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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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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深褐色风衣的女人站在约克郡顿河边,神色平静。忽而微风起,轻轻将衣襟收拢,吹起的立领恰好遮住了缠绕在脖子上突兀的白色纱布。她站在河岸上,久久地望着河水,因为看着流动的河水,可以让人心静,消除人的烦恼。河水一个世纪一个世纪在不断流淌,河边的人一个个离去,而河水依旧没有停歇。
埃尔特宁从未想过自己还能站在这里,脚下松软泥土的触感让她感觉有一些不真切。她看到缕缕阳光照得水面波光粼粼,远处的城市喃喃地温柔低语,各种声音在空气中交汇,仿佛千把小提琴在演奏。
她还活着。
鼻间飘过的青草香气,脸上的阳光温暖,都是存在的现实。若不是脖子l上还在隐隐作痛,她都快觉得那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个虚幻的梦。
感谢梅林,可能是生物伤害科的同事赶得巧,也可能是她的生命力顽强,又或许是那个男人......
埃尔特宁苦笑了一下,这可真是个荒唐的想法。
他不是一名会心慈手软的巫师。
埃尔特宁明日将会被魔法部传唤,然而今天,部里已经安插了大概三四名傲罗监视着她的行动,如芒刺背,令人烦躁。
五楼的那位特殊病人死了,在她遇袭的同一天,巧合便是如此,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浮想联翩。
这也是为什么选择来顿河边走走的原因。
她需要一个足够让自身冷静的地方,来理性地,清楚地回忆三天前那个心惊胆颤的库房。
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是昏迷前男人轻蔑一笑。
那张冷酷面孔的主人,毕业于霍格沃兹,来自斯莱特林。
汤姆·里德尔,一个埃尔特宁不想提到的名字。因为某一个她不能说的秘密。
他比她大一届,在校成绩优秀,深得教授喜爱,同级之间的关系也经营得当,至少所有同学院的人都喜欢他。
不,不是喜欢,更像是一种追随。
汤姆·里德尔出身孤儿院,说句难听的就是来路不明,按理来说,像马尔福,布莱克那群自认为高高在上的纯血家族对这种人应该嗤之以鼻。
但是,于他却是一个例外,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
入学几周后,以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为代表斯莱特林中几个家势优越的学生开始默认了他加入他们的交际圈,甚至在最后几年还让他坐上了级长之位。
埃尔特宁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独特手段在学院立足,总之在六年级前,汤姆里德尔这个男人与她毫无交集,拉文克劳的学生向来不会多管闲事。
直到有一天——
“唔......”大脑中的神经撕裂般疼痛,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胃部灼热恶心,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重重地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四周的光线变弱,她猛地仰望天空,明媚的太阳缓缓收敛光芒,藏匿在云层之后。耳边的千把小提琴拉出了低沉,绵长的音节,压迫着她的鼓膜。
埃尔特宁的呼吸变得断断续续,她越是慌张,颈间的纱布仿佛就绞得越紧,她立即抬起手一把扯开了纱布,伤口暴露在外,丝丝清凉伴随着刺痛将她拉回现实,像是心理作用,气管扩张了点,窒息感渐渐转好。眼前的河水仍然在流动,她慢步向前走进了些,俯下身子,映在水面上的女人狼狈不堪,一滴血沿着裂开的伤口滑落,汇入河流,永远消失。
此刻,埃尔特宁迫切地希望那份记忆也随着河水一同流到尽头,汇入大海......
刹那间,水面倒影中的目光如炬,女人默默地在心里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她受够了记忆给予的折磨与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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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咒:一个可以用来抹去指定部分记忆的咒语。
埃尔特宁不想被卷入任何危险的事件,不愿得罪一个狠角色,若将事情搞发,所引来的杀生之祸就不会只有自己,背后牵连的是整一个菲尔特家族。
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讲,百分之一也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然而这件事本应该在她五年级,看到汤姆·里德尔从桃金娘遇难的盥洗室出来的时候就做了才对,可是当时的她对魔力的运用还不娴熟。她不想变成一个傻子,后半生在圣芒戈五楼度过。
不知者无罪。
这只是一次偶然,若是能重来,她一定会让三年前的自己绕过盥洗室。
返回住处后,埃尔特宁如往常般收拾了屋子。她的房间布局十分简单,客厅里有一张长沙发,她常常会睡在这儿度过夜晚。一张只能放下两本书和一杯咖啡的小圆桌,她没指望有人会来家里拜访,一张便足以。厨房往往是蹭亮的状态,一日三餐要么在医院解决,要么在储藏室干净的铁丝网上拿下一袋面包,要么就干脆不吃。
父母从未来过这里观赏她的简约生活。对菲尔特先生来说,埃尔特宁只要在未来的婚姻问题上听从他的安排就够了,她只是个女人。
“你只是个女人。”这也是伊丽萨·菲尔特夫人对她说过的话,就在她离家出走前。
夜幕降临,埃尔特宁走到窗边干脆利落地拉上了窗帘,室内瞬间陷入黑暗。
至今,她对这句话依然有着深刻的厌恶。
埃尔特宁走进了一周没睡的卧室,里面只有张双人床和梳妆台,这是麻瓜房东太太为她置办的家具之一,床很软,很舒服,可它过于宽大,不适合自己。
她脱下外套,坐在镜子前,拿出了魔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轮廓,莫名显得孤寂可怜。
自嘲般抬起嘴角,她还是选择躺在双人床上来完成这场遗忘仪式。
平静地躺在床上,身体缓慢沉陷下去,大脑放空,将冰凉的魔杖尖端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这不是什么神圣的时刻,睡一觉就好。施咒前,埃尔特宁又情不自禁转过头看了一眼左边空荡荡的枕头。这一眼坚定了她醒来后,会换成单人床的想法。
“Obliviate。”
蓝色的光升起,女人闭上了眼睛,库房之夜的男人映入眼帘,她面色安详注视着他英俊高冷的脸庞,似乎在等待一次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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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埃尔特宁迷迷糊糊地打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炫目的阳光差点照晕了她,唤醒自己的是风拍打窗户的声音。她下意识想音源处望去,木制框架像折翼的翅膀般无力的一张一翕。
【咚——咚!】它发出声音节奏紧凑无序。
女人拖着上半身,坐了起来,支撑着后背,眯起眼睛看着窗户与飘动的窗帘发呆。
【咚咚——】门框再次被风吹开。
声音就像是铁锤般击在了埃尔特宁的头颅上,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脸色倏然煞白,双肩颤抖不止,纤细洁白的五指捂住额头,定身不动。
记忆里那一幕幕像是画册般重新被拼接起来。
盥洗室,桃金娘的尸体,库房的血,还有——
身披斯莱特林绿色校袍的汤姆·里德尔。
遗忘咒没有施展成功,老天似乎与她开了一个玩笑。身为一个能在圣芒戈工作的成年巫师,她怎么可能连这点记忆都消除不了,现在所有记忆反而完好无损地都保存在自己的大脑中,甚至变得更加清晰了然,一些本该容易被忽略的小细节都被放大在前。
埃尔特宁僵硬地下床直起身子,怀揣着一颗不安慌乱无比的心,走出了卧室。
客厅还是与昨夜一样整洁,厨房用具没有移动过的痕迹。
双腿像是被绑上了铅块般,她光着脚几乎是擦着地面才挪到沙发旁,仅两米的路程,走得颇为艰难吃力。
俯身拿起小圆桌上的麻瓜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一张相片被夹在最末页,露出泛黄的一角,埃尔特宁心跳加速地缓缓将它的正面翻转过来——
这是他们一家四口在国王十字车站前的合影,时间是弟弟古鲁米恩·菲尔特进入霍格沃茨的第一天。父亲和母亲围着米恩各站一边,她站在弟弟的后面,所有人的后面。
埃尔特宁失神片刻,桌子上还有另一样东西——拉文克劳校服衬衫上的袖口。
顷刻间,思绪混乱的女人像是中了一击强大的力松劲泄咒,瘫坐在沙发上。
事情比她想得更加糟糕。
他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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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头鹰从卧室的窗口飞入,停在了布沙发扶手上。
埃尔特宁强作镇定地打开信件,眉间微微一皱。
“我们在此等候您的出庭。——魔法法律行政司。”
披上黑色外套,画了一个淡妆,给这副苍白的面孔增添几分气色。到这个节骨眼上,埃尔特宁反而不慌了,她走到玄关,将刻有银边拉文克劳院徽的纽扣放入口袋。推开公寓楼下的铁门,两名带着黑色软呢帽的男人走上前,给了她一个眼神,埃尔特宁便颔首会意跟上了他们的脚步。左边宽敞马路上的麻瓜车来来往往,男男女女穿梭在街道上,女人听着嘈杂的声音,若有所思。
她突然放慢了脚步,左边投来了一道凌厉的目光令她无法忽视。于是她抬头向左望去,正好与那双眼睛的主人对视:
是汤姆·里德尔。
他的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里,还是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慵懒地靠在对面人行道的红色邮筒旁,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埃尔特宁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步调比刚才要急促些。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她只需在路上做出正确的抉择:
一个能让自己全身而退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