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她的江湖》旧梦，醒不来

6、道德绑架

　　客船行驶了两日后，于登州港口停泊。
　　在甲板放下之前，祝小慈的足尖便轻点船舷，如一抹绯色流云飘然而下，裙裾翻飞间，已稳稳落在青石码头上。

　　狭小的舱室、单调的饮食，连同初时看海的兴致，早已在航程中消磨殆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被石之轩那混蛋封住的穴道终于自行冲开，内力流转复归顺畅。

　　她正盘算着去集市寻些新奇玩意儿，腰间却传来一丝轻微的牵扯。

　　“小鬼。”

　　纤细的五指随意向后一张，便精准地扣住了一个瘦小的肩膀。

　　“敢把爪子伸到本姑娘身上，你真的很有勇气。”

　　祝小慈稍一用力，一个穿着灰色旧衫、约莫八九岁的男童，便如被拎住后颈皮的小耗子，双脚离地悬在了半空。

　　男童抬起一张沾满尘灰的小脸，眼中迅速蓄满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小姐冤枉！我…我没偷你东西……”这副委屈至极的模样，瞬间引来了来往之人的探究。

　　“哦？”祝小慈眉梢微挑，指尖在那只紧攥着的小拳头上轻轻一弹。
　　男孩吃痛，五指不由自主地张开，露出了手一个绣工精致的金丝香囊。

　　围观探究的目光瞬间化作了赤裸的鄙夷，齐齐射向那男童。

　　就在祝小慈伸手取回香囊的瞬间，男童猛地用力挣扎，待她一松手，就势扑倒跪地，额头狠狠撞向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几下之后，额上便红肿起来，隐隐可见血丝。

　　男孩抬起涕泪横流的脸，哭喊道：“小姐开恩啊！我娘病得快死了，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这番悲情戏码一出，几位心软的妇人立刻忍不住出声：

　　“他还是个孩子啊，不懂事，就算了吧……”

　　“是啊是啊，怪可怜的，家里还有病人……”

　　“东西也拿回来了，何必跟个孩子计较……”

　　从未经历过这番阵仗的祝小慈先是一怔，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有病吧？

　　她那双漂亮的杏眼危险地眯起，俯身随意拾起一块散落在地面的青石。
　　在诸多疑惑视线中，那看似柔若无骨的白皙手指轻轻一碾——

　　坚硬的石块簌簌化作细密的粉末，如同沙漏般从她指缝间流泻而下，被咸湿的海风一吹，飘散如雾。

　　同情和劝解瞬时被惊恐取代，围观之人如同惊弓之鸟般迅速散去。
　　那男童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连哭都忘了。

　　祝小慈拍了拍手上残留的石粉后，再次向男童抓去，目标是那只会偷东西的手。
　　然而，一只素白的手掌横伸过来，稳稳拦住了她的去路。

　　“祝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声音清越平和。

　　“若是我今日偏不想饶呢？”
　　指尖缠绕着香囊垂下的金线流苏，祝小慈歪着头，鬓边珠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脸上绽开一个天真又邪气的笑容，“梵仙子待要如何？”

　　“我愿代他赔偿姑娘损失。”梵清惠神色不变，语气依旧不卑不亢。

　　“真大方啊。”祝小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梵仙子是不是觉得，区区一个香囊，值不了几个钱？
　　可惜，要让您失望了。

　　此囊取天山绝顶冰蚕丝，混以西域玄金丝织就，水火难侵，刀剑难伤——”
　　她一边胡说八道，一边将香囊仔细系回腰间。

　　“不过，这些都无足轻重。
　　最要紧的是，这香囊是我师尊亲手所赠的生辰贺礼——于我而言，乃无价之宝。”

　　她向前逼近一步，绣着桃花的粉色绣鞋碾过地上残留的、尚未被风吹尽的石粉。

　　“不过嘛，本姑娘今日心情尚可，看在慈航静斋的面子上——给你个机会。
　　一千金，现银交割。过期——”

　　她拖长了调子，“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账了。”

　　先不提这香囊究竟是否值一千金。
　　且说行走江湖之人，谁会携带如此巨款？

　　梵清惠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宋缺，意图寻求帮助。
　　却见那位白衣如雪的宋氏传人，正负手而立，目光专注地投向远处桅杆上停驻的一只海鸥，仿佛它身上藏着什么绝世刀谱。

　　“看来是没有了？”祝小慈轻笑。
　　右手向外轻轻一拂，一股精纯柔韧的劲风拂过梵清惠阻拦的手臂。

　　梵清惠的小臂一麻，立时向下垂落。
　　她心中凛然——方才捏石成粉已是内力精纯、掌控入微的表现，如今这轻描淡写的一拂之力，更是柔中蕴刚，沛然莫御！

　　那瘫软的男孩手脚并用，一把爬起就想往人堆里钻。
　　然而一道红影如毒蛇吐信，闪电般缠上了他的脚踝！

　　正是祝小慈腰间那条看似装饰的赤色绫罗。

　　“小贼。”祝小慈蹲下身，一边慢条斯理地收卷着手中的红绫，一边平视着男孩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是不是觉得，仗着自己年纪小，掉几滴眼泪磕几个头，再有个‘病得快死’的娘，本姑娘就真拿你没办法了？”

　　那红绫每收紧一寸，男童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被缠住的脚踝传来骨骼不堪重负的轻微“咯咯”声。

　　空闲的左手五指微微活动，指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响，在死寂的码头边显得格外惊心。

　　“是剁了你这只不安分的右手，让你长长记性好呢？”她歪着头，仿佛在认真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还是……一根一根，慢慢地，把你十根手指头都碾碎？要不，你自己选一个？”

　　师尊说得没错，这世道，人心鬼蜮，险恶得很！

　　“本姑娘生平，最恨的便是被人‘道德绑架’。”

　　「道德绑架」？
　　一直“观鸟”状的宋缺终于将视线转向对峙的三人。

　　虽从未听过，但结合那男童前倨后恭、利用同情的行为，以及围观者不分青红皂白的施压，便瞬间便理解了这短短四字所蕴含的精妙讽刺。

　　“宋公子，这样对一个孩子，未免太过……”梵清惠见宋缺终于收回目光，急忙开口，试图争取对方的认同。

　　宋缺的目光在祝小慈艳色逼人却隐透邪气的脸上略一停驻，而后淡淡截口道：“梵小姐多虑了。宋某相信，小慈姑娘心中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