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有恙》香油茶

98、住店

　　我一门心思都在元宝身上，并未注意到猎人们已经回来了。我是在他们宰杀野猪的时候，察觉到的。显然，他们对我的存在并不意外，确切说是，一点儿都不在意。
　　烤着野猪肉的男子年岁能大一些，他边翻滚着火架上的猪肉，边对我说：“你认识她？”
　　我连忙点头应承，又急忙摇头。毕竟，我不晓得他问这话是何意。
　　他的一双眼睛一直盯在烤肉上：“她是我们在雪地里发现的，发烧了。我们是粗人，没办法照顾她。你跟她都是姑娘，就帮忙给看看。”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还以为他是坏人。这时，剔着野猪肉的男子也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呀？大雪天的一个个在山上跑。你们运气好，碰上了我们，要是碰到了野兽，或是被雪埋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嘿嘿”笑了两声，低头又忙着给元宝擦拭了。他们烤好野猪肉给我分了一些，我吃着觉得比山珍海味还好吃。
　　他们吃饱喝足，分了一下猪肉，就坐在火堆旁，一边收拾弓箭，一边小憩起来。间或的，他们询问一下元宝的情况，就聊起了家常。
　　我见他们心肠还好，就放松了下来，但即便如此，一想到元宝还发着高烧，心情还是无比的沉重。
　　不过好在，黎明时分，元宝的烧终于退了。只是，猎人们要背起行囊下山了，元宝却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于是，我便大着胆子祈求起他们来：“几位大哥，就行行好，带我们下山吧，行吗？”
　　“。。。。。。”
　　“几位大哥是大好人，能将她救起，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在这里冻死，被野兽吃掉，对吗？我向几位大哥发誓，等我们下了山，我就再也不赖着几位大哥了，好吗？”
　　昨夜烤肉的猎人看了眼其他几人，道：“看天气，一会儿怕就是暴雪。我们既然能碰到她们，也算是缘分，就捎她们一程。”
　　我听罢，紧忙笑着，磕头示谢。
　　元宝是由一位年轻的猎人背着，自然，猎人的弓箭就是我在背。那弓箭看着挺轻巧的，可背起来才发觉，真的是很沉重。
　　不过，相比起在雪地里冻死，被野兽活吃了，背着重重的行囊前进，也是不错的选择。
　　年长的猎人预测的不错，我们才走了一会儿，太阳就淹没在了云层中，天就一时暗过一时。
　　雪像是人泼出去的水一样，霎时就漫天飞舞。猎人们一下子走的快速了起来，我背着弓箭，铆足了劲儿，都跟不上他们。不过，求生的本能让我的两只眼睛一直死死地盯在前方，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行路。
　　我的后背已被汗水浸透，风一吹，凉飕飕的。但我也不敢有片刻停留，那怕头发散乱，混合着汗水贴在脸上，脖子上，我也不敢花费一点儿工夫去整理。
　　脚下的步子已经七扭八拐，气喘得越来越粗。我想我这样费劲儿地行走，怕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享受惯了，以至于连一点体力都不能消耗了。
　　不过好在，雪被风夹裹着呼啸起来时，我们终于下了山。而彼时，元宝也终于醒了过来。
　　她迷茫地向着四周看着，待看到我时，眼泪一下子就决堤而出了。年轻的猎人放下她，从我背上取过弓箭，就跟随前进的猎人走了。
　　年长的猎人临行前说道：“这里是山下，顺着前边的路一直走，不到半天工夫，就到市集了。我们不在山下居住，就不送你们了。”
　　我本想将身上的唯一一锭金子送给他，以表谢意，可左思右想还是自私了一回。那些带在路上的金银细软，都落在马车上了，就剩我藏的这唯一一锭金子了，我若是给了他，那我跟元宝之后的生活可怎么过呀？
　　乞讨吗？我相信大雪天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热心肠。而他们，毕竟是猎人，又是男人，赚钱的本事肯定比我们两个弱女子强。
　　虽说，救命之恩大于天，但实际情况总要多多考虑。所以，我只能打心眼里祈祷他们每次打猎都能满载而归，每次打猎都能平平安安。
　　元宝哭得委屈极了，看的我也是满心惆怅，我将她安抚了很久，她才平静了下来。
　　我问：“元宝，你怎么会在那里呢？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又带上了哭腔：“姐姐，我去找你，下了大雪，我看不清路，滑了一跤，磕了后脑勺，就晕了过去。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也在这里呢？”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讲述，只是沉默一番，说：“一言难尽，总之，日后我们一切要靠自己了。”
　　“柳公子呢？”元宝不解问道。
　　我故作镇静：“他啊，自然在忙他的事。我们是我们，能自己做的事，就不要麻烦别人了，是不是？”
　　元宝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好啦，再耗着，雪就该把我们埋住了。”我说着，搀扶着元宝，就一脚深，一脚浅，上路了。
　　路上，元宝还问了我好多问题，譬如，是柳君竹赶我下山的，还是颖儿？我们准备的金银财宝，有没有带上？
　　我自然不能如实相告，于是胡诌了一番，打发了她的好奇。
　　我们相互搀扶着走到镇上时，天已黑了个彻底，要不是雪是白亮的，我们还真是会迷了路。
　　又饿又冷，我便随便找了家客栈走了进去。店家见我们二人进来，即刻就变的嫌弃起来。我知道又是狗眼看人低，但没办法，要做生意，自然不能让我们这样的人进来。
　　我在他准备口吐芬芳时，先一步道：“本姑娘有的是银子，还怕赖账吗？”言罢，学着宋锦煜那种目空一切的做派，扫了他一眼，他果真有了几分忌惮。
　　“好吃的，好饿的安排上，还有，客房要条件好些，最好，是那种可以洗热水澡的。”言罢，我又学着宋锦煜傲慢的态度瞅向了他。
　　他貌似很顾虑，但还是招呼小二哥带我们上了楼。
　　二楼拐角是我们住的卧房。卧房不算宽敞，但一联想到客栈的整体环境，这间客房已算的上是好房间了。
　　“饭菜上了之后，就准备洗澡水，记住了吗？”我嘱咐要离开的小二哥。
　　小二哥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子，才点头应承，离开了。
　　他才离开，我就如释重负，喘了一口大气。我关上门扉坐到桌前，歇息了起来。
　　元宝看了看屋外，小声问道：“姐姐，咱们有钱吗？”
　　我看了眼门口，笑了笑，从胸口掏出了那锭金子：“就剩这一个了，不能让他们知道。”说着，就将金子又塞了回去，“过了今夜，我带你回老家，好歹能有个落脚的地方，日后再做打算。”
　　“好，只要能跟着姐姐，去哪里元宝都乐意。”元宝笑得像个孩童一样真诚，看的我是心里又酸不拉几的。
　　我想我要是有本事，也不用让她跟着我颠沛流离了，只是吧，我这人真的是没出息啊！转悠了一圈儿，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
　　饭菜上来，我们用了很快的速度就吃完了，洗澡水在我们吃了半截的时候就注满了。眼下，我就跟元宝开始泡澡了。
　　我让元宝先洗的，因为一路而来，我是又惊又怕，体力消耗太多，眼下洗澡，怕是真会要了我这条老命。
　　而且，我跟元宝一起泡澡，万一出点儿什么意外，那不是全军覆灭了？所以啊，慢慢洗，不着急。
　　待我洗漱完毕时，元宝已合衣躺在床上“呼呼”睡着了。我也累得够呛，躺在她外侧，拉了床被子盖在身上，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我看到店家和小二哥来抢我的金子，吓得我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又是一身冷汗，白洗澡了。
　　门外偶尔有客人行走的脚步声，踩得木板“咯吱咯吱”直响。我下了床，将窗户开了个缝隙，街道上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多余的行人，仔细听，像是还听到了雪下的“扑簌簌”的声音。
　　时辰还早，我却再也睡不过去了。我盖着被子，枕着手臂，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