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字回文为君绣（原名：锦瑟）》畵荻

17、流言

　　马车上，弦儿想问苏锦，看着她疲惫的神情，却始终说不出口，回到家，苏锦道：“看你欲言又止的神情，是想问我为何不把老张师傅的菜谱秘方告知张琼吧！”弦儿忙点点头。
　　“不费功夫得来的总比自己钻研的容易丢，一个厨师若想精进厨艺，全靠自己摸索，这是老张师傅当年教导我的。其实人生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吃过晚饭，苏锦在卧房绣花，弦儿静静的坐在一边不时地挑挑灯芯，抱怨道：“小姐每天在绣庄忙活还不够吗，这黑灯瞎火的，伤了眼睛可怎么办，锦绣庄也太不近人情了！”
　　苏锦用针拢了拢头发，继而手上也不停，道：“落蝶绣，落蝶绣，引蝶落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小姐，不是一月一件落蝶绣吗，这才过了半月而已，不必如此着急吧。”弦儿叹道。
　　“虽说绣庄的绣娘对我暂且没有刁难，可是不拿出本领，怕她们不得信服；二来，绣庄的生意虽说不错，却到底是根基不稳，只做了两年而已，想在夏季的物什上拔得头筹，怕还是得靠这落蝶绣。所以，赶工做就是你家小姐我的分内之事了。”苏锦说完看弦儿打了个哈欠，朝弦儿笑笑道：“你先去睡吧，我自会照料自己。”
　　弦儿眨眨眼睛：“不行，我要陪着小姐呢，免得小姐又绣到深夜。”弦儿说的坚定，苏锦无可奈何只得由着她。
　　更深漏重，待苏锦绣完时已过了大半宿，苏锦揉揉发酸的眼睛和脖颈，看着弦儿趴在桌子上，身上覆着自己给她盖得被子，睡得香甜，苏锦走过去，轻轻唤醒她，弦儿迷迷糊糊不知所以，被苏锦带去床上又自顾自的睡着了。苏锦趁着天还没亮也就小憩了一会。
　　清晨，弦儿看着苏锦的眼窝，心知她定是忙到大半宿，对自己半途睡着没有好好催促小姐很是自责了一番，忙去厨房做了清粥小菜，定是逼着苏锦喝了两大碗，苏锦架不住，也知若是不喝弦儿定要絮絮叨叨很久，遂依言喝尽，这才让弦儿心里略微好受些。
　　许是盛夏将近，苏锦往锦绣庄去时，不长的一段路，竟微微出了身汗，路上的青石板倒像是凝结了水气，踩上去温润却不滑腻。长街上早起的摊贩已经开始做生意了，刚出笼的包子，稀粥，阳春面，裹住了过往行人空空的肚子。
　　赶到锦绣庄的时候，小厮正在卸挡板，见了苏锦道：“苏姑娘今儿真早啊！瑞掌柜在堂内拜财神呢。”苏锦轻轻点了点头，朝内堂走去。
　　瑞叔刚把三根香敬上，转眼看了苏锦，许是诧异苏锦来的比平日早：“苏姑娘，绣娘们都还没上工，你这么早来，可是有事？”
　　苏锦从袖中取出手帕，拿与瑞叔：“瑞叔，落蝶绣我已绣好，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瑞叔忙小心的取了过来，仔细端详。看了半响之后大喜过望：“没想到苏姑娘的手艺如此精巧，老朽也是只从书上见过这‘落蝶绣’，没想到如今见了这真真的，真是一饱眼福啊！”
　　苏锦歉意道：“这落蝶绣不及吴母的精巧细致，最多也只有个八成似。”
　　“苏姑娘，这八成似在如今也已是难得，吴母一生所绣落蝶绣极少，更遑论珍品还在皇宫之中，听说贵妃娘娘把落蝶绣衣视若珍宝，连两位帝姬都不许碰呢。”
　　“哦？这倒没听说。”苏锦挑眉道。
　　“嗯，苏姑娘，这落蝶绣应如何打响名号呢？”瑞叔换了话题。
　　“韩公子不在，这事••••••”苏锦迟疑道。
　　“苏姑娘但说无妨，公子走时交代老夫，一切与姑娘商定，苏姑娘不要顾忌。”
　　“嗯，那晚辈就直说了。锦绣庄是新开的绣庄，名声比不得老字号，但我们的绣品并不比老字号差。虽说绣庄现在积累了一定的声望，但还是不够。我们现在就要通过落蝶绣来打响名号，毕竟姑苏城是绣城，人们都知道当年的落蝶绣，若是落蝶绣重现，必会引起大波。物以稀为贵，达官贵人们定会以拥有落蝶绣为荣，这就好办了。”
　　瑞叔静静的听着苏锦的话语，想起韩庄走时说：“以落蝶绣为争端，挑起人们的议论，这便足够。”想来，苏锦倒是与公子想到一处了。
　　瑞叔笑着道：“那依姑娘的看法，怎样才能用落蝶绣打响名号？”
　　“嗯，这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瑞叔先看看这方法，若是觉得能行就照办，若是觉得为难，晚辈再想想其他办法。”
　　瑞叔展开纸细细看了一番，不由大笑道：“苏姑娘真是机智过人，行，就按你说的办，老夫这面子也不要了。”
　　“那晚辈在此先谢过瑞叔了。”苏锦盈盈拜下。
　　“苏姑娘不比客气，这是我这个锦绣庄掌柜分内之事，岂敢谈谢。哈哈，这方法•••哈哈•••”
　　若问这几日姑苏城内最火的事，莫过于据传锦绣庄掌柜患了失心疯，每日三餐之前必看一盒子，看了之后才能吃下饭，睡觉时也要抱着盒子睡觉，起初人们都不信，直到据说城内多人亲自证实，方才将信将疑。
　　“这锦绣庄的掌柜，平时那么精干的一个人，怎么会得失心疯？”贾大娘问道。
　　“这也难说，莫不是那盒子有问题？”丁大姨接口说。
　　“我听人说这瑞叔有生意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闲着就要看那盒子。莫不是盒子里有那迷惑人的精怪？” 辛二姑道，“我听说啊，那瑞叔前两天去了趟城外，回来之后就失心疯了，似乎还是朝老秃山那块去的。”
　　“这锦绣庄才开两年，生意见好，掌柜又摊上这病，真是•••”任五嫂道。
　　苏锦从旁经过，听了这话之后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只是让锦绣庄的伙计放出传言说瑞叔特别宝贝一个盒子，现在却越传越玄乎，不过目的似乎达到了呢。
　　三日后，从锦绣庄传出消息，说是瑞叔要开盒验宝，这消息顿时又在城里炸开了锅，许多人早早去占了位置，说是要去目睹那传说中夺人魂魄的精怪，不到辰时，锦绣庄门前已是人满为患，男女老幼都等着一睹那被鬼怪附身的盒子。
　　只见锦绣庄的伙计抬出一个大桌子，瑞叔缓步从锦绣庄里踱出来，扫视了众人一眼，大家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瑞叔把盒子放在桌上，朝大家拱了拱手：“各位父老乡亲，想必这几日城里的流言已经把我王某人说的不堪入耳了，今日我就是要来让大家看一看，这盒子里什么精怪都没有。”说完虔诚的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方汗帕，上面用紫纱盖着，看不真切。
　　众人不以为意，只听瑞叔道：“王某人不才，各位都是精通苏绣之人，这方汗帕出自我锦绣庄一绣娘之手，说是失传已久的落蝶绣，不知各位有何高见，能否鉴别一二。”瑞叔的话还未说完，人群里惊叹声不绝于耳。
　　“什么？落蝶绣？这可是几十年没有见过的了。”
　　“是啊是啊，当年吴母的落蝶绣，我只是远远的瞥了一眼就觉得心魂都被勾了去。”••••••
　　“各位，”瑞叔打断道：“这落蝶绣还希望大家一同鉴赏鉴赏。”说完撩开了覆在上面的纱，只觉得盒子里顿时明亮起来，围观众人想要伸手去摸，却被瑞叔眼疾手快的一把抱起盒子，人群中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走上前来道：“瑞掌柜，能否让老身细瞧瞧。”只见是最擅长苏绣的罗大娘，这罗大娘年轻时，绣了不少好绣品，据说还有被选了当贡品，只是如今年岁大了，眼睛不好使，便放下了针线。
　　瑞叔心知她的话定是有些分量，遂拿着盒子过去请她看看。罗大娘瞅着这方绣帕，只见白色的帕子边缘是湖绿的花边，中间一朵半开的荷花亭亭玉立，竟是凸现出来的，旁边浮着几片荷叶，咋看之下，除了比一般的手帕绣的精致之外，倒无其他特别之处。罗大娘毕竟是绣中老人，她慢慢用手抚上半开的荷花，用手拨弄了一下花内莲蓬上用珍珠镶嵌的露珠，只听啪的一声，半开的荷花竟然缓缓开放，荷叶内里，还有一只小蜻蜓，随着花开，小蜻蜓蜷缩的薄翼缓缓张开，前爪勾在荷叶上，向外探出脑袋。
　　“如此精巧之物，可与当年吴母媲美。”苏锦听到罗大娘如此说，心里半悬的石头才堪堪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