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落叶》与春同坐

36、团圆

　　天越冷，沈洛屋里的灯就亮的越久，他盘腿坐在书桌前，甚至因为一道题没做出来就委屈到泪流满面，可越是心急脑袋越是空荡，他拂去脸上的泪水，书上的泪痕却没办法消去。

　　卧室的门是虚掩的，安郁从门缝里看着他折磨自己的样子，脸上没有表情，转身来到阳台，打开窗子点起了烟，很快就抽完了一根，拿起第二根的时候隔壁响起了动静，他把烟又放了回去，在阳台吹了好一会儿才进屋。

　　已经凌晨两点，台灯没电提醒他已经很晚了，沈洛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安郁已经睡下了，一进门就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他呆呆地看向天花板，感受着身边人的可以放慢的呼吸声。

　　“你能教我抽烟吗？”

　　“你如果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

　　“没事。”

　　说完这句话眼泪已经一路蜿蜒的淌进鬓角。

　　“睡吧。”

　　刚上课没多久沈洛就再也撑不住了，双眼慢慢失焦，趴在试卷上呼呼大睡，这种时候每个老师都不敢松懈，只能下课后把他叫到办公室。

　　沈洛只是低着头保持沉默，想开口解释可又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费祝急忙跑过来打圆场。

　　“你怎么在这儿啊，找你老半天了，李老师还没走呢？找他有点事儿，你先忙哈。”

　　没等李若琴开口沈洛就被救走了。

　　费祝把他带来之后，什么话也没说，在工位上翻找着什么，良久，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然后大手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递给他，说：“回去好好休息，这三天假，想去哪儿都行，但要保护好自己，三天不够就一周，还不够就给我个电话，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不过一定要在高考之前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去吧！”

　　费祝假抹了一把眼泪，慈父般的看着沈洛，他僵硬的接过假条，准备回去收拾东西，手还没摁下门把手，费祝又把他喊住，特意叮嘱道：“不用回去带书了，你这样子带了也看不进去。”

　　沈洛愣了愣神，自己确实有要回去拿书的打算，听他这么一说直奔校门而去。

　　“谢谢。”

　　出了校门后，沈洛哪儿也没去，也不知道去哪儿，在床上睡了一天，直到夜幕降临才悠悠转醒，浑身酸软的靠在床头，离晚自习下课还有一个小时，打开手机有好几十个未接来电和消息，他此刻没有丝毫的耐心一个一个回复，只挑了几个重要的简短的发了几个字。

　　现在这种时候他应该在上晚自习，真到了给他自由支配时间，大脑一片空白，连下一个动作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将自己的通讯录翻了个遍，拨通了乡下姥爷的电话，这次不像往常一样接通，两边都安静了一瞬，对面出现了不绝的脚步声，很急促像是要救命一般，沈洛觉得他们分开的太久了，久到相顾无言。

　　“喂，洛洛，你在吗？”

　　即使没有得到回答沈以祥还是冲着电话喋喋不休，仿佛沈洛就在那边静静听着。

　　“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要不要和我说说，有什么事儿千万别憋着，对身体不好。现在这天儿多变，你这孩子从小就又怕冷又怕热，偏偏还不知道添衣服，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小谦，你们两个都把自己照顾好，有时间就回来，我们都在家呢。”

　　说了这么多还是没人回应，又过了几分钟才依依不舍的挂断电话，尤珉躺在病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手里的电话。

　　“是洛洛打来的？”

　　“对，就是没声儿，许是打错了，现在他该上课呢，等出院了他们就该回来了。”

　　最后一句是笑着说的，沈以祥帮把被角掖好，说：“我去打桶热水，你先吃我给你削好的苹果，可甜了。”

　　尤珉咬上一口脆苹果，汁水在口腔里爆开，这是她这些天吃过最甜的东西，比药片外裹着的糖衣还要甜。

　　打完水回来后，尤珉看着窗外枝叶被吹得乱颤，有些孩子气的问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想回家了，快过年了，我还能回去过年吗？”

　　沈以祥弯腰的脊背顿了一下，然后生气道：“你这是说什么呢，又不是大病，怎么不能回去过年。不仅能好好过年，还能过个高高兴兴的团圆年。”

　　“好，你这么有学问，我信你的，好久都没有过年那样的热闹啦。”

　　挂断电话的沈洛早就泪如雨下，不敢开口怕被听出什么端倪，当即决定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回去，

　　一晚上沈洛没闲着，把整个房间都打扫一遍，目光放在了书柜上的盆栽，竟然活的特别好，沈洛记得已经很久没有浇过水了，而这个上面连灰尘都没有干净的不像话。

　　等到安郁回来，他已经累得倒在床上，只觉得头上有什么东西罩着，耳边响起迷蒙的声音

　　“好好休息吧。”

　　可当沈洛睁开眼时，身边的位置已经没了温度，闹钟也没响，沈洛无力的撑起身体，脑子混乱不堪。

　　下了公交，站台边有位推车叫卖的老奶奶，摊上的水果虽然品相不怎么样，但架不住老奶奶极力推荐把能尝的都给他切了一遍，都是些应季水果，种类不多，一眼就看出是自家种出来的，沈洛裹紧大衣每样都挑了一些，临走时老奶奶还给他多塞了几个。

　　沈洛没有让人来接，准备自己走回去，只一半的路程脚底就热了起来，慢慢的腿也不冷了，身后响起了三轮车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往边上靠，可声音渐渐慢了下来，他回头就看见花娘那双明亮的眼睛，车上拉着用小麦换来的面粉，她把车往路边一停，下了车，拉着沈洛的胳膊说：“好一阵子没见了，这没星期，没过节的怎么回来了？”

　　沈洛见她离路中央近，把她又往路边拉了下，说：“跟老师请了假，回来看看。”

　　说完把手里的水果塞了几个给她，她边接过边说：“那你姥爷可养活值了，走，我给你带回去。”

　　还没等沈洛拒绝，花娘就把她那凌乱的三轮车收拾出了一个干净的小角落，又垫了一张纸板，下一秒她就接过了沈洛的小包，随意的往旁边一放，紧接着一阵汽车的喇叭声催促着他们，沈洛只好坐了上去。

　　这辆车很破，但是她开的很稳，即使在满是石子的路上也不算颠簸，她开的很慢，路两边都是种的庄稼，时不时露出一个土包，还有弓着的背脊。

　　时间过得很快，半空已经飘起了零零散散炊烟，透过炊烟那些落尽了的树枝，大有些雾里看花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