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活着［无限］》西子莹

7、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有人在家吗？”许苏叶站在一栋灰旧的矮楼前敲门。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里面有人吱声，他再次拿起门把上的环扣往木门敲去：“哐哐哐！”

　　不是说孙雯雯他妈妈重病在床吗？

　　怎么感觉里面没人的样子？

　　正当许苏叶疑惑的时候，旁边的邻居探出头道：“哟，这不是许老神仙家的小子吗？你找孙家老大家的谁啊？”

　　老爷子在桥东区是出了名的算半仙，这附近谁家出嫁出丧对八字什么的，都会带着些红鸡蛋来找他家老爷子。

　　所以顺带的，连他这个老爷子算是半个儿的唯一孙子也眼熟不少。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向学校请假了。刚才有同……呃老师打电给我说孙雯雯和我同一天请的假，到现在也没见去学校，打电话也联系不上，就让我来她家瞧瞧怎么回事。”

　　许苏叶也算如实说道。

　　“这样啊。”孙家老大的邻居恍然般点头，又叹道：“有人看见孙家老大去木棺山那边了，好像是他媳妇快不行了。”

　　“孙雯雯去了她爷爷家，你可以去找找看。”孙老大家的邻居说完就缩回去了。

　　许苏叶摸摸鼻子，感情自己还要再走一趟？

　　啧，来都来了emmm……还能怎么办？走呗。

　　许苏叶尽量走到屋檐底下躲着热辣辣的太阳，此时他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一层密密的虚汗。

　　彼时许苏叶心底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还是算了，没必要为了个只是同学的人这么折腾，毕竟他也是病号呢。

　　正想转身回家啃苹果的时候，许苏叶视野里出现一道狼狈的瘦弱身影，同时隐隐地哀泣和叹息传来。

　　“爷爷呜呜呜……求你了爷爷……我妈妈要死了，你就借点钱给我吧，我也是你孙女呀。等我妈妈好了，我会去打工还给你的呜呜呜……我一定会还你的呜呜呜……”

　　“娃子啊，不是爷爷狠心不借给你，这不前年给你小叔娶了房媳妇儿，你奶奶治病也花得七七八八了，爷爷这……这实在拿不出另一笔钱给你了唉……”

　　孙大爷坐在门边墩子上，抽着颇俱年代的竹节旱烟，边说边吸一口，烟口就咕噜噜地响着水泡声。

　　缭绕的烟雾突显得那张褶皱的老脸满是冷漠。

　　是孙雯雯跪在她爷爷门口。

　　原来不知觉间他已经走到了孙大爷家不远处。往前凑近了些，还能听见左邻右舍的各种闲言碎语。

　　紧接着，一个脸上刻画着岁月皱纹的妇人，从门里跨了出来。

　　她吊梢着眼角，双手插腰开骂：“都长嘴巴了是吧？就你们会说？你们道德高、心地善良是吧？行啊！那你们就出钱啊！别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然到时候那老狐狸精死了，你们就是杀人凶手！”

　　“孙老二家的，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孙丫头她妈死了我们就是杀人凶手？你自己亲妯娌都不管，还想讹诈我们这些多年的老邻居了？呸！想屁吃吧你！等着吧，十年笑人，十年哭人。”有人不满直接开怼了回去。

　　“就是就是，别想着讹我们，大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有人点头附和。

　　“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一家人，自己大媳妇儿大嫂都病得这么严重了，多多少少出点怎么了？何况人家小孩都跪求到你们面前了，还这么冷血无情，老天有眼的呀 ，这家人也不怕天打雷劈呢。”有人共情不忍心。

　　“给，这钱不多，雯雯你就先拿去给你妈看病，不着急还阿姨。”有直接用行动表明的。

　　带率先拿钱出来给孙雯雯的人许苏叶也认识，是这几条街上那个出了名的泼辣女人。

　　接着除了一两个吝啬的，个个多多少少都出了点心意。

　　“妞妞拿着，这是奶奶上个月省下的退休金，先带你妈妈去医院看看吧。”

　　“诶，伯伯这里也有点私房钱，先说好，可别跟你王婶儿讲呀，都拿去，不要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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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大家集体撒钱似的捐款，孙家老爷老脸一红，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他旱烟一竖，立在门边后默声回了房间，在柜子里抠抠搜搜拿了几张红票子出来。

　　又觍着张橘子皮似的老脸卖惨：“大丫你看，爷爷的积蓄就这么多了，你也别嫌弃，这不用你还。”

　　说完就塞人手里，顺手拎了门边的旱烟，转身就溜回屋里头。

　　就剩下孙家老二媳妇在门口，胡咧咧一通老不死的吃里扒外。

　　“田梅花！今个儿你要是敢抢雯雯妈的救命钱，我莫红英首先让你在文兴大队呆不下去！”

　　莫红英一把将孙雯雯拉到身后，同时催促道：“雯雯快带你妈去医院。”

　　“嗯！”孙雯雯狠狠点头，抓起衣角擦干眼泪鼻涕。

　　她朝在场的叔伯娘婶深深鞠了一礼，将他们的善意都记在心头，然后紧紧抓住兜里的钱撒腿就往回跑去。

　　一阵风似的，差点还撞到了站后边的许苏叶。

　　*

　　“妈！妈！我们有钱了！我们可以去市里的大医院看医生了！”迫不及待掏钥匙开了大门，孙雯雯冲向妈妈的房间，连带着房门撞在墙壁上来回弹了几下。

　　而跟在后边的许苏叶，也远远的就听到了对方满含激动地叫喊。

　　他将手里拎了一圈的苹果放在桌子上，试探着开口：“那个……孙同学，大家见你许久没去学校有些担心，就托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要帮忙吗？

　　站到房门口的时候，许苏叶后边的话仿佛鱼刺卡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只见一名憔悴的男人趴在床边隐忍着泪意。

　　一名瘦得皮包骨的女人则静静地躺在床上。

　　她暴突的眼球爬满了明显的血丝，唇色泛黑，腹部上的手指缝藏着隐约的黑线。

　　许苏叶使劲眯起眼睛，也只是看得模模糊糊的。

　　女人抓着家用氧气罩的一只手，兴许是太过于用力，指头尖上都泛起了透白色。

　　死了。

　　孙雯雯她妈妈死了。

　　死不瞑目的样子。

　　许苏叶怔然，这是除了老爷子之外，他直面第二次他人的死亡。

　　当然，那什么副本里的于他而言还算不上，毕竟在现实里他还从未听说过什么。每次醒来后，他只当自己又做了一场噩梦而已。

　　“妈……我们有钱了……可以去医院看病了……”孙雯雯喃喃低语。

　　她走到床边扑到女人身上摇晃：“妈你醒醒，我带你去医院……我们这就去大医院找最好的医生……”

　　“闺女，你妈去了，让她……让她安息吧。”孙老大哽咽着拍拍孙雯雯的肩膀。

　　另一手这才抬起要捂上自家媳妇儿的眼睛，似乎只是为了给女人‘看’最后一眼自己的宝贝女儿。

　　孙雯雯一把拍开孙老大的手，恶狠狠道：“不！你胡说！我妈还没死！还没死！！不许你动我妈！！！”

　　说到后面孙雯雯双眼通红，眼底有着瘆人的疯意。趁她再次扑到女人身上哭泣的时候，孙老大一个手刀下去将人劈晕。

　　这利落的手法，看得门外的许苏叶艰难地滚动了下喉咙。

　　他要是记得没错的话，这孙老大不是在镇上当文职的吗？

　　可这……

　　孙家老大回头，他的笑容里难掩疲态与悲切：“小叶见笑了。雯雯平时情绪太激动的话，会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你看你还有什么事吗？”孙家老大垂眼，嘶哑着嗓音又问。

　　许苏叶猛地摇头：“没，同学们都挺关心孙雯雯的，见她请假好久了就叫我过来看看。孙叔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我就先回去了。”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不是他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见到孙家老大感觉总有一丝他说不上来的怪异，对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凉凉的腐败气息。

　　明明之前见到孙家老大，都是一股阳光的味道，见到哪个熟人不都是乐呵呵打招呼的？

　　应该是因为自己媳妇刚去世的缘故吧。许苏叶只能找到这么个理由了。

　　*

　　一通折腾下来，太阳已经悄悄没入地平线。

　　想到自己明天到期的假期，许苏叶也准备收拾下，明天就回校销假了。

　　然后再到桥西那边的新区看看，有什么兼职他可以做的。

　　虽说老爷子生前也给他存留了不少钱。

　　但他也不能坐吃山空，明年高考下来就要上大学了，又是一大笔开销。

　　在许苏叶内心隐秘的角落里，始终还怀着一丝侥幸——

　　万一只是医生误诊。

　　万一他就不药而愈了呢。

　　万一他还是可以拥有许多个未来的明天呢。

　　退一步万讲，他真衰神附体，他也不想浪费最后的时间在春秋伤悲上，那样就跟真的死了没任何区别。

　　睡前许苏叶冲门口的挂画儿嘟囔了声：“我睡了，别闹我……”

　　也不期望些什么，只是图个安心而已。

　　*

　　许苏叶睁开眼睛的时候，差点没崩溃掉。

　　尼玛！

　　还能不能让他一个病人好好睡一个安稳觉了？！

　　“哟，是小叶回来啦？”

　　许苏叶胡乱点头随便应了声，顺着强烈的直觉往‘自己’家方向走去。

　　来到一处简易木门处，将之一把推开。一股道不清的霉味，顿时争先恐后地窜进鼻腔里，让许苏叶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大喷嚏。

　　汪的一声，他眼泪就流了下来。

　　自从他家老爷子这道护身符没了之后，什么怪事都能找上他来。

　　这都什么事儿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梦里”的缘故，只要有丁点儿的不顺心，许苏叶的情绪就变得特别容易敏感矫情。

　　哭了好一会儿，许苏叶“坚强”地擦干眼泪，往房间走去。刚躺下没多久，他眼皮异常发沉，在似醒非醒间徘徊。

　　一些奇怪的对话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耳旁：

　　“诶听说了吗？最近咱们村来了个很厉害的疯女人。”

　　“可不是，好像听她嘴里一直嘀咕着要找女儿。”

　　“那谁家有闺女的可得看严实了，不然被抓了去可就太冤了。”

　　“谁说不是呢……”

　　“去去去，都干活去！一个两个给你们闲得发慌了，都在这儿嚼起舌根来了。”

　　一道驱赶的声音落下，暂时动不了的许苏叶只觉得耳根清静多了。

　　然而，心下那口气还没松多久，又有一状况出现——

　　一阵比菜市还热闹地哄吵声，铺天盖地砸进许苏叶的耳膜，也刺得他异常沉重的眼皮猛地睁了开来。

　　许苏叶当即翻身下床，走到大门边外就看见不远处团团围了一伙人。

　　他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这是？”

　　“这新郎要逃跑，幸好被村里人发现，抓了回来，不然新娘可有得闹哩。”边上的村民虽然没有五官，许苏叶却诡异地从对方面庞上看到了庆幸之色。

　　许苏叶嘴角抽了下：怎么感觉有种拐卖人口的即视感？错觉的吧……

　　不过说到这逃跑的新郎，也让他想起了昨晚结束梦境时，那首莫名的童谣。便随口问了句：“是不是咱村尾那家的在办酒席？”

　　“可不是嘛。要俺说，能娶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俺做梦都能笑醒，咋还跟其他不三不四的人私奔呢？这搁古代可不得浸猪笼？”还是那位热心的老大哥回答许苏叶问题。

　　“走走走，跟俺一起吃酒去！”一张粗糙的大手拍在许苏叶肩膀上，搂着他往村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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