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PUA操作指南》张浮白

31、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菜做好了，梁辰端着盘子放到餐桌上。
　　程青青看着桌上的菜，没啥胃口。
　　梁辰倒是很开心，一个劲儿的让程青青尝一尝桌上的各色菜式，还不无自豪的说：“我最近手艺可长进了，你尝尝，好吃的话我天天给你做。”
　　程青青没话说，只吃了两口米饭。
　　梁辰看程青青这样子，有些不高兴了。
　　他拿着筷子给程青青碗里夹了两片毛肚，“你不是喜欢吃毛肚嘛，吃吧，不然待会毛肚要老了。”
　　程青青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喜欢吃毛肚了。
　　梁辰看出程青青的疑惑，他大剌剌道：“咱吃火锅的时候你不是每次都点嘛？”
　　程青青道：“哦，我是每次都点，但不意味着我喜欢吃。”
　　听程青青这么说，梁辰也并不难堪，“那你喜欢吃什么？你说吧，我都会做。”
　　程青青觉得没啥意思，夹起毛肚吃了。
　　梁辰做菜是比之前有长进，但程青青的胃口实在是和心情有很大影响。
　　他强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就想起身。
　　梁辰拉住他的胳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吃完再走。”
　　梁辰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底弥漫着不满。
　　程青青实在不想吃，他也抿起嘴角，“我不吃。”
　　两人僵持着，谁都没有说话。
　　后面梁辰似乎是坚持不住了，他拉了拉程青青的胳膊，眼里似有哀求，他看着桌子上做的一桌菜，讷讷道：“你再吃点吧，我做了这么多……”
　　程青青突然想起之前的很多事。
　　他挑眉看着梁辰，问：“梁辰，你还记得吗？之前有一年你过生日，我也做了一桌菜，我等你等的都要睡着了，后来我发现你是和张小沧去米其林餐厅过了。”
　　梁辰睁大眼睛。
　　程青青又说：“那个时候我记得我也没说你什么，也没说我做了这么多，你必须吃啊？”
　　程青青内心生出一种隐秘的欣喜和快意，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怪不得梁辰会如此对待他，就是因为伤害一个人的时候，在内心深处会升腾起一股伤害人的快乐。
　　这种快乐无法对人言语，因为它太过不正当，太让人羞愧了。
　　但是只要体验到一次这种快乐，下次你就自然而然的想继续体会。
　　程青青突然冒了一层冷汗。
　　他这样，和梁辰有何区别？
　　同时他也终于意识到，这些年，梁辰是如何对待他的。
　　梁辰一边说着爱他，一边一次又一次的用这种方式戳着他的脊梁骨，然后淡然的看着他在痛苦中沉浮，一声不吭一言不发。
　　梁辰默不吭声，他的眼里慢慢浮现出一种痛苦和一种无法言说的憋闷。
　　程青青倒是有些惊奇，他感觉他内心的恶意已经收束不住了。
　　他问梁辰，“你真的像你表现出来的这么痛苦吗？还是你只是觉得在人生的某些时刻，某些情绪是需要装模作样一下的？”
　　梁辰惊诧的看着程青青，苦笑出声。
　　“程青青，你是觉得我不会痛苦吗，还是你觉得在这种时刻，我不该痛苦？又或者是，我俩相处这么多年，我的开心，我的痛苦，在你看起来都像是在装模作样逢场作戏？”
　　程青青眨眨眼，“那倒是没有。我就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程青青想起自己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跟着出殡。周围的很多人都在哭，有些人放声大哭，有些人小声哽咽，只有程青青走在最前面，在这一刻感受时间和空间的晃荡。
　　那个时候程青青是有点恐慌的。
　　他的脑子和心脏一片空白，哭也哭不出来，甚至他都已经感觉不到伤心。
　　他也奇怪，身旁的那些人，是怎么哭出来的？他怎么就哭不出来呢？
　　梁辰起身，紧紧的抱住程青青。
　　用似乎要把程青青勒到自己勒骨中的力度。
　　程青青眨眨眼，看着不远处惨白的墙皮，这一刻，他又陷入了父亲死亡时他出殡的状态。
　　程青青感觉头脑和心脏一片空白，整个时间和空间都在扭曲，程青青想，梁辰这是在干嘛呀？怎么突然就表现的爱的不行了？然后他又想，他现在是在干嘛呀？为何总让自己陷入这种奇怪的境地。
　　程青青使劲推开梁辰，平静的看着梁辰的脸。
　　梁辰脸红扑扑的，他的胳膊还呈现一个展开拥抱的姿势。
　　梁辰讷讷道：“现在抱你都不让抱了吗？”
　　程青青皱了皱鼻子，“梁辰，你觉得有意思吗？”
　　他是真的想问梁辰，觉得这样的生活是否有意义。
　　梁辰却误会了，梁辰上前一步，紧紧捏着程青青的肩膀，恶狠狠的看着他，“没意思？你当初追我的时候没觉得没意思，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没觉得没意思，现在你问我有意思吗？”梁辰气都有些不顺了，他狠狠的喘息了两口，大声的说：“程青青我告诉你程青青，有意思，我觉得特别有意思！咱俩就这么耗着吧！耗到彻底没意思的一天！”
　　程青青垂下眼，叹了口气。
　　他也对梁辰至今都能表现都如此“情深意重”而感到奇怪。
　　“梁辰”程青青低头看着地面，他声音平静，“你也已经三十多了，早已经过了为感情要死不活的年龄，现在的你，有钱，有阶级地位，在公司也有强烈的自尊感，处处受人尊敬，就连相貌，岁月也没有在你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更重要的是，很多人都爱你，其中不乏抛开你的各项条件，真心爱你的人。”
　　梁辰也安静的听着，听到后面，嘴角微微翘起来。
　　就听程青青又说：“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梁辰马上不笑了。
　　他盯着程青青，然后回味了一遍程青青刚才说的话。
　　梁辰想了想，道：“可能因为我拥有的太多了，所以才不能忍受失去？”
　　程青青叹息，“那你得到之后又能如何？和你之前得到的其他任何东西一样，平平无奇。”
　　梁辰又想了想，摇摇头，“不是的，不一样的。程青青你不是我，你不懂。有些东西，于我来说，可有可无。但有些东西，我非得到不可。”
　　“那你之前并不珍惜但原因是……？”程青青并没有被梁辰但话绕进去。
　　梁辰轻笑一声，又是那样的语气，“我并没有不珍惜，我只是用错了方式。程青青，有些时候，你也并不懂我。”
　　程青青耸耸肩，“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一直自诩稍微懂点你，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宁愿真的不懂。”
　　梁辰挑眉，“反正你说这么多，其实并没有用处。你不要想着我会松手，我告诉你程青青，我不会的。这十多年我没有松手，更别说现在了。”
　　程青青对梁辰的自说自话感到无力。
　　他已经彻底感受到自己和梁辰再无好好沟通的可能。
　　程青青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卧室，趴在床上，把头深深的埋进了枕头里。
　　——
　　第二日。
　　程青青的屋子了出现了蟑螂。
　　一只巨大的，黑色的，蟑螂。
　　北方的蟑螂很少见过这么大的，程青青只有有一年，去重庆玩的时候，见过这么大的蟑螂。
　　程青青看的头皮都麻了，心里直发毛。
　　他就看着这个大虫子从墙皮上“蹭”的一下蹿过去，然后再也看不见。
　　轨迹没有丝毫逻辑，横冲直撞的。
　　程青青拼命克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门走到了客厅。
　　梁辰正盘腿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电脑页面是线上会议。
　　梁辰偏头看了一眼程青青，继续不紧不慢的给底下人开会。
　　程青青尴尬的看他一眼，然后坐到远处，拿起杯子想喝口水。
　　又想起刚才看到的蟑螂，这会儿连水都恶心的喝不下去了，于是又放下水杯。
　　梁辰又看他一眼。
　　没几分钟，梁辰就说“今天的会议咱们就开到这里，如果有其他问题电话联系我。”
　　明显还有个工作人员想说点什么，才开口说了一句“梁总”，梁辰就已经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了。
　　梁辰把电脑放一旁，走到程青青旁边。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下身是白色宽松又笔挺的裤子，上面是一件浅灰色的圆领运动服，整个人显得柔和起来。
　　他坐到程青青旁边，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轻声问他，“今天怎么醒来这么早？”
　　程青青其实每天醒来都很早，只是他不乐意见梁辰，所以每次都呆在卧室不出门。
　　今天是被蟑螂吓着了，屋子里实在呆不住，不得已才出来的。
　　梁辰看程青青脸色发白心有余悸的样子，也马上紧张起来，“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程青青有点难以启齿。
　　梁辰却更加担心了，他抬手摸了摸程青青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你好像是有点发烧？”
　　程青青很有些无语，这和发烧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梁辰更加着急，他捏着程青青的下巴，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遍，“到底怎么了？”
　　程青青咽了口口水，“我屋子有蟑螂。”
　　梁辰听了，愣了会儿，然后大笑出声。
　　程青青脸都要红了，这也太尴尬了，属实有点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