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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装什么假正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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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香君扶着君后江玉衡到了凤仪殿,刚进门就见安岱瀛趴在紫檀木桌上,正拿着小刀摆弄一块木头,玩得不亦乐乎。
江玉衡倚靠在铺着软垫的宝座上,伸手拉过李香君的手,“你初为人夫,很多事情不懂。这侯府规矩繁琐,你性子温厚,怕是有些吃不消。往后在侯府,希望有明珠护着你。记住,凤仪殿依旧是你的家,无论受了什么委屈,都尽管回来。”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雕刻着鸾鸟纹的暖玉,递到李香君手里。
“这枚暖玉能宁心安神,你身体薄弱,戴着它或许能好些。若夜里难安,就摸摸这玉,当是本宫陪着你呢。”
李香君连忙起身屈膝,双手恭敬地接过玉佩。指尖触到那温润的玉质,一股暖意瞬间传遍全身,眼眶也微微发红:“谢君后疼爱,侯爷待我极好。只是……只是我怕自己笨手笨脚,老是犯错。”
“傻孩子!”江玉衡笑着拉他重新坐下,指腹轻轻擦过他的眼角,“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本宫这里,舒心最重要。”
一旁的安岱瀛忽然从凳子上滑下来,凑到桌边扒着边缘,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瞅着那枚玉佩,又举起手里刚刻好的木雕小老虎,跑到李香君面前。
“君后!这玉上的鸟儿真好看!比我画的还精致!我也有礼物送你和明珠姐姐,你看我刻的小老虎!以后你们就能像老虎一样厉害,没人敢欺负你们!”
李香君接过木雕,触手粗糙却打磨得十分用心,模样憨态可掬。
“瀛儿真乖,这老虎刻得真精神,我一定好好收着。”
江玉衡也被安岱瀛逗笑了:“瀛儿要是喜欢,改日让内务府也给你雕一块。只是你得答应本宫,往后不许再闯祸,要好好跟着老师读书。”
安岱瀛立刻挺直小身板,拍着胸脯保证:“我知道啦!以后我就是大孩子了,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李香君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脸上也露出柔和的笑意。君后对他这般疼惜,真是他的福气。
江玉衡颔首,先握住安岱瀛的小手,又抬眼看向李香君,将他的手也一并覆上,力道轻轻收紧。
“你们两个,皆是本宫看着长大的。锦瑟性子沉静,总能开解本宫的烦忧;瀛儿虽跳脱,却也给这深宫添了许多热闹。”
安岱瀛用力回握君后,李香君也轻声应道:“君后放心,等从靖州归来,我第一个给您请安,伴您左右,不让您再觉得孤单。”
江玉衡笑着点头,轻轻拍了拍三人交握的手。
“父君,你说的我都听见了!”玉昭帝卿月瑾之抱着小帝卿月棠推门而入,他快步走到江玉衡身边,把月棠交给侍从,伸手拉住君后的衣袖。
“父君对锦瑟哥哥和瀛儿弟弟都这般好,难道就不疼我了吗?明明我才是您亲生的帝卿!”
江玉衡先是一愣,被他这副醋意十足的模样逗笑,伸手将人揽入怀中:“瑾儿醋劲儿倒不小。”
他抬手抚过月瑾之的长发,语气满是宠溺,“你是我的心头肉,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疼?在为父心里,你也是最特别的一个。”
说着从案侧拿起一个绣着玉兰花的锦囊,塞到月瑾之手中:“这是为父特意给你做的,里面碾碎了玫瑰,加了几味安神药材,既能安神,又能香身,不比给锦瑟的玉佩差吧?”
月瑾之捏着锦囊,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气,委屈瞬间消散大半。
“那……那父君以后也要对我一样好,不能只疼他们。”
“好!”江玉衡笑着应下,又从侍从手上接过不满三岁的月玉棠,挠了挠他的小脸,逗得孩子咯咯直笑,“往后咱们一家人,都要和和睦睦的,本宫疼你们每一个。”
安岱瀛凑过来,对月瑾之眨眨眼:“玉昭哥哥,君后最疼你啦!”
月瑾之嘴角忍不住上扬,将锦囊紧紧攥在手里,眼底满是藏不住的欢喜,转头看向李香君。
“锦瑟哥哥,如今你可是月侯府的少主君了,往后可得多照拂照拂我这个‘外嫁帝卿’才行。”
李香君闻言,温和一笑:“玉昭说笑了,我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往后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可是你说的!”月瑾之眼睛一亮,“那我往后若是在夫家受了委屈,就去侯府找你哭诉,你可不能嫌我烦。”
“自然不会。”李香君点头,“凤仪殿是我的家,侯府往后也是你的家,随时欢迎你回来。”
殿外彦青轻声问道:“君后,要不要把刚沏好的菊花茶端上来给小主子们解解腻?”
“也好,”江玉衡点头,“顺便把那碟新做的绿豆糕也端来,瀛儿最爱吃这个。”
安岱瀛立刻拍手:“太好了!君后最疼我了!”
“父君又偏心!”月瑾之走到君后身边,伸手轻轻戳了戳安岱瀛的胳膊,“就知道抢父后的疼!凭什么你天天都有新糕点吃?我方才求了半天想吃玫瑰酥,您却说太甜不给我!”
江玉衡转头对殿外吩咐:“再去把御膳房刚做的玫瑰酥端一碟来,要热乎的。”
月瑾之眼睛一亮:“谁吃醋了!我只是觉得父后不公平而已。”
话虽如此,那副口是心非的样子,让李香君站在一旁忍不住轻笑出声。
很快,侍卫端来了菊花茶和点心,茶香、糕香飘满屋内,安岱瀛拉着月瑾之和李香君,叽叽喳喳地讲起自己刻木雕时的趣事,凤仪殿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与此同时,殿外的宫道上,月滢舟快步上前,玉冠上的明珠随着动作轻晃,伸手轻轻拽住月明珠的衣袖。“侯爷,请留步!”
月明珠停下脚步,躬身行礼:“臣遵旨!”
“凌霄殿的栀子花开了,白得像雪,香透了半座宫城,可否陪我下去看看?”
月明珠抬眸时,目光恰好撞见月滢舟眼中闪烁的期待。
十四岁的少女唇角立刻绽开笑意,松开手转身便跑,浅绿色的长袍在暮色中投下轻盈的影子,还不忘回头催促:“快点跟上!去年最艳的那株开在殿角,去晚了最艳的该谢了!”
二人沿着宫道前行,初夏的风带着栀子花香扑面而来。越靠近凌霄殿,香气越浓郁。
满院的栀子树亭亭如盖,绿叶间缀满洁白的花朵。一阵风过,花瓣簌簌飘落。
月滢舟拉着月明珠跑过去,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转头对她笑道:“你看,这花瓣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润!去年我还摘了几朵压在书里,如今翻开,还带着淡淡的香呢。”
月明珠抬眸望去,目光掠过满院繁花,又落回月滢舟带着笑意的脸上,躬身应道:“殿下好雅兴。此花冰清玉洁,确是花中佳品,配得上殿下的清雅风骨。”
月滢舟伸手拂去落在肩头的花瓣,脚步却放慢了些,任由花香温柔地包裹着二人。
“装什么一本正经!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宫中,我摘两朵最香的,一朵给你,一朵我自己留着。去年戴在发间,母皇都夸好看呢!”
月明珠弯腰拱手:“能陪殿下赏此名花,已是臣的荣幸,只是往后若时常来宫里,这条路我怕是要好好攀爬了。”
月滢舟为月明珠簪花的手顿在半空中,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难过:“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靖州?”
月明珠:“三日后。”
“听老师说,你这一去要三年,甚至更久……”月滢舟眼底的光暗了下来,轻声问道,“这条路,非走不可吗?”
月明珠抬眸,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非走不可。”
月明珠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滢舟,老师年岁大了,身子也不大爽利,你在京城,帮我照顾好老师。”
“知道了。”月滢舟垂下眼,声音低低的,“老师我会照顾好,可你要先答应我,到了靖州,一定照顾好香君哥哥。”
她指尖摩挲着袖角,思绪飘回几年前的宫宴。
起初她和李香君的关系并不好,觉得他性子温吞,时常疏远。直到那次宫宴,她十岁,贪玩跑离侍从,被巡逻的侍卫误伤了腿,缩在假山后掉眼泪。是李香君发现了她,背起她往太医院跑,脚步又快又稳。
后来她生了场大病,高热不退,也是李香君守在殿外,隔着窗棂给她讲宫外的趣事,用竹枝在地上画小老虎逗她开心。
这些年,李香君待她向来温和。
她闯了祸,是他悄悄帮着收拾烂摊子;她被课业难住,是他耐心讲解到深夜;就连她随口提过喜欢的木雕小玩意儿,没过几日便会出现在她的案头。在她心里,这位温润如玉的兄长,早已是比亲人更可靠的存在。当年若不是他挡在她身前,那支射向她的冷箭,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着厉害,实则最是心软,不懂拒绝旁人,也不会提防人心。”月滢舟抬眼,眼底满是真切的担忧,“靖州路途遥远,人心复杂,你一定要多看着他些,别让他受了委屈,更别让他被人算计了去。”
月明珠见她明明眼底还泛着水光,却偏要摆出一副讨价还价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香君武功盖世,别说自保,说真的,他护着我还差不多,哪里用得着我照顾?”
“你是不是讨打!”月滢舟猛地抬眼,瞪了她一眼,凶巴巴的,伸手就想去拧她的胳膊,“香君哥哥性子温厚,不懂得防人,你心思细,自然要多照看他,不许敷衍我!”
月明珠顺势侧身躲开,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拱手应道:“好好好,臣遵旨!一定好好照顾你的香君哥哥,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月滢舟轻哼一声,转过身去,却悄悄抬手,捻起一片落在衣襟上的栀子花瓣。
“月明侯爷,滢舟,原来你们在这里!”一道爽朗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李香君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月明珠转头看向他,又抬手指了指天边渐渐沉下的晚霞:“四王女,天黑了,宫门该落钥了,微臣该偕夫君归家了。”
“回去吧回去吧!”月滢舟挥手,故作不耐烦地转过身,却在转身的瞬间,悄悄攥紧了袖中的栀子花。
月明珠眼底的笑意敛了几分,郑重地拱手道:“殿下留步,臣告辞。”
说罢,便与李香君一同转身向外走去。
廊下的灯火次第亮起,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月滢舟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直到那两道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才缓缓松开手,看着掌心那片被捏得有些发皱的栀子花。
轻声道:“一定要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