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PUA操作指南》张浮白

30、第三十章

　　骂人不过瘾，程青青越来越气，超起手旁的一个装饰性花瓶就朝着梁辰砸了过去。
　　梁辰竟然没有躲，那么大一个花瓶，砸在梁辰脑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梁辰就感觉到额角一丝凉意。
　　梁辰抬手摸了摸，摸到一手的血。
　　血沿着梁辰的额角，流到他的眼皮上，又流到他整半张脸上。
　　梁辰咧嘴发出一阵笑意。
　　程青青看着他的脸，觉得梁辰流着血的这张脸，格外可怖。
　　程青青是想走，但他也并不想杀人。
　　他拿起花瓶但那一刻，他是知道梁辰会躲开。
　　不知道为什么，梁辰生生挨了这一下。
　　程青青看了梁辰一眼，梁辰还在盯着自己满手的血看。
　　“你手机呢！！”看着血越流越多，程青青心逐渐提了起来。
　　梁辰笑笑，“你拿手机干嘛？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找你那个破手机！”
　　程青青简直无话可说，“我打120啊我还能干嘛！！梁辰你脑子清醒一点！”
　　梁辰听了这句话，突然咧出一个灿烂的笑，似乎两人之前的龃龉，都因为程青青这句“打120”而变得烟消云散。
　　此刻的梁辰脑子因为失血和疼痛而变得有些迷茫，他把眼睛上的血抹了抹，又看到又几滴血溅到了程青青脸上。
　　梁辰伸出大拇指，轻轻的在程青青脸颊上擦了擦，结果他大拇指上面血迹斑斑，把程青青脸也弄脏了。
　　梁辰这时候显现出了极端的强迫症，他又拿起另外一只干净的手，想给程青青把脸擦干净。
　　程青青不懂梁辰这是在干嘛，他有些着急，“你手机呢？我拿你手机打总行吧？”
　　他看着梁辰的血越来越多，铺陈在梁辰整张脸和脖子上，把他的白色家居服的领口也浸湿了，格外可怖。
　　梁辰却笑意不减，“我不给，120来拉我，你刚好逃走，对不对？”
　　程青青觉得和梁辰简直说不通，他大吼道：“我不走！！我他妈看你在医院包扎好了我再说！！”
　　梁辰此时倒显得有些天真起来，他抿着唇看了看程青青，歪着头，眼神清白，“那我包扎完了你又要走了吗？那我不去。”
　　程青青简直对现在的状况感觉到绝望。
　　梁辰看着程青青挫败的神情，觉得有些新奇。
　　“青青，你怎么了，你害怕吗？”他想摸程青青的脑袋，又想起自己手上有血污，于是又放了下来。
　　此刻的梁辰因为失血过多，声音显得虚弱又温柔。
　　他说：“程青青，你别怕，这伤口是我自己撞的。电视柜抽屉下面有家庭医用箱，你可以帮我取绷带出来吗？”
　　程青青急匆匆的走过去，到客厅中间找到那个最底下的抽屉，果然里面端放这一个医疗箱。
　　程青青拎着箱子走到梁辰身边。
　　程青青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还是梁辰告诉他，让他先把棉布消毒，清理他的伤口。
　　程青青摁着棉布，一下一下的擦梁辰额头上的伤口。
　　程青青手的力度不重，梁辰却疼的厉害。终于没忍住，梁辰“嘶”了一声。
　　程青青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梁辰反倒来安慰他，“没事的，我不咋疼。”
　　程青青皱着眉，就又拿着棉布开始擦。
　　终于把梁辰伤口周围擦干净了，又根据梁辰的要求，拆了一卷绷带，上面喷了些云南白药，然后细细的在梁辰额头上缠了一圈。
　　期间梁辰强忍着，一声没吭。
　　程青青的手却在不自觉的颤抖。
　　终于缠绕完了，程青青要在后面打个结，却因为手抖怎么样都打不好。
　　梁辰用干净的棉布把自己的手擦了擦，然后用力的捏了程青青的手一下，从程青青手里接过剩下的绷带，扯断，自己摸索着在脑袋背后打了个结。
　　又说了一句：“程青青，你别害怕。”
　　程青青没吭声。
　　梁辰用剩下的棉布沾了酒精，他捏着程青青的指尖，把程青青的指头一根一根的掰开，一根一根的擦干净。
　　擦的程青青都觉得自己手有些疼了，往出来扯的时候，梁辰才反应过来。
　　梁辰把拿着棉布的手缩回去，轻轻的笑，“我想起你都块二十五岁的时候，公司组织体检，我带你过去，你抽完血自己一个人偷偷去厕所哭。”
　　程青青尴尬的低头。
　　他从小就怕打针怕抽血，他也没想到二十来岁了，依然生理性的控制不住，眼泪哗哗就往下掉。
　　当时梁辰在卫生间最里面隔间找到他的时候，可把他尴尬坏了。
　　程青青也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现在看来，简直恍若隔世。
　　程青青搓了搓指尖，那上面因为酒精的挥发而感觉到有些凉意。程青青叹口气，认真的看着梁辰，“梁辰，你知道吗，后来我从未再因为体检抽血而哭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梁辰盯着程青青，“为什么？”
　　“因为我二十五岁的时候，我俩依然互相喜欢，我每次哭的时候我知道我还有底气，还有人爱我，关心我，和我在一起，共同对抗这世上的很多苦难和难题，而抽血这样的事情，只不过是漫长人生中，最不足挂齿的一部分。后面我再没有为任何事情哭过了，你又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梁辰嘴唇苦涩，额头隐隐作痛。他清楚程青青说的是什么意思，程青青却偏偏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在他耳边再说一遍。
　　“因为我知道这世上最终还是剩下我一个，来面对人生的诸多苦楚和悲痛，只要一这么想，什么困境都不会让我想哭，我只能变得坚强。”
　　梁辰看着程青青，眼神里满是痛苦，他讷讷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程青青抿唇，“不是谁的错，人性如此。”
　　当梁辰听到程青青开始说“人性如此”的时候，他的痛苦又增加了一层。
　　梁辰有些丧气，“程青青，咱们现在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归类于人性吗？在你看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和这世上的所有情侣关系一样，都可以观摩和推理出结果吗？”
　　程青青愕然，“不然呢？你觉得我俩特殊在哪？”
　　梁辰说：“我以为我们不一样。”
　　程青青又愕然，“有什么不一样？”
　　程青青突然意识到，梁辰从小家庭环境极为优越，要风要雨都能拿到，尤其他俩之间，感情水到渠成，和周围一毕业相亲结婚的同学和朋友们不一样，所以梁辰一直以为他很特殊。
　　程青青却不然，很早之前，程青青就认清楚了自己是普通人这个事实。和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对比，都没有什么不同。
　　这就是他俩的诧异。
　　这也让程青青意识到，原来梁辰心中一直是这么想的。
　　程青青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和梁辰之间的矛盾是情爱是否需要专一，而这会儿，程青青突然反应过来，他和梁辰之间的矛盾，是一直存在的，只是他一直误以为，或者是潜意识里面，将这些更沉重的问题，轻拿轻放。
　　程青青这会儿突然又想起亢祯，那么他和亢祯之间呢？也能抵抗种种阻力走到最后吗？程青青不想再想。
　　梁辰冷不防问他：“你在想什么？”
　　程青青回过神，看梁辰一眼。
　　梁辰愤怒又委屈，他指着自己的脑袋，“我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别的男人？”
　　程青青默然。
　　很多时候，他对梁辰的小孩子脾气都觉得无力。
　　梁辰撇撇嘴，坐到沙发上，理所当然道：“我想吃毛血旺，你做给我吃。我自己做的不好吃，外面买的也不好吃。”
　　程青青看他额头一眼，“你有伤口，不能吃辛辣的，会留疤。”
　　梁辰鼓了鼓腮帮子，“留疤就留疤，到时候我破相了，刚好你照顾我一辈子。”
　　程青青不想和他耍嘴皮子，径直走进厨房。
　　厨房里放着一个大冰箱，里面什么都有。
　　看来梁辰为了这次绑架，真是做足了准备。
　　程青青取出需要的食材，放在水龙头下面清洗。
　　梁辰又巴巴的跑过来，靠着门框站下。
　　程青青还在洗金针菇，梁辰欣赏了会儿程青青做菜的背影，心满意足的叹口气，走到程青青一旁，把程青青挤开，“我来洗吧，待会你调味就好。”
　　程青青惊奇的看梁辰一眼。
　　梁辰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他摸摸鼻子。
　　程青青往旁边站了站，看着梁辰有模有样的洗菜。
　　程青青一瞬间在想，他这是在干啥呀！
　　这个想法一出来，程青青瞬间觉得无趣。
　　他往后退了退，想去客厅坐着，等梁辰洗完了再说。
　　梁辰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他喊住程青青：“你别走！”
　　程青青脚步定住。
　　又听梁辰道：“你就在厨房陪着我不行吗？我头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对我！！”
　　说着说着，梁辰声音里面又浸满了委屈。
　　程青青看着梁辰包的严实的脑袋，叹了口气，“你去休息吧。”
　　梁辰很倔强，“我来洗就好。但你要在这儿陪着我。”
　　程青青没吭声，双手抱臂，靠在厨房门框上，远远看着梁辰洗菜但背影。
　　梁辰腰细腿长，天生但衣服架子。
　　连穿着围裙都透露着一股子涩气。
　　之前这样的梁辰很吸引程青青，但现在，程青青摇摇头，只觉得事情何时能结束，他何时能从这个房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