《她死之日》默屿

8、讲座

　　“怎么，看到我觉得很意外？”周静盯着李明曦，笑眯眯地问，她没穿警服，看起来不像是在执行公务，像是随意遛弯遛到这里来的。

　　“有一点。我每天都这个点出门，从来没在这个时候见过你，你是特意来的？”

　　“嗯，来找你。”周静很直接，她就是想打李明曦一个措手不及。

　　“找我？”李明曦扶了扶眼镜，假装紧张地说道：“找我干嘛啊，上次我该说的都说了啊。”

　　“你确定吗？”周静语气保持温和。

　　这种温和的表象反而让李明曦更加警惕，她点了点头说：“我确定啊。”

　　刹那间周静收起了笑容。

　　“我们查过你家的通话记录了，那天晚上有人用公用电话给你家里打过电话，通话时间大约是一分钟，根据朱筠生前的轨迹，那通电话极有可能是她打的。请问，你接到了那个电话吗？”

　　“啊？”李明曦发出低沉而又惊讶的声音，这声音的大小她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夸张，又不显得毫不在乎，“她给我家里打过电话？”

　　“听你这语气，你不知道？”周静反问。

　　李明曦紧张地摇了摇头：“可能那个时候我在洗澡或者看书……不对，就算打过，怎么家里没有人告诉我，周警官，你确定你查对了吗？”

　　“当然确定，”周静无奈地笑了笑，“李明曦，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撒谎呢？”

　　“啊……我没撒谎。”李明曦低叹一声，痛苦地皱起眉头。

　　这漫长的一声叹气后，她慢悠悠地解释道：“周警官，我们家里人多，我爸妈店里的客人，我姐或者我妹的同学都有可能打这个电话，或许这电话不是朱筠打的，也不是打给我的。”

　　周静沉默地注视着李明曦，显然她并不相信这番说辞。

　　“李明曦，我这次来，不是要逼你承认什么，而是希望你好好想想，你如果因为没能及时救朋友心里愧疚，所以不敢说接到了那个电话，我可以理解你这么做的动机，但你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警察。”

　　李明曦能感觉到周静的压迫感，但此刻她绝对不能跟这位警官说实话，这个人是好是坏都不清楚，万一说漏嘴了，只会带来新的麻烦。

　　她干脆默默地垂下了头，以沉默应对周静，想看看她接下来的反应。

　　周静见她如此，只是叹了口气：“我们会再见面的，等下次我们的人来问你的时候，记得说实话，不要再撒谎了，不然没人帮得了你。”

　　周静说完，就转头离开了。

　　还会再见面？会在哪里见面？

　　李明曦思考起来，难道还是在学校？

　　学校的流言还没有完全消散下去，很多人认为警察只是没有证据，所以才拿李明曦没办法。

　　这段时间她在学校不得不面临很多流言蜚语，偶尔她还会发现书包和课桌抽屉里有被翻动的痕迹，甚至有人给她抽屉里塞一些奇怪的纸条。

　　这天回到家，李明曦发现书包里又多了张纸条，纸条上赫然四个字：血债血偿。

　　她把它收进了抽屉里，抽屉里还有好几张同类型的纸条，什么“就是你干的”，“你是凶手”之类的。

　　字迹一模一样，都是同一个人写的。

　　李明曦观察过班上人的笔迹，她知道是谁写的，但她不想把这件事闹大。

　　在房间看了会儿书后，门外传来了一阵响动，没等李明曦出声，毛毛躁躁的李明婷就推门而入。

　　“姐，你让我问的事情我都问到了，特地来向你报告。”李明婷门一关，迅速钻到了床上，“我们学校的确有个姓钱的男生，他爸是警察。”

　　“哦？”李明曦立马转过身子，“他叫什么名字？读几年级？家住哪儿？”

　　“你这是查他的户口吗？”

　　“差不多吧，你知道多少都说出来。”

　　“他叫钱楚，今年读初三，家住住金色花园。听说他老跟人炫耀自己爸爸在刑警队当队长，所以去网吧玩游戏什么都没人管他。”

　　“还有什么其他的消息吗？”

　　“我学姐说他之前跟同学打过架，那次他妈还来过学校，他跟他妈大吵一架，还当面骂他妈在家啥也不干，都靠他爸养着，把他妈快气死了。”

　　“他妈没工作？”

　　“应该是吧，反正我是听学生会的学姐这么说的，那时候我还在读六年级呢，没见过那种场面。”

　　“还有吗？”李明曦问。

　　“剩下的就只有八卦啦，学姐说他在追一个初三的学姐，但那个女孩不爱搭理他。”

　　知道钱贸仲家的住址，知道他有这样一个儿子，还有一个没工作的老婆，就非常有用了，李明曦满意地点了点头。

　　“怎么样？姐，这些消息能帮上你的忙吗？”

　　“应该能。”

　　李明曦把了解到的这些信息仔仔细细消化了一遍，制定了一个更为详细的计划，她把这个计划通过□□给程科发了过去，两人又沟通讨论了一番，才各自睡去。

　　见到钱副队长是在几天后，也是一个李明曦没料到的场合——丽城一中的安全讲座。

　　李明曦一进阶梯教室门就看到讲台上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人，正在跟两个学校心理健康老师说话，在他身旁的是秦子林。

　　李明曦记得那个中年人的脸，是钱贸仲，从外貌上来看，他是一个相当正直的警察，一点也不像坏人。

　　教室里人多，因为讲座还没开始，大家都在闲聊天。李明曦四处张望，很快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程科的身影，两人匆匆互相瞥了一眼，就各自按照班级规定的位置坐了下来。

　　教室里逐渐安静，讲座很快开始了。

　　心理健康课老师首先对讲座进行了一个简单的介绍，接着他旁敲侧击地提到了朱筠的悲剧，提到学校最近的各种传闻，随后就引入了正题，介绍了钱贸仲。

　　钱贸仲问了一声好，随后就开始上课了，他沉浸在课堂之中，一丝不苟，举了很多刑侦案例，但自始至终没有提到过朱筠那件事以及她的名字。

　　大约过了三十几分钟，这节课就接近尾声。

　　“现在是提问时间，如果大家有什么关于安全方面的问题，可以问，能回答的我会回答。”钱贸仲说。

　　教室里没人举手，这不奇怪，谁也不想在这种无聊的讲座上出风头。

　　“没有问题吗？没有就下课了。”坐在钱贸仲旁边的男老师迫不及待想下班。

　　“我有。”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唉声叹气，顺便向发出声音的女生投去了哀怨的眼神。

　　李明曦也看了过去，她的心头一紧。

　　夏敏站在那里，个头不高，但眼神极为坚定，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你问。”

　　“钱副队长，”夏敏的声音不大，但教室很安静，所以很清晰，“我叫夏敏，是高二四班的学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如果我们这些同学中有疑似杀人犯，我们该怎么办呢？”

　　教室里发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很快一些同学的目光就射向李明曦。

　　没错，只能是她，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李明曦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目光，她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目视前方。

　　“心理真强大啊，害死了同学还这么理直气壮。”有人感慨道。

　　“冷血动物，这种人没有廉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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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安静。”心理健康老师见教室混乱，急忙维持秩序。

　　教室安静了下来。

　　钱贸仲始终保持着微笑：“这位同学是在说最近网上流传的那件跟一中学生朱某有关的事吧？”

　　他语速从容，丝毫没有慌乱的迹象。

　　“这件事我们了解过，有人在网上说你们的同学杀了另一个同学，还说什么换命。哎，这不是搞封建迷信吗？这种东西啊，你们在座的各位千万不要信。”

　　“钱副队长，前两天我已经去医院查过了，我的精神状态和视力都很正常。那天我没看错，李明曦她的确穿过朱筠的校服，你们是警察，应该进一步调查她，为朱筠找到真相。”

　　夏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指向如此明确，教室里顿时聒噪起来。

　　在这些吵闹声中，也有程科的声音，全年级都知道他和李明曦有仇，他们班上的同学此刻都在打量他。

　　“别看我，她才是那个杀人犯！”他佯装生气，冲周围的人低低地嚷道。

　　“安静！安静！”还是那位男老师冲着台下的学生喊。

　　教室里依然没有平息下来，另一个女老师见状跑到钱贸仲旁边，跟他耳语了几句。

　　钱贸仲沉思了几秒，又摆了摆手，示意女老师回座位。接着他又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下面的人安静下来。

　　大家都没见过这种离谱刺激的场面，都急着想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这一压，教室里竟再次出奇地静了下来。

　　“那位叫李明曦的同学今天应该也在课堂上吧？举个手让我看看你在哪里。”钱贸仲扫视着台下的同学。

　　夏敏的目光率先向李明曦射去，跟随着她的视线，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了李明曦所在的位置。

　　李明曦表情毫无波澜，她没举手，而是迎着大家如刀似箭一般的目光，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她内心暗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