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成为玄学大师后》松千时

16、第 16 章

　　……话有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吗？

　　迟夏眼神飘向旁边那摊，隔壁桌被打翻的咸菜，嘴里含糊地小声嘟囔，试图把那点被看穿的窘迫盖过去。

　　“我这不是……怕耽误你买蛋糕么，你刚不还着急得很。”

　　纪珩从鼻腔里溢出一声短促的嗤笑，那笑声轻飘飘的，却像根细针，精准地扎在她刚刚退烧的耳根上：“少来，我可不像某些人，一点阴气都恨不得揣兜里捂热了，带回家当文玩盘。”

　　他说话时，指尖已漫起一缕淡紫色的精气。

　　寻常人看不见，但在迟夏眼里，那缕气息如游蛇般缠上骰子，瞬息间便将那丝灰败的阴气吞噬殆尽，连点渣都没剩。

　　“妄筹的标记，低等贪鬼的小把戏，也就够搅和俩醉鬼的脑仁。”他语气随意得像在点评菜咸了，顺手就把那枚已经干净了的骰子往她摊开的手心里一按，“拿稳了，证物。

　　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掌心，触感微凉。

　　冰凉的骰子落在掌心，迟夏指尖蜷了蜷。掌心那点被他指尖擦过的地方，泛起一丝细微的痒意。

　　她声音闷闷的：“……我不想拿。”

　　纪珩：“看出来了。”

　　迟夏：“……不能你拿吗？”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没戏。

　　纪珩挑眉，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做梦。是谁刚才手速飞快地想把它藏袖子里？现在知道嫌弃了？”

　　迟夏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好抿紧唇，把骰子死死攥在手心，有点小小的不服气。
　　讨厌鬼！

　　警笛声由远及近，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终于赶到了现场。

　　那几个警察将已经停下打斗，浑身上下挂满彩的二人拉开，对他们进行教育。并紧盯着二人向早餐店老板进行赔付后，这才把他们带走离开。

　　现场一片狼藉，纪珩那碗馄饨是彻底泡汤了。他只看了一眼，脸上连点惋惜的表情都懒得摆。

　　迟夏抓紧时间，“咕咚咕咚”几口把剩下的豆浆喝完，又叼住油条，腮帮子微微鼓动，像只仓鼠。

　　她看着纪珩走向警察，侧着脸和对方简短地说了几句什么，神情是那种她没见过的、公事公办的疏淡。

　　很快，他交代完，转身朝她走来。

　　大概是见她叼着油条无所事事的模样，纪珩停下脚步，眼皮一垂，视线落在她手里那颗骰子上。

　　“新人跑腿课，”他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陈述太阳从东边升起，“把这玩意儿送回局里归档。地址记得吧？”

　　迟夏把油条从嘴里拿出来，腮帮子还鼓着，声音有点不忿：“怎么又是我？”

　　“巩固路线记忆，让你把上班的路牢牢记在心中。”纪珩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凉的，裹挟着他身上冷淡气息的风。

　　男人声音懒洋洋地飘过来，带着点事不关己的凉薄，“新人就得跑腿，这是宇宙真理，认命吧。”

　　说完，他手插着兜，头也不回地朝着与警车相反的方向走了，步子迈得潇洒，根本没留给她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没办法，迟夏只得耷拉着一张脸，一边啃自己剩下的半根油条，一边不情不愿地重新回到管理局，把那颗已经被去除掉阴气的骰子恶狠狠放在办公桌上。

　　接下来的几天倒没什么事情发生。

　　日子像兑了水的淡酒，没什么滋味地淌过去。

　　迟夏依旧维持着每晚十点打卡，凌晨三点溜号的咸鱼作息，稳定得像墙上那面从不走错的钟。

　　纪珩并不常来，偶尔出现，也常被一个电话或一条消息匆匆叫走，神神秘秘，一消失就是一整晚。

　　只留下一点若有似无的，属于他的冷淡气息，但很快也被中央空调的风吹散。

　　每到这种他不在的夜晚，办公室就静得只剩下机器低沉单调的嗡鸣。

　　迟夏一个人趴在工位上，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映着她的脸，刷到眼睛发酸，指尖发凉。

　　自在倒是自在。

　　没人用那种漫不经心的眼神瞥她，也没人总用凉飕飕的，带着钩子的语调连名带姓地喊她。

　　只是，偶尔从发亮的屏幕上抬起酸涩的眼，视线无意间掠过对面那张空荡荡的，只堆了点杂乱文件的椅子时，她的目光会莫名地顿住那么一两秒。

　　然后，一种过于清晰的，带着空洞回响的寂静，才会慢半拍地涌上来，将她包裹。

　　啊。
　　原来是因为少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和存在感，这狭小的空间才会显得如此……空旷。

　　这认知让她微微怔忪，随即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迟夏甩甩头，把发烫的脸颊更深地埋进微凉的臂弯里，仿佛这样就能把那点奇怪的，不请自来的情绪摁回去。

　　时间晃到距离开学还有两天。

　　某个她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的深夜，绿信突然“叮咚”一响。

　　【打工人666】：迟小姐，在吗？（小心翼翼.jpg）

　　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充满社畜气息的陌生昵称，迟夏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谁？

　　她划拉了半天聊天列表，直到瞥见那条一个多星期前的万元转账记录，才猛地把这串数字，和迟明远身边那个单纯的秘书小哥对上号。

　　【绿信用户057732】：我在，怎么了哥？

　　毕竟自己来大城市的第一笔资金是对方提供的，迟夏心中对他的好感很高，故很快就回了对方的信息。

　　对面似乎一直守着手机，几乎是他发出去的瞬间，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大字就出现在了对话框上面。

　　【打工人666】：（哭泣黄豆表情）迟小姐，你还记得那天我给您转了钱吗？后来我走公司报销，结果报销到老板那儿，被他驳回来了……

　　【打工人666】：老板说是我自作主张，他根本没和我提过要转钱，所以这笔账他不能批……但这是我浑身上下所有的存款了啊啊啊。

　　【打工人666】：虽然很不好意思，您能不能帮我去和迟总说说……房东今天催我交房租了，我真的没办法了。（哭泣黄豆表情）

　　迟夏是真的震惊了。

　　当时对方给他转钱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有种预感，这秘书小哥的审批不会走的那么通顺。

　　但她实在是没想到迟明远居然演都不演，居然直接驳回不给人家报。

　　【绿信用户057732】：……他这么抠？

　　【绿信用户057732】：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和他们要点钱的。你房租要交多少？我身上还有点钱，先让你把房租交上吧。

　　【打工人666】：谢谢迟小姐，房租我得交三千块。

　　【绿信用户057732】：【转账3000元】

　　【绿信用户057732】：剩下的七千我想办法去找他们要，你别催我，催我也没用。

　　在对方发来一大堆感谢的信息后，迟夏拧眉，看着手机里迟明远的联系方式，心有些犯难。

　　说实话，她不是很想联系这家人。

　　要不她先去和纪珩联系，问问他管理局能不能提前预支工资……

　　这样想着，就仿佛老天听到了她的心里话一样，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上面显示着迟明远来电。

　　犹豫了片刻，迟夏还是接起电话。

　　“喂，是夏夏吗？”

　　和她想象中不同的是，电话那一头并不是迟明远的声音，而是一道温柔，却带有点小心翼翼的女声，“我是妈妈。”

　　哦，是林若华打来的。

　　“怎么了？”她问。

　　“是这样，你后天不是开学了吗？妈就是问你，要不要今天回家住，到时候明天提前一天去学校收拾，还能让家里的司机帮你拖行李过去，方便一点。”

　　“嗯……不用了。”

　　迟夏回想起，自己前几天摸鱼时在系统上看到，管理局已经派人到她家里去调查那抹诡异的阴气了。

　　但屋主迟明远对管理局的队员们表现出十分抗拒，不允许他们进去调查。

　　对方的举动过于诡异，再加上现在屋内阴气还没消散，为了不给自己添事，迟夏最终还是婉拒了对方，“我这边住得挺好，迟婉刚出院，我回去反而打扰她。”

　　“……哎，好吧。”

　　似乎是察觉到她话里的疏远，林若华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她又继续说话：“之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和妈妈说。就像缺钱啊，缺东西什么的，不用害羞，说出来就好，我们家不缺这些。”

　　“真的吗？”想到刚刚自己还头疼的七千块钱，迟夏默了默，“什么都可以和您说吗？”

　　“那当然啦。”听她这么说，林若华的声音都高了几分，“你想要什么？和妈妈讲。”

　　迟夏在电话这头，毫不客气地报了一串开销名目。

　　她甚至刻意让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软和那么一点点。
　　这世上谁会跟钱过不去。

　　更何况电话那头的人，作为她生理学上的父母，前面二十几年对她近乎不闻不问。自己在城里光鲜亮丽，留她和爷爷在山上守着清贫日子。现在她要点补偿，天经地义。

　　这么一想，心里那点微乎其微的别扭，也立刻被理直气壮压平了。

　　“好好好，妈先给你转三万块钱，你先看着用，到时候不够再和妈说。”

　　林若华似乎被她那一口一个亲热的妈给喊迷糊了，声音都有些飘飘然，“对了，你办银行卡了吗？把卡号告诉妈。”

　　“还没办。”

　　“嗯……那妈等一下顺便加一下你的绿信。你记得通过，妈直接给你转账。”

　　电话挂掉，很快便有个好友申请发了过来。

　　接收完对面发来的三万元巨款后，她敷衍的回了一个谢谢的表情包，随即立马给秘书小哥转了七千过去。

　　【打工人666】：恩人啊！救命之恩，永生难忘！

　　【绿信用户057732】：没事，以后长点心吧。

　　【打工人666】嗯！这个社会真是太黑暗了！

　　迟夏也想说这个社会真是太黑暗了。

　　手里有钱，心中的底气都强了不少。她躺在床上开始网购，下单了一套比较合眼缘的，写着次日送达的床上用品，又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收货地址一律填临海大学校内驿站。

　　正在买东西的时候，绿信又冒出新消息提醒。

　　【Z】：好好准备一下，明晚出外勤。郊区周边有个鬼宅，上面派我去处理，到时候带你来玩玩。

　　看到这条信息，迟夏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砸在脸上。

　　她连忙重新拿稳手机，打字时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先试试看能不能拖一下吧……
　　她真不是很敢去。

　　【绿信用户057732】：可我后天要开学了……明天准备去学校，需要提前一天过去洗被子，整理宿舍什么的，可能来不了。

　　【Z】：？你后天就开学了，这么快？

　　【Z】：行吧，我自己去。

　　成功了？

　　迟夏盯着屏幕上那句“我自己去”，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

　　随即，一股混合着侥幸和轻松的情绪，像一小簇温吞的泡泡，从心底慢悠悠浮上来。

　　她没敢太放肆庆祝，只是把脸埋进蓬松的枕头里，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塌下去一点，无声地吁了口气。

　　混过去了。

　　【Z】：对了，你明天几点去学校？

　　【绿信用户057732】：早上八点吧，早点过去洗完被子，让它们多晒一会。

　　【Z】：好。发个定位，明早我过来，开车送你去。

　　【绿信用户057732】：？？？

　　迟夏坐在床上，盯着这行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一时忘了动作。

　　她看错了吗？
　　纪珩……要送她去学校？

　　这个认知像一颗小石子，猝不及防地投进她心里那潭名为日常的静水，漾开一圈陌生的，带着点微刺的涟漪。

　　示好？还是……？

　　没等那圈涟漪扩散出更多不着边际的猜想，新的消息已经跳了出来。

　　【Z】：正好有事去你们学校调研，顺路。车费三十，比打车便宜。

　　【Z】：正好有些工作的事要去你们学校调研，顺道带你，车费给三十就好，比你打车过去划算。

　　迟夏盯着屏幕，眨了眨眼，又仔细看了一遍。
　　三十块？

　　那股刚冒头的，混杂着惊讶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波澜，“哗啦”一下被这个明码标价拍得稀碎。

　　她对着屏幕，无声地做了个深呼吸，却又觉得很正常。
　　正常得让她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

　　果然。
　　刚才那一瞬间觉得他或许，可能，大概存在一丝友好意图的自己，才是真的有病。

　　这人的脑子除了任务和变着法儿地让她不痛快，还能有什么东西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