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字回文为君绣（原名：锦瑟）》畵荻

18、鲜衣

　　“我倒是不信，这落蝶绣能比得上进贡的绣品，去，把这东西给本少爷拿来瞧瞧。”不知何时来了一滑竿，过往之人纷纷避让，不自觉的在桌旁形成了一个通道，“去，走近点。”座上的人趾高气昂的吩咐道，边说边开了扇子，优哉游哉的扇着，身边跟着的护院家丁手里都拿着刀棒，看起来着实吓人。
　　瑞叔见惯这阵仗，不卑不亢道：“不知阁下••••••”
　　“走开，还轮不到你跟本少爷说话。”说完努了努嘴，只见一人上前就要抢夺落蝶绣帕，苏锦高声道：“慢着！”
　　“哟，这是哪里来的美娇娘，把面纱拿下来本少爷瞧瞧，指不定今儿晚上你就能伺候本少爷了。”说完和一帮家丁哈哈大笑。
　　苏锦神色平静：“这位公子，本绣庄今日是拿落蝶绣出来让各父老乡亲鉴赏品评，不知公子可是绣道中人，有何高见？”
　　“这•••本少爷连这绣帕都看不清，如何得知这绝妙之处，如何品鉴，快拿过来给我瞧瞧。”说完家丁又要上前抢夺。
　　苏锦一挥手，按住盒子：“这落蝶绣比不得进贡绣品，怕污了公子的眼，还是留给我们这些下里巴人瞧着是个热闹，公子还是去瞧进贡的绣品吧。”
　　“本少爷能看上这东西算是给你们面子，去，给我抢过来。”说完一帮家丁操着棍棒就要上来抢夺。
　　“青天白日，难道没有王法了吗？”苏锦叫道。
　　“这苏州城里，从今以后，本少爷就是王法。”说完看众人愣神，又道：“我爹可是今日新上任的苏州织造秦天胜，怎么样，怕了吧，还不乖乖把这帕子给我。”
　　苏锦听到后微微一愣神，道：“原来是秦公子，失礼失礼。可是，公子若想得到这绣帕，得公平竞价，可不能如此明抢，这传出去，秦大人的面子何在，小女子揣测公子也不想被人说是无钱买物，只会明抢吧。”这秦万原来在京城和一帮纨绔子弟胡闹惯了，街市上的东西和女人哪里不是想拿就拿，想抢就抢，从没有人拒绝，更别提要价了。
　　被苏锦这么一说，秦万有那么一瞬的不自在，想到老爷子是刚来做官，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拆老头子的台，这要是被知道了，还不打断他的腿，当下便道：“这东西多少钱？”
　　苏锦道：“三日后公平竞价，价高者得，公子若是有兴趣，三日后再来吧。”说完收了盒子。
　　瑞叔闻言忙道：“各位父老乡亲，三日后举行竞价，各位来捧个场啊！”说罢人渐渐散去，那公子还停在那儿，痴痴的看着苏锦，苏锦被他看得脸红，转身走进内室。
　　瑞叔心知这是信任织造的公子，不好得罪：“秦公子，人都走散了，您停在这，小店生意不好做啊。”
　　“啊，哦。本少爷停在这儿是给你面子，刚那女子是你们绣庄的绣娘？”瑞叔不好多说，只回答是。那公子得了应，便又耀武扬威的走了。
　　苏锦进了内室，瑞叔也走了进来：“苏姑娘，三日之后的竞价如何安排？”
　　“这些就瑞叔拿主意吧，晚辈没有什么经验。”
　　“嗯，那秦公子••••••”瑞叔察言观色道。
　　“这倒是没关系，这天下总归是认个理字，天禧王朝的法也不是白讲的。若是没事，晚辈先回去了。”苏锦面露倦色。
　　瑞叔道：“忙了一上午也累了，下午无甚事姑娘就不用过来了。”苏锦点点头。
　　刚走近家门，听见内里弦儿在说话，苏锦不由奇道：难不成家里还有客人？说完叩了门，只见弦儿面带喜色的开了门，道：“小姐，你看谁来了？”
　　苏锦朝内堂一看，只见来人约莫二十五六岁，一袭白衣，腰带上系着一根玉笛，悠闲的坐着品茶，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苏锦顿时明了，忙走近几步，来人听见有人走近，站起来，放下茶盏，掸了掸衣服，弯弯的嘴角朝苏锦勾出一个弧度，白净通透的脸上明眸皓齿：“阿锦，五年不见，你都带上面纱了！”
　　苏锦只觉得一阵阵梨花香飘过来，这是记忆中的味道啊，顿时眼泪就要流下来。
　　“哎呀，怎么刚见我就要哭呢，难道是我这几年在关外变丑了，阿锦不要我这个师叔了。”说完配上抓耳挠腮的模样，苏锦看着不由破涕为笑：“我可没承认你是我师叔，明明是手下败将，还敢自称是我师叔！”
　　弦儿见这阵势，知道自家小姐有很多话要说，就去厨房准备吃食了。
　　苏锦坐下来，道：“玉笛书生怎么得空来小小的寒舍了？”
　　“什么玉笛书生，都是江湖上的人瞎叫的，阿锦还是喊我‘师叔’便好。”说完拿起从不离身的玉笛，装模作样的想要吹奏。
　　“我可不想那些莺莺燕燕闻笛而来，你还是省省吧！说吧，这次又是躲谁啊？”
　　“还是阿锦聪明，不愧是我凌秋远的师侄啊！这次还真是麻烦，不提了。好歹我从关外回来了，阿锦，这几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凌秋远正色道。
　　“三年前我爹娘葬身火海，旧园也烧尽了，只有我和弦儿逃出来了，他们临终嘱托让我什么都不要问，如今我靠着在绣庄做活度日。”苏锦三言两语带过，凌秋远心知苏锦必不如她说的这般轻巧度日，今日还见她与一华衣公子在绣庄门前争论，心知她是好强女子，也不好出面。
　　“伯父伯母除了这可留下什么话么？”凌秋远接着问道。
　　“只是当时福伯说让我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苏锦道。
　　凌秋远心里琢磨着，嘴上道：“我今日来苏州，见旧园荒芜，心知必是出了大变故，可是这么大的事情我为何一点都没听说？”
　　“这我也不知道，大概烧的只是座别院，死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人吧。”苏锦苦涩道。
　　“阿锦不要多想，伯父和伯母这样做定然有他们的道理。”凌秋远安慰道。
　　苏锦慢慢从回忆里回神，恰巧弦儿端了盘子进来：“小姐，凌公子，吃饭吧！”
　　“嗯，弦儿丫头也长这么大了，都会做菜了。”凌秋远打趣道。
　　“那是，凌公子，弦儿如今的手艺可好了。”苏锦扬眉道。
　　“嗯，那我倒要尝尝了。”说完自顾自的坐下来。苏锦和弦儿相视一笑，看来这么多年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吃完饭，凌秋远说要出门一趟，弦儿告知了遇到凌秋远的来龙去脉。
　　却说弦儿去市集买菜，只觉得一阵风过，一袭白衣从旁飘过，弦儿只见那人腰间玉笛，不由喃喃道：“难道是凌公子？”
　　还未说完，只见那阵风又飘了回来，弦儿还没回过神来，脸就被捏了两下：“原来是弦儿啊！”
　　“真是凌公子啊？！”
　　“嗯，你声音那么大，天底下姓凌的屈指可数，就当是在叫我，我就回来看看。”看着弦儿菜篮里的菜又道：“多买些菜，我中午去吃。”还未说完，又一阵风似的飘走了，弦儿的菜篮里顿时多了一锭银子。
　　刚转过身，只见一女子策马而来，皮肤细腻白皙，如同刚挤出来的羊奶一般，五官深邃，也无面纱覆面，想来应该是个异域女子，边挥舞马鞭边叫道：“带玉笛的，你给我站住！”想来是追着凌秋远而来，弦儿微微一笑，也不多想，认认真真的挑菜去了。
　　苏锦听完道：“看来凌绝顶惹得麻烦可不小。”
　　弦儿噗嗤一笑：“小姐，很久没听你喊凌公子的‘别名’了呢！可这为何是个麻烦？”这凌秋远什么都好，就是易落发，所以苏锦送了“凌绝顶”这一别名给他，这不打紧，被苏锦一宣传，苏家上下的人都知晓了，惹得凌秋远恨不得堵上她的嘴。
　　“虽说他以前那些莺莺燕燕大多是江湖儿女，不讲究礼节，可是总归是中原女儿，脸面架子还是要端的；据说异域女子，豪放如男子，可以亲自挑选夫婿，一旦选定，不论天涯海角都是要追上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那凌公子可真是麻烦了。”弦儿道。
　　“也该让他尝尝苦头了。”苏锦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