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刃》宓落

24、争端

　　猫科的兽化能力使得苏念五感变得更加清晰，头顶的猫耳微微一动，竟听见了门外数道脚步声。

　　凌乱无序，一如灰区之中的混血居民。

　　她静气凝神地听了一会，昏暗的视线又重新停留在面前男人的身上。

　　外面的人，应该是来寻他的。

　　短短的数秒间，苏念觉察到纪沧越对自己身体变化的讶异之感，她大胆猜测，此人定然不是灰区中人，而是来自文明世界，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苏念唇边浮现出淡淡的讥讽笑意，算盘此刻正在心中打得啪啪作响。

　　她竟与地球公民待在一块，还主动扑进了他的怀里，演了一场无助被害少女的戏码。

　　要说纪沧越是真的不怕死活，还是苏念更加胆大妄为呢？

　　男人的身高估摸有187，苏念的个头目前只到他喉结的位置。

　　她微微掂脚，手攀上宽阔的肩，接近纪沧越的耳畔，轻声提醒：“先生，外面有七八个人呢。”

　　“是来找你的么？”

　　面前少女不知何时褪去了那副遇事惊惧的模样，在深沉的月色当中，冒出了一点精心伪装过的端倪。

　　毫无疑问，他被面前的人给耍了。

　　纪沧越眉心拧起，无声地钳住了她的手。

　　苏念却在他耳边低低笑语：“别紧张，我与他们不是一伙的。”

　　虽然已经话说出去，但男人的力道并没有任何放松，反而箍得越来越紧。

　　克制静步的脚步声已到杂物房附近，这显然是一批专业人士。

　　不必怀疑，那些人一定会踹开房门，进来一探究竟。

　　“疼......”

　　抵在墙壁的少女突然不轻不重地嘤咛一声，纪沧越眼神霎时一暗，以为苏念想要引人入内，立马拽着她摔倒在了地上。

　　这真是个毫无怜香惜玉的行为，苏念真的很想骂人，但她生生忍住了。

　　还不清楚外面人的路数，她做此举虽然冒险，但后来事实证明这是当前最有效的方法。
　　没有之一。

　　苏念抬腿勾住纪沧越的腰，然后双手大力扯着他迅速转换了身形，在纪沧越震动的眼神中，他的黑衣纽扣全被人扯掉，噼里啪啦的圆形物件滚落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清脆声响。

　　紧实的腹肌，野性的线条，仿若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在年久蒙尘的杂物堆里，终于被她翻找出来。

　　少女旖旎的声音，媚骨婉转，伴于朦胧的月光之下，似乎还弥漫着欲求不满的意味。

　　眼前摄人魂魄的猫妖却生有一双清醒异常的眸子，黑色的毛绒耳朵微微弯折，她双手支撑在纪沧越的脑袋两边，殷红的唇润泽透亮，含着一缕似有似无的笑意。

　　脚步声就在门前，苏念越发不再克制自己的歌喉，她宛如化作了一只趁月而鸣的夜莺，惊动了倒映皎洁的沉静湖面。

　　此时隔门有耳，她能听到那些人就在门前驻足，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
　　若是换了一个地方，兴许苏念这招不一定管用，但幸好这里是玫瑰之墙，在寸寸霓虹灯下，难掩生命旺盛的藤蔓向上而生，蜿蜒汲取着所需的露水。
　　人们醉于其间，一切迷乱皆有源头。

　　两人在一片漆黑之间对视，却无一人眼底炽热。

　　他们都是冷静理智的人。
　　至少现在是。

　　苏念眼中悄然划过一丝欣赏，但以防万一，她还是抬手捂住了纪沧越的薄唇，就像之前他对她那样。

　　看到底下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微微放大，苏念发现他异常配合自己的行为，甚至都没有不解之色。

　　旗鼓相当的对手。

　　门外的“专业人士”窃窃私语，一切讨论尽被苏念纳入耳中。

　　“要进去吗？里面好像有人在......”那人停顿了一下，犹豫地问道。

　　“再等等。”

　　苏念闻言眸光一凝，她悄然伏底，脑袋斜枕在本捂住纪沧越的手背上，柔顺的墨发自然垂落，掩住了男人仰躺的眼脸，其间淡淡的香气窜入鼻尖，里头还夹杂着烟薄荷的味道。
　　急促起伏的声音反应足够以假乱真，苏念不愿被人看见神情，所以在她靠近的那一刻，纪沧越“默契”地沉沉阖上了眼。

　　正在门外“讨论”的众人已被苏念整得有些无语。

　　不管怎么说，踹门打扰别人的“好事”多少有些不道德，但后一秒，苏念就听到了门把手向下掰动的声音......

　　她的心差点提到嗓子眼。

　　“不用看了，料他也不可能在这里。”

　　一道意外沙哑的男声阻止了开门的人，此人似乎在里头颇有话语权，果真，那个想进来查看的人没有再掰动把手。

　　“去那边看看。”

　　“舞池里的，也别放过。”

　　悬着的心回落，苏念松了一口气，静静地聆听了一阵，直到门外的对话和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立马就松开了纪沧越。

　　男人怔了半秒，也利落地从地上起来，苏念瞥都没瞥，只轻飘飘地落下一句：“不用谢。”

　　纪沧越：“......”

　　他盯着苏念判若两人的侧颜与神情半晌，默默拢紧了剩余的风衣，一言不发地往门的方向走去。

　　苏念不慌不忙地理了理凌乱的长发，淡淡说道：“你现在出去，必要被抓个正着。”

　　玫瑰之墙的出入口都被堵住了，他们要从杂物间出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想活命，跟我走。”

　　她的语气就像是在此地盘踞已久的地头蛇，因为格外熟悉灰区的缘故，才给了她让人不可轻视的底气与自信。

　　纪沧越顿了脚步，方才开口：“为什么帮我？”

　　如今他等于是变相承认了自己被人追捕的事实。苏念闻言勾唇，表面兴趣盎然般回道：“报恩，报先生刚才的解围之恩。”

　　未等他言，苏念从旁边的杂物箱子里摸出一台废弃的香薰台灯，她扯掉尾部的连接电线，抬指轻轻碰了碰银金色的三角形底座，还算是满意地一笑。

　　走到悬于头顶的小窗前，苏念回首示意纪沧越把一张椅子挪过来。在知晓她的意图之后，纪沧越也毫不嫌弃椅背上厚厚的灰尘落了自己一身，十分轻松地将其拎到窗下，甚至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苏念站在上面，纪沧越自觉帮她扶稳，像极了合作多年的搭档般默契十足。

　　三角尖的台灯底座借着手上巧力敲击窗户右下方，霎时，整块玻璃蔓延成蛛网状，随后苏念手攥成拳，用力击破，玻璃就像是脆弱的水晶糖果一般应声碎裂，外头清新的夜风灌入，裹挟细雨透过破碎的窗门斜落入室。

　　“外面是条小巷，正常人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踏足。”

　　嗯，所以他们不是正常人。

　　交代过后，她并没回头，只双手向上支撑，先行探身出去。

　　没过多久，纪沧越也跟着攀了出来。

　　巷道的坑坑洼洼被积水填满，倒映着沉沉夜月，苏念并没有耽搁，三两下翻越了居民楼堆放的障碍物，纪沧越此刻能清楚看到她利落敏捷的身手，脸上闪过一抹意外，甚至一时无法让其跟刚才的落魄少女联系一处。

　　两个人可以说是从头到尾都不了解，但凭靠直觉，纪沧越还是选择跟随了她。

　　苏念头顶仍是一双黑色猫耳，半圈灰白的绒毛长在耳朵内侧，随风而动，身后细长的尾巴摇晃幅度极小，连同背影从后看去，犹若一根会勾取人心的墨弦在自由自在地轻拂。

　　苏念会偶尔回首，确认纪沧越是否跟上。

　　半小时后，两人来到了灰区的出口附近。
　　苏念停了下来，站在离纪沧越五六尺之外的地方，她抬手指向一个废弃的地下隧道，带了些认真：“我不知道你究竟得罪了谁，但似乎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趁着天没亮，我也没反悔，赶紧走吧。沿着隧道出去，就能离开灰区。”

　　纪沧越却在她淡漠不明的视线中，轻轻摇头，“我不能走。”

　　闻此言，苏念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眉间变得有些不耐，语气也含了几分警告之意：“是不是要等到灰区发现联邦踪迹，你才肯知道后悔？”

　　纪沧越还未猜测到苏念究竟如何识破的自己，而下一秒眸光忽凝，他紧盯着苏念手上的一块物事，声音变得格外低沉，甚至带着质问的性质：“你拿了我的东西。”

　　“噢。”
　　“你说这个？我一早就拿了，只是没来得及查看。”

　　少女慵慵懒懒地往后退了两步，将金属物事握紧，背于身后，像是个惯于恶作剧的坏人，怎么都不肯归还他人的心爱之物。

　　“你不该拿的。”

　　男人沉声警告，脸上如凝聚寒霜般凌厉。

　　“纪沧越，联邦上将。”苏念直视那双异常漠然的蓝眸，缓缓道出他的身份，“你敢携带这个深入灰区，还怕被人发现么？究竟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全然不知死活？”

　　苏念刚开始原以为纪沧越只是普通的合法公民，但却没想到他是联邦的人，而且是拥有正规军衔的联邦上将。

　　联邦的人出现在这里，只会对灰区的现状百害无一利，苏念甚至都不敢细想纪沧越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

　　“你不该踏足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