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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踯躅草和一品红 ...

  •   炼丹房中一片狼籍,丹丸和瓶罐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地上,炼药用的八卦炉也被人推倒,横躺在屋中央。司马心柔瞅着一干心血被毁,心中委实憋闷,一甩袖子就出了炼丹房。
      司马少桃示意叶宁扶她起来,跟在心柔身后:“既然你药庐中一应草药都尽数被毁,我二人徒留无益,改日再来拜访六姐吧。”
      司马心柔冷笑,在前带路,索性送二人到了门口:“右臂负伤,当胸被刺,旧疾复发,余毒未清……少桃,今日你若走出这道门,三天之内,你必死无疑!”

      叶宁护着司马少桃往大门处走去:“这话言重了,这天底下不只你司马心柔一个人悬壶问世。”
      “我虽右臂负伤,但终未伤及筋骨,自然无甚大碍;体内余毒未清,直接找些普通的解毒丸药,服下也就罢了。”司马少桃停下脚步沉声道,“这两样断不是你所谓会让我必死无疑的病症。”
      “你一向都很聪明。”司马心柔微笑。
      “心脉之伤,我自有良方可依,此刻也不劳你挂心。”司马少桃往怀里摸了一摸,竟是半天都没摸到,她一惊之下抬头,正看到司马心柔笑着把玩着一个青瓷白花的瓶子。

      司马少桃目光一沉,这定是心柔为她疗伤时从她的怀中顺走的,只是——
      “为什么?”
      “你当胸被刺,若是常人必然昏迷不醒,断不会如你般只包扎一下,就又能神气活现的指使人做事。”司马心柔看见少桃正要说话,抬起手指摇了摇,“我说的常人指的是武功与你相差不离的江湖人。”
      司马少桃沉默下来,罗烟使的那柄断玉锋利至极,堪称比传说中鱼肠胜邪。若不是至毒的桃花酿封住了胸口几处大穴,断玉的戾气必然会将她心肺搅得粉碎。

      “如你所言,若非几个时辰前我觉得心头不适,服了些桃花酿,只怕我当场就会毙了命”司马少桃一笑抬眸,“若你还念着我舍命相救之恩,就请六姐把这瓷瓶还了我,如何?”
      司马心柔十指纤长,扣紧瓷瓶:“以毒闭穴,真气逆转,经脉错位,当年之症你竟是这般医治,少桃,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司马少桃但笑不语。

      “少桃,听我一句劝,把这身的功夫索性散了吧。散功之后,我还有法子保你几十年的性命,”司马心柔难得一脸认真,“若是你一意孤行,要用这逆天的法子培经贮脉,练就这一身功夫,只怕你连一年的时间都活不过。”
      “当年我险些丧命,你也只是冷心冷血,袖手旁观。怎么今日反倒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要顾怜我的生死?”司马少桃冷笑,“你究竟为何要留我下来,直说便是,司马心柔,你这般装腔作势,真叫我瞧你不起!”

      司马心柔正要说话,一抬头,正看到十数个棕衣仆从由远而近,倏忽之间就鱼贯列在门外道前,一顶四人抬的青幔乌顶的小轿轻轻落在门前的青石板路上。
      一旁的侍者掀开轿帘,司马失声叫道:“五哥!”
      司马洛亭虽也继承了爹娘的清俊容颜,但比起几个兄妹,却远远称不上俊美无匹,最多只能算上个中上等的模样。司马洛亭自小就不爱笑,略长大一些,就更加喜怒不形于色,常年一副冰冷卓然、生人勿近的样子,倒给他平添了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

      司马洛亭抬脚下轿,吩咐一干随从等在门外,就独自一人进了门。
      一时静寂,药庐中四人相对而立。
      良久,叶宁抱拳道:“五公子,别来无恙。”
      司马洛亭点头应和了几句,场面总算缓和了下来。司马心柔也在这片刻中回过神来,趁势邀请三人入厅一叙。
      司马少桃本待离开,但此刻药瓶没有拿回,当着司马洛亭的面,她也不好跟心柔有过多交锋,故而也就跟着二人进了客厅。

      “不知五哥此行所为何来?”厅中诸人也不是外人,司马心柔索性直接问道。
      司马洛亭沉吟了一下,才道:“心柔,石花百叶毒,你究竟能不能解?”
      “解不了。”司马心柔颇为惭愧的低下头,将前因后果缓缓道来。

      司马心柔在归云庄时,从鬼眼蛇君的毒中寻到了一味噬心散,有了这最后一味引子,娘亲的毒自然会药到病除。然而前几日她独行古道,遇到了一干高手围劫,她几乎耗尽一身暗器毒药,才将敌人斩杀大半,最终勉力突围而出。
      但谁成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刚逃出没多久,竟然遇到鬼眼蛇君携着罗烟等一干杀手前来。司马心柔虽几无战力,却还是拼着一身修为,将躲在一干杀手重重保护下的鬼眼蛇君掳于刀下。
      其时,她已将藏有噬心散的耳环用作最后一道暗器射出,而鬼眼蛇君许诺,若她一路陪着鬼眼蛇君到江南赤水河,他就会将配制噬心散的方法告诉她。司马心柔沉吟之后,也就答应。却不料途中她虽百般小心,终究还是着了罗烟的道儿,以致中毒被擒……

      司马心柔骤然停下:“前些日子我离开江南时,就曾说过缺一味药,我断然解不了石花百叶毒。而且这几日我也不曾得空,将寻得噬心散之事飞书传送于你,五哥,你刚才的疑问又是从何而来?”
      厅中静寂,只有梁上的稚燕扑棱着翅膀,一次次的试着飞起,又跌落回巢中。
      司马心柔望着梁上燕子,不禁心中一叹,她一向对五哥尊敬有加,家中爹娘一贯游山玩水,一干兄弟姐妹中,她算是跟五哥最亲近了吧。

      司马家大哥早死,心气儿高的二姐的入了宫,爱撒泼的三姐跟情郎私奔去了塞外,四哥整日寻花问柳,七妹早已自逐出门,就连自己这个最省心的也常年不归家,往返于药庐和蜀山师门两地之间。司马世家偌大的家业——江南第一的绸缎坊,就只落五哥一个人的肩上。
      彼时,司马洛亭不过是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郎,却不得已接手了全族的家业。
      心柔常想,她虽不能为五哥分担些商业往来上的事,但好歹会些医术,故而她但凡有空,就会给五哥送去些滋补养气的汤药。
      司马洛亭虽然常年不苟言笑,但只要是她亲自送上,五哥总会一口气儿喝掉她配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汤药,然后一脸温和的告诉她,五哥多亏了她的汤药,身法修为果然日渐精深了……

      司马心柔长声一叹,回坐到主座上:“五哥,若说你没有在归云庄安插眼线,我也不会信,故而你在千里之外就得知噬心散已有着落一事,我倒也不觉意外。”
      叶宁一口茶呛在喉间,登时震天般咳了起来,司马少桃不禁笑了,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
      司马心柔歉意的朝着叶宁笑了笑:“叶庄主莫怪,各门派间安插眼线,监视对方一举一动,这也算江湖派系之间的默契。难道叶庄主就不曾在我司马家安插过眼线,这不过是个礼尚往来罢了,如有得罪,还望叶庄主见谅。”
      叶宁轻拍司马少桃的手背,示意不妨事,才对司马心柔道:“六姑娘误会了,你之前在归云庄寻得噬心散之事,是我告诉五公子的,并非你所谓细作探听得来。”

      司马心柔将双肘搁在红木茶几上,隔了两尺见长的木桌,对着五哥一笑:“此间都不是外人,五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司马洛亭一向面无表情,此刻对着心柔的诘问,眉间微锁,竟露出了几分阴郁。
      “药庐里的药草,是五哥派人毁去的吧!”司马心柔全然没有往日的恭顺和谨,眉宇之间分明是咄咄逼人。
      “是我派人前来,但起意并非要毁你一干心血,而是寻找几味药草。”司马洛亭答得一点儿也不含糊。

      司马心柔冷笑,显然不信。
      司马洛亭声音冰冷:“数月前你临去归云庄时,分明说若娘依你开的药方每日调理,至少也能撑到下月初十。”
      心柔一惊,赫然站起身来:“怎么,难道是娘的病情有所恶化?”
      司马洛亭只冷冷看着六妹,良久才道:“娘已陷入昏迷,城中大夫都说娘已药石枉顾,要咱们准备后事。”

      司马心柔心中泛起一阵寒意:“五哥,难道你怀疑是我害了娘吗?”
      “原本那下毒之人手段高明,我一力彻查数月,竟是没有半分头绪。而娘的毒已然深入骨髓,就算没人再下阴手,娘也断乎活不过下月初十。”司马洛亭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可惜那人却连这区区十天都不愿意再等!”
      司马心柔沉下脸:“照五哥这意思,是有人从我给娘的药方里找到下毒的证据了?”
      “不,你的药方没什么差错,错只错在你的药上。”司马洛亭将怀中一味药草放在桌上,“这药草也算罕见,整个江南也只在你的药庐中有那么几株。”

      那药草朱杆翠叶,叶呈倒勾形,叶缘紫褐,叶心玫红,名唤踯躅草,有清血凝神之效。
      司马心柔凝眉,伸出纤指,捏起那株细细的踯躅草,放在鼻端闻了闻,又揪了半片叶子放在唇边舔了舔,一脸的惊疑:“这株踯躅草上,怎么会有一品红的毒性?”
      司马洛亭道:“心柔,这就要问你了,你这药庐里的救命的踯躅草怎么会有毒?”

      天已大亮,厅外的阳光不偏不移洒在正座上的兄妹身上。司马洛亭侧影疏朗,玉冠束发,一身云纹蜀锦的长衫。这蜀锦若穿在寻常商人身上,只会让人觉得富丽甚至俗气,可换了司马洛亭,一股子儒雅精明,竟是让人生不出半分轻看之意。
      此刻,五哥竟用对付商界同行的架势,一脸的慎重戒备的看着她,司马心柔心中一揪一揪,隐隐作痛:“五哥,你既然能趁我不在,派人潜入药庐寻找这味踯躅草,就已经是对我存了疑心。此刻,你已验得踯躅草上有毒,一口咬定我就是凶手,此刻又何必跟我多费唇舌!”

      司马洛亭皱眉:“五哥不是不分是非的人,若是你下毒,何必下在踯躅草这一最让人联想到你的环节上。更何况,下毒之人先前分毫不露痕迹,第二次下毒怎么会漏洞百出,连毒草都让人在后院轻松找到?”
      司马心柔不禁松开眉头,舒了口气,还未等她完全放下心来,五哥又道:“可是,这当中确实是你嫌疑最大,五哥此行前来,并未带族中长老,就是想让你给五哥一个合理的解释。”

      本来和缓了的气氛,竟又因司马洛亭一句话变得诡异起来。
      “若我说我毫不知情,五哥准备怎么办?”司马心柔头也不抬,把玩着踯躅草。
      “心柔,你莫要辜负五哥一番心意。”五哥眸色深沉,“若你执意不肯言明踯躅草的过往干系,就连五哥都保不了你。”
      “五哥要我怎么说?”司马心柔冷笑,“数年前,我孤身一人前从塞外极寒之地,花了将近一年时间,才寻到了一株奄奄欲死的踯躅草。这几年来,我苦心培植,才堪堪得来了寥寥几株踯躅草。”

      司马心柔眯着眼站起身,倾身向前,眼眸一分分张开,直视着五哥的双眼:“五哥,你说我会用那种不入流的毒草玷污我花了万千心血才得来的踯躅草吗?”
      五哥却将身子退后,靠在椅背上:“五哥自然信你,可惜有人不信!”
      司马心柔皱眉,正要说话,扫药突然急急忙忙奔了进来,扑倒在司马心柔面前,失声喊道:“姑娘,门外有人来袭!”

      司马心柔霍然推开椅子,正要疾步出门,却看到少桃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五哥,不禁心中陡然一动。
      司马洛亭站起身,一脸心柔怎么也看不懂的森然和怜惜:“今日是五哥对不住你。”
      司马心柔良久的看着五哥,竟生不出半分怨怼。
      厅外传来锄红一声惨叫,倏忽之间,数十名司马家的朱衣死士如鬼影般出现在大厅之中,为首的朱衣死士躬身行礼:“六姑娘,得罪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踯躅草和一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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