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汴京开饭馆》倒影绰绰

4、带回去问话

　　核桃和红枣，谢琤都吃过，只这两个放在一起倒算新奇。他慢慢咀嚼了一下，便觉出了妙处。

　　红枣皮肉比往常吃的更加酥脆，里面的枣核已去掉，核桃和红枣混合，甜而不腻，且没有核桃惯常有的涩味。

　　倒是有些独特。

　　谢琤在心里点了点头。正想再尝尝其他凉菜，抬头便见六盘凉菜已是空了大半。那切成薄片的酱香牛肉更是一片不剩，徒留几点残渣引人遐想。

　　他那举起的竹箸便顿了顿。

　　众人在谢琤面前原有些拘束，可几筷下肚，见旁人手脚利落，忍不住也往嘴里快速塞了些食物，比起谢琤进食的慢条斯理来又多了些敏捷。

　　因而，待外头的侍从进来，几人看了眼，也无人说话。嘴里满满当当，如此说话总有些不够雅观，那不如就细细品尝，方不辜负如此人间美味。

　　于是，卫大江帮着茴香上菜时，谢琤正侧头听着谢岩禀报：“大娘子说，让你随便吃个几口就归家，今日来的客人带了美味糕点，万万不可错过。”谢岩说完，犹记起大娘子的殷殷叮嘱，便又补道，“大娘子说，务必告知您，那是客人自己做的，真真美味。”

　　说是美味，谢岩的语气却平铺直叙，没有半点意境。

　　谢琤耳边听得谢岩口中美味，眼神已瞄向了桌上，刚才上菜，谢岩正说话，那跑堂的报菜名他都未听清，只隐约听得是兔肉。可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一个砂锅，即便不知道菜名，也不妨碍他口舌生津。

　　是不是美味，只看几个下属抢着伸箸便知晓了。

　　谢琤朝着谢岩摆摆手，让他自去，眼睛已看中锅里一块兔肉，精准无误得夹了起来，那块兔肉放入口中，咸鲜肉香便弥漫舌尖，只他也一下子呛出了眼泪。

　　卫大江眼疾手快端了旁边的茶盏递过去：“这香辣兔肉煲做的是微辣，谢大人可是不惯吃辣？”

　　“卫小哥，给我上份米饭。”说完，金允才看向谢琤，“大人，要不要来份米饭压压辣味？”

　　于是，每人上了一份米饭。

　　谢琤用茶水冲淡了口中辣味，见几人已捧着白米饭就着香辣兔煲吃得欢快，他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味道，忍不住又夹了一块放在白米饭上。

　　米饭白嫩晶亮，更衬得那香辣兔肉浓香诱人，连肉带饭送入口中，虽仍有些辣，可举箸的手却也停不下来了。

　　金允和曹岭出自成都府，为了照顾其他人，他今日让崔师傅做的是最不辣的辣，对两人而言，这锅香辣兔肉煲都称不上辣，不过差强人意。

　　只是鲜香已有十二分，倒也不用拘泥于辣味几分，权当这不是一道辣菜。

　　香辣兔肉煲因用砂锅装着，便是在这倒春寒的夜里仍暖意融融，热气还在升腾，第二道热菜已端了出来。

　　“糖醋里脊。大人们慢用。”茴香放下盘子便退下了，众人嘴里还咬着兔肉，眼睛已落在了糖醋里脊上。

　　这里脊自是豚肉。如今民间百姓多食豚肉，盖因豚肉价钱比之羊肉、牛肉要低廉许多。谢琤平日里很少吃豚肉，想着从前吃的豚肉，倒也没甚期待。

　　可他想到今日已入口的几道菜，看着眼前被红色酱汁包裹的豚肉，不知不觉也夹了起来，等到那所谓的糖醋里脊放进嘴里，他的眼睛徒然亮了起来。

　　谢家嫡支久居京城，可他和阿爹却仍喜江浙菜式，这道甜酸肉菜，正正对了他的胃口。

　　后厨里，茴香也正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入嘴里细细咀嚼，口中赞道：“娘子，这糖醋汁也太好吃了，便是萝匐裹上这酱汁我也能吃得下去。”

　　崔瑗正把一勺豆酱铺在清蒸鲈鱼上头，闻言笑了起来：“那你可少吃些，灯笼果已是不多了。”

　　茴香也觉得可惜：“今年可要多种一些。”

　　这灯笼果实则便是小番茄、圣女果，是崔瑗去岁买到的种子。她原是想买番茄种子的，可也不知道是这个时代没有，还是太过稀少，打听了几年都没有消息。

　　如今用来做番茄酱，到底还是少了些味道，口感不如番茄那边浓郁。

　　等茴香出去送了菜，崔瑗把酸辣大白菜装了盘，又挑了前几日卤的菜，这才从锅里捞了面条放入凉水中，那边厢，热好的卤肉丁也能倒上了。

　　前头的香辣兔肉带了一碗米饭下肚，等到卤肉索饼端上时，谢琤已不打算动箸。毕竟暮食七分饱，方是养生之道。

　　金允却已叫住茴香问道：“这是那日的卤肉吗？这汤饼怎么与外头的不同？”

　　茴香点头道：“这卤肉与那日卤肉饭里的浇头一样，只是没做虎皮卤蛋，这索饼用的是挂面，大人且试试如何。”

　　“挂面？这个词新鲜。”严正煜看着细细的索饼，也有些好奇。

　　卫大江过来，笑着点了点后院：“正在院子里晾着，大人们吃完可去看看。”

　　卫大江早就发现，这些大理寺的大人们最是好奇，一点事情便喜欢刨根问底，娘子说了，他们问了便答，想看便去看，反正自家的手艺旁人只是看看也学不去。

　　金允已放下竹箸站了起来：“且去瞧瞧。”说完，便看向谢琤。

　　不待他问，谢琤也施施然起身，理了理袖子：“我倒也有些好奇了。”

　　后院连着外面卫大江两人的住处，倒也不算太小，但因搭了个净房，前些时日崔瑗又请人砌了个烤炉，如今中间又挂满了面，便有些拥挤了。

　　众人跟着卫大江入了后院，借着后院几盏灯笼，一眼便看到了白花花的所谓挂面，细细长长，竟真的是挂在竹竿上，且下端还放一根竹竿。几人一看便明白这是起了拉长拉细的作用。

　　卫大江见几个大人竟然兴趣十足，索性说道：“这是素挂面，那头有鸡蛋挂面，还有南瓜挂面和菠薐菜挂面。”

　　几人便又绕到了后头，见那南瓜挂面有些黄，菠薐菜挂面则显绿，只是夜色渐重，看不真切。

　　谢琤则对墙角的烤炉有些好奇，出声问道：“那是什么？”

　　“秉大人，那是崔师傅让人砌的烤炉，说是可烤鸡、烤肉、烤饼，烤出各种美食，极为美味。”

　　众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对这些烤物期待起来：“崔师傅准备什么时候烤？”

　　到底惦记着刚上的菜，众人又回了座。金允取了干净的竹箸，把卤肉索饼，不，卤肉挂面拌匀，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谢琤觉得刚才来回走了几步，隐约肚里已空了些位置，便也夹了一些。

　　待到众人将要放下竹箸，卫大江已端了几样甜点过来，那将放下的竹箸便又举了起来。

　　卫大江把柿柿如意放在中间，又在每人面前放了一盏青瓷小碗，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众人只觉得眼睛都要不够瞧了。

　　那柿柿如意看着便是小柿子的模样，可卫大江也说了这是甜点，而那名为琉璃盏的甜点，竟是浅蓝色的透明糕点，卫大江放下时，里头的糕点眼见着还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当真是晶莹剔透仿若琉璃。

　　众人不由得惊叹这名取得贴切。

　　谢琤瞧了瞧那琉璃盏，还是先小心夹了柿柿如意咬了一口，这点心竟还有些温热，咬下一口，里头的馅料便流了出来，他赶紧又咬了一口，把那馅料含进嘴里，幸得这款点心不大，他索性一口塞进了嘴里。

　　等到满口咀嚼香味四溢，他才神情一滞。

　　如此不讲究的吃法，于他倒是头一遭。可他也不过顿了一下，脸颊便又动了起来。

　　如此吃完，他便知这柿柿如意便是和乐楼的奶黄包，据和乐楼掌柜说，这是广州府那边的点心。

　　可比起来和乐楼的奶黄包，这柿柿如意更好上五分。外皮倒是相差不大，只在里头流出来的馅料，那是好吃百倍。

　　香甜之中略微带了一丝丝咸味，看着是流质，细细品尝却似乎有些极细微的颗粒。那丝丝咸味更是与甜味配合得极为融洽，让口感更为丰富却也不失细腻。

　　简而言之，极好。

　　待把柿柿如意咽下，谢琤抿了一口茶，便又端起了盛在青瓷小碗里的琉璃盏。浅蓝的色泽，里头还藏了一颗梅子。

　　本已觉饱腹，谢琤犹豫了一下，还是举箸夹住了晃动的琉璃盏。

　　便在此时，那后厨的帘子晃动，里头走出一位少女，窄袖长襦，腰束带，发包髻。谢琤余光瞧见，动作立时顿了顿，嘴里含着东西，眼睛却瞧向桌上吃得精光的一个盘子。

　　那盘叫四喜烤麸，乃是明州府的家常菜，香菇、木耳、花生米、烤麸，又切了薄薄的笋片，用着那边红烧的作法，酱红香醇，便只是一道素菜也能下几碗米饭。

　　他刚才便又让上了一碗白米饭。

　　谢琤的目光又挪了回去，见那少女自旁边取了东西，又要转进后厨，他便出声说道：“且慢。”

　　崔瑗当然听到了，她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来，倒也不确定是否在喊她。

　　大堂里，谢琤的目光已看向了金允等人：“吃完了吗？把人带回去问话吧。”

　　除了谢琤外，其余人皆愣住。

　　谢琤手上的竹箸还未放下，便低头敲了敲桌上的砂锅和空盘，又点了点唯二的两位女子，这才放下竹箸。

　　金允等人已回过神来，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