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落叶》与春同坐

44、义眼

　　整日这样躺着哪儿也不能去的日子逼得庄颢脾气越发大了，对身边的人非打即骂，甚至来打针的护士也被他数落一通，个个都是红着眼出的病房，渐渐的房间里的人都搬了出去，留他一个人守在房间里，这下更按捺不住出院的心思，立马打电话给自己老子喊来，想让他替自己主持公道，没成想刚开口，就被庄易升训了一顿。

　　“你这脾气不能收一收，你以为这是在平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庄颢的暴脾气即使面对自己的老子也收敛不了一点，直接开启暴走模式。

　　“我还是不是你亲儿子，我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还帮着外人，你到底是谁的爹。那庄毅有什么好监视的，整天不是泡吧就是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喝酒聊天，公司迟早被他败光。”

　　庄易升恨铁不成钢的想要打他，高高抬起手想要落下来，但看着他狼狈不堪的脸始终于心不忍，气的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鼠目寸光，隆泰早几年就被庄毅接手了，你整日花天酒地不在公司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他的手段吗？让你来是想你能不能学到点皮毛也好，谁知道刚来就把人得罪了个彻底，还在隆泰名下的医院胡说八道是不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清闲了。”

　　这顿数落不仅没让他意识到什么，反而将怒意瞬间逼进他的每一根血管，全然没注意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周围的东西已经摔光了，只剩下刚才庄易升拿过来的果盘，扔出去的瞬间里面的刀子也飞了出去，清脆的落到地板上，直接从庄易升脚边飞过去。

　　下一秒一个巴掌清脆的在他耳边响起，庄颢被打的一只眼睁的两个大，反问道：“你竟然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从小到大只有我妈可以打我，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爸，教训你是应该的，如果你在这样口无遮拦，就别指望我会好好对你。”庄易升也不顾形象的大喊起来，吵得整条走廊的人都驻足观望。

　　“从我妈走了之后你管过我吗，你连我妈都不管怎么会管我，你就是个守财奴，只有钱才是你老婆，跟你的钱过一辈子去吧。”

　　说着庄毅的眼睛开始疼了起来，可说到底受伤的是他的儿子，断骨头连着筋，庄易升立马冲出去找医生，门口的人也渐渐散了，医生检查后，十分遗憾的摇摇头，说：“他的眼睛可能有二次感染，复明的几率几乎没有，如果接受不了带着眼罩，可以定制义眼，和真的没区别，只是看不见而已。”

　　庄颢的眼泪还在不断喷涌，心中对庄毅的恨愈发浓郁，待医生走后，庄颢恶狠狠的抓住庄易升的手，满目猩红的看着他，“我要庄毅付出代价，你一定要帮我。”

　　庄易升低垂着眼，犹豫不决，庄颢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回答，渐渐对他死了心，自嘲道：“我竟然会指望你，守着你的钱过一辈子去吧。”

　　“小颢，这件事……”

　　“滚啊。”庄颢背对他躺下，这么虚伪的嘴脸他一眼也不想多看。

　　这件事过后庄毅老实了好长一段时间，整天家和公司两点一线，任谁也挑不错来。

　　这天庄毅刚从公司回来，进门就看到了和庄易居虚与委蛇的庄易升和庄颢，心中不免疑惑。

　　但人就在客厅总不能视而不见，于是热情得和他打了招呼。

　　“二叔怎么有空来安城，是来接堂兄回去的吗？”

　　庄易升见他笑容满面的走来，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庄颢，慈祥的像个长辈，“小毅，怎么才回来，二叔来你不会不高兴吧。”

　　“这不是公司太忙了，二叔您能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庄毅殷勤的替他倒了杯水，还故作训斥的数落在一旁安坐的庄清芙。

　　“姐，二叔和堂兄来了怎么都不倒杯茶，要是渴着二叔和堂兄了怎么办？”

　　庄家五个人都看着他自己演，庄清芙无可奈何的笑笑，说：“二叔这不是刚来吗，还没来得及。”

　　“二叔你别怪我姐，今天家里佣人请假了，我姐她又十指不沾阳春水，话都不敢说重，更何况这端茶倒水的事情呢。”

　　庄毅在两家里面来回斡旋，抽空看了一眼庄易居，转头说道：“二叔想喝什么茶，我去我爸的茶室泡上一壶拿来。”

　　“你倒是孝顺，茶就不喝了，我来是有其他事情的。”庄易升笑着摆摆手。

　　庄毅说：“既然来了就是客，如果连一杯茶都没有传出去岂不是要被笑话了。”

　　说完他站起身向茶室走去。

　　“那我就随便给您泡一壶，很快的，您先聊。”

　　庄毅推门进来就闻到这里茶香四溢，光闻着就能感受其魅力所在，他站在柜前仔细挑选，忽然眸中闪过一道光，选中了那块他一直想喝但屡不成功的茶。

　　茶水倒出的瞬间就被香气包裹，庄毅给每个人都倒上一杯，庄易居在他拿出来的一瞬间就知道这是什么茶，黑着脸将茶一饮而尽，庄毅边倒边说：“二叔，这可是我爸用来收藏的茶，今天您来了特意嘱咐我泡上的，上好的宋种一号，快尝尝。”

　　庄颢没接茶杯也没喝，“我不喝茶。”

　　“不识货。”

　　庄毅洋装失落的叹了口气，说：“那还真没有口福，可惜了。”

　　哪怕庄易升再怎么使眼色，庄颢就当没看见，二郎腿一翘向后倒去，俨然一副没规矩的样子。

　　庄易升终于暴露了来此的真实目的，庄颢虽然瞧着与正常人无异，可他的左眼眶里装的是义眼，从外观上来看和正常的眼球差异很大，灵活度也会比正常眼球差的远。

　　庄毅率先开口，端起茶杯站起身来，向庄颢深深鞠了一躬，说：“堂兄，那天我喝醉了，脑子有些糊涂，对你下了这么重的手我深感歉意，你能原谅我吗？”

　　他着重强调了“喝醉”二字，提醒庄颢父子二人当时的做法虽然不妥但是并不是他本意。场面就这样僵持不下，庄毅不愿意起身，庄颢也不愿意接受，庄易升夹在中间两难，他不想彻底得罪庄家，又想帮儿子讨回公道。

　　“小颢，你看小毅的诚意都这么足了，你还快接过来。”

　　庄易升本就松弛的眼皮这会儿都要扇起火星了，偏偏没人领他的情，庄颢甩开他的手，没好气的说道：“你就是这样帮我主持公道的，明明是他害得我这辈子是个残疾人，怎么他随便端个茶道个歉就让我咽下这口气。”

　　庄毅直起身子，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拿出一把水果刀，递给他，一本正经的说：“那你还回来。”

　　在他看来，庄毅的每句话，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像在挑衅他，看着他递过来的水果刀，说：“你以为我不敢吗？”

　　庄易升抢先他一步夺过来，警告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放到庄毅手里，说：“小毅，你这是说了什么话，既然错误已经酿成了，何必在犯第二次，小颢只是太伤心了，毕竟他失去了一只眼睛，而你却好好的，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庄毅知道他话里意思，想让他让利，用他儿子的一只眼，越是这样庄毅就越不让他得逞，端起那杯茶，重新递给他，挑眉越过茶杯看向他杀意腾升的一只眼，庄易升看着局面，喉咙里的茶香转为苦涩，心道：“看来这杯茶不喝是不行了，可小颢的性子怎么会喝呢。”

　　谁知下一秒庄颢竟然接了过去，咬牙切齿的在他耳边低语道：“这事儿咱们走着瞧。”

　　庄毅那又怎样的看着他，说：“既然我们两个的事情翻过去了，可那名女孩的的医药费你可别忘了，毕竟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庄易升微不可查的嘴角抽动，“昨晚他已经去让人找过她了，难道没谈拢。”

　　“我就生怕有人会对她不利，安排了人在她身边二十四小时轮班守着，她要是养好了堂兄你的罪过也能少点不是。”庄毅皮笑肉不笑的环视两人。

　　他们父子二人走后，庄毅感觉到后面有股杀意在弥漫，果然不等他回头脑袋就重重的挨了一下，踉跄的向前倒了几步。

　　“爸，别生气，喝点茶降降火。”

　　要不是有人拦着庄毅已经被赶出家门了。

　　“好你个臭小子，敢动我茶叶，我说你怎么这么殷勤，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庄易居心疼的端起茶杯细细品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

　　“爸，你这放着也是放着，也没用，还不如物尽其用，才能凸显您对他这位弟弟重视。”

　　庄毅甚至拿出了他一直锁起来的紫砂壶，把他的茶室翻了个底朝天。平时想喝的想用的今天都拿了出来，当着他的面享了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