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落叶》与春同坐

48、新年3

　　学校里的雪越积越厚，堵上了楼顶的喇叭，不少地方因为年久失修需要整改，今年的假期来的尤其早，甚至连最热闹的元旦都没办法一起过。

　　随着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寒假正式进入他们的生活。梁谦准备比赛要晚几天才能回家，沈洛不想等到那时候，准备先他一步离开。

　　临近新年的集市最为热闹，得知安郁从没见过，沈洛先是震惊然后对着他软磨硬泡终于把人带来。这里不仅烟火气很足，人也活络得紧，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争相出世，平常不多见的铁具也来凑热闹，每个铺子后面都停着一辆三轮车，摊主喜笑颜开的把财神爷请出来。

　　吃的，用的，玩的各种商品应有尽有，空气中不光混杂着叫卖的味道还有泥土的清香。

　　这条路的尽头连着一股白烟，将两人包围起来，鼻腔里立马转变为香甜的味道，久久不散，沈洛一闻就知道是什么，挑了人少的地方挤进去。

　　一个穿着破布袄浑身脏兮兮的老人正架着爆米花机在火上烤，整个过程中需要不断的翻滚，还要竖起耳朵听锅里边的声音，多了少了都不行，到了一定的时间，他先用一根铁棍提起来，对着一个网兜放进去。

　　然后他大喊一声：“小孩子退后，爆米花来喽。”

　　用脚一蹬，一声巨响在整条街上回荡，浓烈的白烟将看热闹的人吞噬，随之而来的是爆米花的香甜，这个味道就标志着新年真的要来了。

　　沈洛从小就喜欢看这个，还总拉着梁谦一起，伴着齁甜的空气坐在路边，冷风一吹鼻尖微微泛红，梁谦总是调皮的跑到老头儿的车上，那是一辆架车，长出两根长长的手臂能推着走。

　　玩到后背出了汗，他就会趁着白烟笼罩的时候偷偷跑开。等他走开沈洛就会追上去，接着从家里拎着一袋玉米跑到老头面前小主顾一般的喊道：“给我炸一锅。”

　　他没有固定的地方，什么时候走的脚累了，就在路边停下折叠椅一放不用喇叭，光那股子甜味就足够传个十里八乡。

　　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尤珉终于回了家，门前的小路早就披上了华贵的貂绒外衣，共由很久没在田间小径中狂奔，所到之处在这件外衣秀上了点点梅花，从农户到田野，从村头到巷尾，它撒丫子奔跑的样子惹得许多人瞩目。

　　一到家尤珉忙的脚也不沾地，身子硬朗的不像从医院刚回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饭菜，隔着老远就听见共由欢快的叫声，沈以祥无论春夏秋冬都喜欢躺在院子里的藤椅，手上攥着报纸，共由咬着他的裤管告诉他吃饭了，沈以祥就这么被他拉到桌前。

　　不多时外面飘起了零零散散的雪花，共由饭都没吃完就跑到庭院里打滚，用脑袋顶出一个雪堆，一头扎了进去，摇头晃脑的抖落身上的鹅毛。

　　吃完饭□□院里已经盖了一层薄薄的羽绒被，雪依旧没有要小的架势，反而飘的越来越快，下的越来越密，尤珉翻出一顶帽子盖在了沈以祥原本稀疏的头上。

　　沈以祥一闲下来活儿就一件接着一件，刚背回一篓柴火，就把他打发到邻居家砍竹子，不多时一根手臂粗的竹子被拖了进来，俩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紧紧绑在门前。

　　地窖里放着过冬的红芋，这时候就能拿出来烤，整个灶房里飘满了红芋的甜香，从灶洞里掏出一个黑黢黢的圆球，烫得直摸耳朵，剥开后里面滋滋的冒油，咬上一口没被香到反被烫的不停在嘴里翻个儿，两人花猫一样的坐在一起看雪景。

　　渐渐的尤珉阖上了眼，轻轻的贴在他身上，沈以祥一惊，握着她的手，长舒一口气。

　　日头稍晚些，安郁才把他送回家，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共由老远就来接他，在他双脚间穿梭。

　　刚想大喊一声，沈以祥就朝他打了个手势，尤珉睡得正香，沈洛立刻闭上嘴，安郁紧跟在他后面，共由再激动也只是在院子里来回不停的撒欢。

　　听到熟悉的声音，尤珉突然精神起来，见到沈洛的瞬间腿脚麻利的从凳子上弹起来，然后生气的向沈洛倾诉着。

　　“你看你姥爷，你回来了都不叫醒我。”

　　沈洛接受她的脾气，沈以祥也不甘示弱，“我还不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尤珉自知说不过他，便耍起了小性子，不再搭理他，沈洛这才想起站在身后的安郁。

　　“阿姥，这是安郁，我的朋友，今天是他送我回来的。”

　　安郁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非常恭谦的向她弯腰低头，尤珉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笑得合不拢嘴，握住他的手将他看了个遍，沈洛连忙把他们拉开。

　　“阿姥你干什么，”沈洛红着脸贴到尤珉耳边，声音被吓到似的打颤，“这是我朋友，你别吓到他了。”

　　尤珉推开他，视线一直落在安郁身上，说：“我有这么可怕吗？怎么会吓到他呢？”

　　“不会，我可以和沈洛一样喊阿姥吗？”安郁笑道。

　　“当然可以。”尤珉把他拉进屋，时间算不上晚，但也足以准备晚饭了。

　　沈以祥摘了眼镜，揣进兜，说：“今晚就别走了，留下来吃饭吧。”

　　也不管他是否拒绝，转头就进了厨房，尤珉是怎么看他怎么满意，像看儿媳妇一样欢喜，沈洛没想到他这么受欢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天彻底黑下来后，地上反倒亮着光，一眼望不到头的白茫茫，沈以祥端上最后一道菜，电视机嘈杂的声音给清冷的饭桌上添了些烟火气，尤珉很久没这么开怀的笑过了。

　　沈以祥偷偷拿出酒和安郁小声密谋道：“要不要喝点？”

　　“姥爷，我开车来的，今天就算了，等下次再来，我一定陪您一醉方休。”

　　听到他不能喝，沈以祥的脸上立马挂上了失望，尤珉早就看到了他的小动作，懒得再和他计较。

　　“有什么事儿不能放在明面上讲，非要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想喝就喝吧，我是管不了你了。”

　　沈以祥知道她这是同意了，只不过嘴上不饶人，拿出一盏酒盅，满满倒了一杯，孩子一般的跟她保证绝不多饮。

　　“今天高兴就喝一盅。”

　　尤珉无奈的把剩下的酒拿走，生怕他一会不注意又倒一杯。

　　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这顿饭也进了尾声，沈洛送他出了门，一辆迈巴赫停在雪地里像一只休养生息的猛虎，安郁依依不舍的抱住他，深情款款的亲吻了他的头发，说：“我会想你的。”

　　沈洛没动。

　　“你想起我的时候我已经在想你。”

　　说完仰着头迎了上去，一吻过后，两人只觉得嘴唇已经失去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