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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过年的时节,金陵下了好大一场雪。

      雪从昨天傍晚开始下,周盈盈睡前特意没有拉窗帘,果然早上一睁眼就见到飘窗外边一朵接一朵的大雪。
      她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观赏了好一阵,等听到外边有人走动的声音,才迅速起床洗漱,把自己裹成一个棉球冲出了门。

      哥哥周耘就在门外,一把接住撞出来的妹妹:“这一大清早的,干什么呢?”
      周盈盈笑嘻嘻的:“去不去打雪仗?”

      这什么破烂点子,周耘眉头一皱:“打什么雪仗,吃早饭了吗?”
      “打过再吃,”周盈盈半点不惧,拖着周耘的手就走,“一日之计在于晨,一早起来就吃,这可不行。”

      本来打算下楼吃早饭的周耘就被妹妹拖到了院子里。

      平时周父带着周耘做生意,家里生意做得大,周耘跟着跑来跑去累成狗,好不容易过年能休息会,结果长久下来形成习惯早起,早起后还被精力旺盛的妹妹拖去打雪仗。
      打什么打,周耘郁卒,什么时候能省点心啊!

      年中时传出周盈盈的婚约对象心有他属,年末时周盈盈就能跟一个穷学生私奔,周耘还能不知道自己妹妹?什么私奔,那就是以牙还牙,她也不想想私奔多败坏自己名声,还没打碎别人的牙呢,自个儿的先崩了。
      幸亏他发现得及时,果断把私奔扼杀在计划阶段,只是这么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妹妹,将来不知道还要操多少心。

      现在还兴致勃勃地要打雪仗,周耘咬牙,团个雪球直糊周盈盈大脸。
      周盈盈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回击:“吃我一招!”

      陪周盈盈打了小半个小时,看她头上脸上脖子里落满了雪,鼻涕都要冻出来还是一副傻呵呵的样子,不由得痛心疾首地给拉过来,手在她头上胡乱呼啦。
      “好啦好啦,”周盈盈等哥哥把自己身上的雪清理干净了,摸摸肚子,“好饿,吃早饭。”

      早饭过后,周盈盈说要出去玩。
      周耘警惕地问:“去哪儿?”

      周盈盈已经自动自发地上楼去换衣服,趴在楼梯扶手上冲他喊:“白籽街,一起去吗?”

      周耘:爹妈怎么还不起床制住这个小祖宗!
      私奔不成竟然还会让人变得如此活泼好动,报纸图书室人参乌龙茶一一在周耘脑中流水般滑过,他一咬牙:“去!”

      腊月二十七,年味已经非常浓,周耘和周盈盈裹着大衣戴着帽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体味这一时节独有的温暖。

      周耘替妹妹挡住一个卖烧饼的扁担,扁担直接一头戳到他胸口,他有股想当场吐口血给妹妹看的冲动:“你到底来这做什么?”
      周盈盈漫不经心地回答:“买点年货啊——哎你看,那边有人写春联!”

      这时节,常有人出来替人写春联挣点过年花用,一般文才不高,或生计已十分紧迫。
      写春联的是个年轻学生,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褂子,面前摆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笔墨共几刀红纸,正低头写一副横批:纳福迎祥。
      走笔行云流水,倒是一手好字。

      周耘现在对年轻男学生有种反射性的反感,他拉住周盈盈:“人太多了,你挤不进去,你看那边有卖梅花的,我带你去挑几枝。”

      人是挺多,却绝不至于挤不进去,周盈盈以为自己哥哥没到过这种嘈杂的地方,于是安慰地反拉着他往里走:“别怕,我带着你的。”

      谁怕?谁怕?!周耘心里咆哮,但眼见着周盈盈驾轻路熟地挤进了人堆里,也只能跟在她身后保驾护航。

      走近一看,桌子上还另有一张纸,纸上写着:一副十铜元。
      周盈盈等他写完手上这一副,道:“劳烦您给写三副。”

      年轻学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就低头写起来,只是这一眼仍让人看见他英挺的眉目,昙花一现般短暂的惊艳。

      周耘伸手把妹妹拉到身侧,要不是这学生不是之前周盈盈的私奔对象,动作也勉强算合规矩,他早就将摊子一掀,上前揍人了。

      周盈盈完全不知道哥哥心中所想,喜滋滋地抱着新得的春联,计划着自己、哥哥,还有爹妈门前各贴一副。
      周盈盈:“你刚刚说有梅花?在哪里?”

      周耘:“……”

      在白籽街逛了一圈,周盈盈心满意足地回家。
      同父母一起吃了顿中饭,周耘想上楼看看书,然后睡个午觉,然而脚还没迈开,周盈盈朝他招招手:“哥哥。”

      甜美的午睡也从周耘眼前滑过去了,他酝酿了一下情绪:“什么事?”

      周盈盈:“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周耘心想,你做事还同我商量过?但面上当然不能这么说,他坐到妹妹身边:“你说。”
      周盈盈想捡起来之前正在做的事:“我想学棋。”

      周耘皱眉:“学什么棋?年过完你就要去上学了。”
      “年还没过完嘛,”周盈盈求情,“再说平时我也有周末,周末时可以学啊。”
      周耘:“怎么忽然想学棋?”言下之意:又闹什么妖?

      周盈盈表情一变,原本喜气洋洋红通通的脸蛋霎时灰败下来,周耘心一下软了,听到她说:“哥哥,你知道的,我之前闹那么一出,其实就是想报复秦肃,他不要我了,我也找别人去。”
      周耘心里一揪,半天没想出安慰的话。
      周盈盈继续说:“我当时真的没想太多,后来你拦着我,我还朝你发脾气,还绝食跟你赌气,”周盈盈眼睛红了,“我不好,哥哥,对不起。”

      周耘:不是你不好!是那个想悔婚的秦肃不好!

      周盈盈吸吸鼻子:“那会我觉得自己都快不成了……”
      周耘打断她:“说什么呢!大过年的。”然后极没有形象地连“呸”了三声。

      周盈盈抬头朝他笑笑:“我当时就想,我这是做什么呢?为了一个不要我的人,我要扔下爸爸妈妈,要扔下哥哥吗?你们要多伤心啊——这么一想,我才发现自己做的事情多么傻,多么不值,我要好好地活着,我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呢。”
      自从私奔绝食以来,这是周盈盈第一次向哥哥开诚布公地说起心里的想法,周耘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头,最终抬手摸摸她的头发,说:“对,你还有我们呢,你好好的。”

      周盈盈:“嗯!”顿了顿,“哥哥,我想学棋。”
      周耘:“学学学,哥哥知道有个先生,现在不好打扰,等过了年关,我带你去拜师。”

      周盈盈笑着去午睡了,周耘呆在楼下客厅,脑子里盘算什么时候带妹妹去拜师,准备什么拜师礼。

      一朝回到解放前,周盈盈收获二十四孝哥哥一枚,觉得十分幸运。

      这个周盈盈记忆里并不存在的时空还算是个安定的太平世道,东边日本根本没从海底升上来,西边也没有大战,南边各小国自己斗个不停,北边蒙古还没分内外,国内虽说门阀宛如诸侯,各自为政,但现下相安无事。
      而金陵盘踞着实力最强的东阀,将来如果要统一,也是东阀最为可能,战火应当烧不到东阀大本营。至于周盈盈与东阀之主秦肃摇摇欲坠的婚约,她决定顺其自然。
      反正有哥哥,要是嫁不出去,还能替哥哥看孩子,多美好的未来。
      周盈盈安心地睡着了。

      周盈盈安分了一个下午,第二天,好朋友林欣晚邀请她去咖啡馆吃点心。

      周耘本来还想跟着一起,被周盈盈一句话堵回来:“欣晚很怕你呀,她说你去的话,她就不去了。”
      “……”周耘:“后天就是除夕,现在出什么门!”

      周盈盈:“正是因为后天除夕,才要趁现在有时间,多出门走走嘛。”
      周耘:“……那我送你过去。”

      周耘于是坐在车里,送周盈盈进了咖啡馆,出来时十分鄙视地打量了一眼咖啡馆的装潢,然后又坐车回去了。

      林欣晚是周盈盈的狗头军师,私奔的法子就是她想出来的,之前的周盈盈脑抽到了外太空,竟然采用了这个提议。
      周盈盈觉得,“她”大概相当中意那个秦肃。
      不过幸亏周盈盈没有供出林欣晚,不然周耘一定把林欣晚隔绝在她周身一公里以外。

      林欣晚自从出了馊主意之后,有段时间没敢跟周盈盈联系,周耘也不许周盈盈出门,现在好不容易把人约到,先给她道歉。
      周盈盈笑着摆手:“都过去了。”
      林欣晚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态:“盈盈,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有消息想告诉你。”

      周盈盈喝一口咖啡,忍着没吐舌头:“诶?什么消息?”
      林欣晚吞吞吐吐地说:“那个谁……那个苏慕彤,好像,好像到我们学校来了……”

      周盈盈:“谁?哦。”
      她想起苏慕彤就是秦肃的意中人,“你怎么得来的消息?”

      “我姐姐说的,她之前回了一趟学校,在教员室听到有人说起的。”
      周盈盈发愁地托住下巴,感叹:“不是说她家境普通么?”
      林欣晚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慢慢喝咖啡。

      不用说周盈盈也能想到,大概是那个在金陵手眼通天的秦先生替心上人找了所还看得过眼的学校。
      她们学校的确是金陵最好的,只是入学条件严苛,还没听说过谁能中途插班。据说苏慕彤和她年纪相当,周盈盈只希望她不要和自己同班,不然周耘一定不让她去上学……
      等等!

      周盈盈忽然觉得眼前一片开阔。
      不去上学,不就能专心学棋了?学校里教的东西将来总是会忘的,下棋却会是终生的爱好,如何选择,不言而喻!

      林欣晚只见原本还一脸愁色的周盈盈瞬间振作起来,不由得担忧地问:“盈盈,你不会想做什么傻事吧?”
      周盈盈:“不会不会,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她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地跟哥哥分享了这个消息,然后一脸憔悴地问他:“怎么办?”
      周耘别说还没全接手自家生意,就算真是当家作主了,也不能和东阀阀主硬碰硬,他说:“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不让她进你们班。”

      周盈盈进的是最好的班,这个事一点也不好办。
      周盈盈:“就算不在一个班,在同一个学校我也……算了,你别硬来,我忍一忍……也就好了。”
      周耘:“不行,我想想有什么法子,看她能不能转到别的学校去。”

      这个更加不可能了,周盈盈心知肚明,况且周耘一腔真意十分满,她觉得耍心眼简直太不是人了:“别,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去学校。哥哥,你说要带我去拜师,我以后就专心学棋,好不好?”

      当然一点都不好,书读到一半忽然退学,这样她的名声一定不好,但是周耘一看自家妹妹真诚的眼睛,就怎么也说不出不行的话。

      最终还是周父拍板,他从楼上下来,皮鞋踩在厚毯子上,没有一点声音:“盈盈,再欺负你哥,别怪我没提前打招呼。”

      不管是哪个周盈盈都对周父怵得很,她立刻低头乖顺地回答:“知道了,爸爸。”

      周耘抬头朝周父说:“父亲,盈盈还小呢。”
      “十七了,放在哪里都不小了。”周父斜他一眼,“别惯着你妹妹。”转而对周盈盈说,“不管那个苏小姐到哪里念书,你不许动。”

      周盈盈怕周耘再说什么惹恼父亲,连忙说:“是,我知道了。”

      等周父出门,周盈盈把哥哥拉到一边坐下,坦白道:“哥哥,你放心,那事早就过去了,我是因为想学棋,所以才拿这个当借口的。”末了道歉,“对不起。”
      周耘对这个妹妹什么时候也没放过心:“你这么想当然是好,但万一那个苏小姐欺负你呢?”
      “她是新来的,再怎么猖狂,还能欺负我?”看周耘一副不信的样子,她连忙说,“她一欺负我,我立刻就告诉哥哥!”

      周耘终于满意了,还不忘交代:“一定不要自己撑着,有什么事就告诉哥哥。”
      周盈盈一边“嗯嗯嗯”地答应,一边为将来哥哥的孩子担忧:照他这个操心劲,将来自己的孩子会不会三十好几了,还连出门都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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