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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许时安X牧玄 ...

  •   许时安本以为只要远离京都就能忘记一切旧事,如今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何景这个名字从沈佑口中吐出,惊动手中茶汤,激起一点涟漪,令他回想起初见何景的时候。

      许时安双亲尚在时攒下一点家底,将他送去私塾开蒙。他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很受其他同窗喜欢,除了何景。

      他第一次同这人搭话就碰了个钉子,只得了一双冷眼,让人摸不着头脑。

      其他同窗对此见怪不怪,说何景是随爹娘从外地迁来的,不喜同兰泽人交往,让许时安不必理他。

      但许时安自幼只有受人喜欢的份,还没被人如此厌恶过,好胜心起,反而更喜欢往何景身边凑了。时间一久,他也说不清是真心想同何景交好,还是想故意恶心他。

      后来童生试过,双亲却相继病逝,许时安那点骄傲的性子也被磨没了,每日闭门不出,闷在屋子里伤心,只有刘猎户会来照拂一二。

      何景敲响他的家门,皱眉看他:“我说小鸟,你打算哭到什么时候?我要走了。”

      这话将许时安短暂地从伤心之中拉出来,疑惑地睁着双红肿的眼睛瞪他:“你说什么?谁是小鸟?”

      “你啊。”何景耸肩,“你比林子里的鸟儿还吵,叫你小鸟又如何?”

      没等许时安发火,何景接着道:“我爹娘说要搬离此处,搬去临川,听说那里有大兴最好的书院,天下学子都想去那里求学。你要不要随我去?”

      许时安怔忡地望着他,当时只想离开兰泽这个伤心地,反正到哪里都是孑然一身,好像跟着何景去别处求学也没什么不好,于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爹娘留下的积蓄,加上他平日想方设法赚来的银子已足以支撑他的学业。两人一道寒窗苦读,从童生到秀才,从临川又到京中求学。

      许时安在京郊野外为何景收尸时才恍然两人早已相识十余载,但如今回想起来也只得零星几点记忆,也不过用了一刹那的功夫,快得让对面的人难以捕捉异样。

      “自是记得。”许时安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无波无澜,仿佛在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旧日同窗。

      两盏茶过,沈佑终于起身:“今日能偶遇先生着实开心,可惜沈某有要事在身,等来日再把酒言欢。”仿佛刚才所提不过是一时兴起。

      按理说沈佑调任丰州,无诏不得擅离职守,两人之后应当不会再见。但从见到沈佑起,许时安的身体里就渗进一点凉意,难以忽视,也难以剔除。

      归根到底,还是沈佑这人过往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如何愉快。

      他与何景进京求学时,曾被杨相纳入门下,知晓沈佑私下与杨相来往过密,从一个小小的府兵到禁卫军统领,其中离不开杨相的扶持。

      后来杨相因结党营私倒台,沈佑也是第一个在背后捅刀子的,从为官的角度许时安完全理解沈佑的做法,只是也无法对此人产生好感罢了。

      楼下热闹已散,许时安离开茶楼时,楼下已没有牧玄的身影,行人来来往往,只有几个小乞丐仍驻守在墙根处晒太阳。

      许时安回过神,这才想起临县似是遭了灾,才有不少孩童流离失所。

      他去炊饼铺子买了几个炊饼回来,这群小乞丐机灵得很,立刻围了过来,讨要争抢炊饼。

      许时安将炊饼给这些孩子分了,发现墙根处一个五六岁大的小丫头正坐在那里望向这边,神色平静,没有要上前的意思,想必也争不过这群小子。

      他走过去将怀中剩下的一个炊饼递过去:“先垫垫肚子吧。”

      小丫头依旧没有动作,只抬起头盯着许时安打量,一双眼睛在阳光折射下带着琥珀的色彩。

      许时安一怔,见这小丫头不动弹,就将炊饼轻轻放在她的怀中。另一边已有小乞丐狼吞虎咽吃完了炊饼眼巴巴地看着这边,又畏于许时安的高大不敢靠近抢夺。

      有胆子大一些的,凑过来恳求道:“爷行行好,收留收留我吧,我什么都能做。”

      “我也是,我力气大,挑水砍柴都可以。”

      许时安只是个穷秀才,自是有心无力,然而这一张张脏污的脸掩盖不住希冀的目光,他思索一瞬,朝几人道:“你们随我来。”

      几个小乞丐闻言欢天喜地地跟上许时安,唯有那个小丫头依旧抱着双腿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许时安将几人带去了育善堂,堂中几个原本在做工的孩子都放下手中活计围过来看热闹。

      梅钰唤来一个看着厉害些的婆子,带这群泥猴一样的小乞丐去洗澡,不忘叮嘱:“日后只要勤快些,帮哥哥姐姐们干活,自然能留下来。”

      几个小乞丐连连应是。

      “又要麻烦你们了。”许时安掏出几两碎银,还没递过去就被梅钰推了回去。

      “先生这是做什么。”梅钰莞尔一笑,“干娘还会短了几个孩子的吃食不成?原本也是要去城中将这些孩子带回来的。”

      梅钰说的干娘是城中富户李家的主母柳夫人,亦是这育善堂的主人。

      “柳夫人确实心善,只是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的钱财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捐给这里。”许时安坚持将银两交给梅钰,“只是茶楼外还有个小丫头,大概是害怕我这种生人,还需要梅娘子跟我走一趟。”

      梅钰欣然同往,不过等两人来到茶楼下已不见女孩的身影。

      遍寻无果后,眼见天色已晚,两人只好暂时放弃。回乡的牛车已经没了,许时安决定步行回家。

      兰泽距县城并不远,步行仅需半个时辰,只是夏日闷热异常,落日也换不来一丝凉爽,赶路的滋味并不好受。而且平日里再晚也总能瞧见一二晚归或者不舍得乘坐牛车的乡邻,今日却一个人影也寻不见。

      许时安一时只能听见自己的鞋靴踏过地面的声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难以忽视的被注视的感觉。他的脚步越来越慢,直至停下赶路,凭借直觉朝后看去。

      最后一丝天光收尽,茶楼下见到的小丫头正不远不近地缀在身后,脚步轻的猫儿似的,不声不响,见许时安转身也跟着停下,仍旧用那双琥珀似的眼瞳注视着他,没有分毫慌乱。

      许时安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走到小丫头面前温和道:“你刚刚去了哪里?”

      女孩闭口不言,只默默看他。

      许时安疑惑一瞬,蹲下身问:“可是不能说话?”

      小丫头摇头,终于开口,指着兰泽的方向说:“回,走,一起。”她嗓音颇为生涩,字眼一个一个往外蹦,连不成完整的一句话。

      许时安勉强听懂了,这是要同自己一道回家的意思。但他一个独居男子,着实不便收留一个孤女,只好哄劝道:“城中有间育善堂,里面有很多同你一样大的伙伴,我带你去找他们如何?”

      小丫头继续摇头。

      许时安正要说话间额头一凉,被水滴砸个正着,竟是突然落了雨,眼见天色昏暗,许时安只好将人带回去,决定明日一早再将她送去城中。

      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连衣襟也未能打湿。许时安询问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她只吐出一个简单的音节:“li……”

      离?还是梨?离字寓意不好,一般人家不会这样取名,许时安便唤她阿梨。幸而双亲的屋子前些日子打扫得很干净,可以暂时让阿梨栖身。

      这一晚许时安睡得并不安稳,雨停后不久窗外就起了风,窗棂抵不住狂风的力道哐啷作响,搅人清梦。许时安翻了个身,朦胧间察觉床榻边蹲了个人影,心中一紧,立时从睡梦中挣扎出来。

      他借着窗外的光线勉强辨认出,蹲在一旁的是本该宿在隔壁的阿梨,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哑声问:“怎么了?害怕了吗?”

      风将云层吹散,让月华倾泻而下,也让许时安看清了暗夜中的一双竖瞳,和快要当头抓下的锋利指甲。他头皮一炸,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翻滚从一侧跳下床去,身后传来裂帛声响,床褥已被抓了个破洞,棉絮飘飞。

      许时安将卷在身上的被子掷出去罩住阿梨,陡然失去视野,被子下响起动物的嚎叫。许时安趁阿梨挣扎之际,跑去外面将屋门反锁。

      他平复两下呼吸,将即将跳出胸腔的心脏摁回去,在院中寻到砍柴的斧子握在手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房门被接连撞响,砰砰砰的撞击声击打在人的神经上,在这夜深人静的宅院里显得惊心动魄。幸而屋中人始终无法被冲破桎梏,撞门的声音渐小。

      许时安握紧斧柄的手指尚未放松,屋中又是一阵巨响,那是窗户被撞破的动静!

      一道银白的影子如同闪电般跃上屋顶,皮毛在月光下散发出纯洁光辉,琥珀色的兽瞳紧紧锁定着许时安不放。

      狐妖!许时安闪过这个念头,就见那狐妖俯身后退两步,以更快的速度朝他疾冲而来,快得只能捕捉到一点残影。

      “嗷呜。”

      许时安挥动斧头的瞬间听见一声小兽的悲鸣,狐妖跌落在地,被一根发光的黄绳紧紧束缚住,滚动挣脱不得。

      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从何处窜出,握着许时安的肩膀问:“时安兄,你还好吗?”

      许时安很不好,今夜发生的一切显然颠覆了他过往二十多年的认知,此刻只能木然看着熟悉的脸庞在眼前晃动,低喃道:“牧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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