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岌岌可危》千愿无虞

7、第 7 章

　　生日会结束后的那几天，宋书珩过得有些恍惚。

　　林殊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却明智地没有多问。有些情绪，需要自己慢慢消化。

　　周三的课上，宋书珩破天荒地没有提前去占座。他踩着铃声走进教室，选了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把自己埋在阴影里。

　　楚识聿和唐璟安已经坐在了前排，依旧是那个固定的位置。

　　楚识聿在看课件，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鼻梁高挺，唇线分明。

　　宋书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带着点熟悉的钝痛。

　　宋书珩拿出课本，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上。可那些字符像是活过来一样，在他眼前跳跃、重组，最后都变成了楚识聿的脸。

　　他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期待楚识聿突然回头对他笑？期待对方主动跟他说句话？还是期待那场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拍照？

　　太蠢了吧。

　　宋书珩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没忍住嘀咕。

　　“我草，宋书珩，你怎么回事，太堕落了吧！”

　　周五晚上，林殊约宋书珩去Bessie喝酒。

　　“怎么，还在想楚识聿呢？”林殊看着宋书珩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忍不住开口。

　　宋书珩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离：“没有。”

　　“没有你喝这么猛？”林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别喝了，伤身体。”

　　“没事，”宋书珩抢回酒杯，又喝了一口，“今天我高兴，想喝点。”

　　“高兴？”林殊挑眉，“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想通了。”宋书珩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坚定，“林殊，要不然我换个人追吧。”

　　林殊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你能想通就好。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楚识聿那人太……”

　　“他挺好的。”宋书珩打断他，语气认真，“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该打扰他的。”

　　楚识聿没什么错，他只是不喜欢自己而已。

　　喜欢一个人，是他自己的事。不喜欢，是楚识聿的权利。没什么好抱怨的，也没什么好不甘心的。

　　“行吧，你心里有数就好。”林殊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喝酒，庆祝你重获自由！”

　　宋书珩笑了笑，和他碰了碰杯，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的刺痛，眼眶却莫名地有些发热。

　　他以为自己真的想通了，可为什么心脏还是这么疼？

　　周六下午，宋书珩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他父亲宋德铭的助理打来的，说晚上有个慈善晚宴，让他务必出席。

　　“我不去。”宋书珩想都没想就拒绝。

　　那种充斥着虚伪和算计的场合，他向来敬而远之。

　　“宋少爷，这是宋董特意交代的，说是有重要的客户要见。”助理的语气很为难，“而且……楚家的人也会去。”

　　宋书珩的心脏猛地一跳。

　　楚家的人？

　　会有楚识聿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

　　关他什么事。

　　他已经决定放弃了，见不见又有什么意义。

　　“知道了。”宋书珩还是答应了。他可以不给赵雪宁和宋奕辰面子，但不能不给宋德铭添麻烦——至少目前在明面上不能。

　　晚上七点，宋书珩准时出现在慈善晚宴的现场。

　　他穿了件黑色的手工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看起来优雅又疏离。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微笑不过是一层伪装。

　　“书珩，这边。”宋德铭看到他，朝他招了招手。

　　宋书珩走过去，礼貌地和在场的几位长辈打了招呼。赵雪宁和宋奕辰也在，看到他，赵雪宁笑得一脸虚伪，宋奕辰则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宋书珩懒得理他们，找了个借口，走到露台透气。

　　露台的风很大，吹得他的头发有些乱。他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心里空落落的。

　　“一个人在这儿吹风？”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宋书珩的身体僵了一下，缓缓转过身。

　　楚识聿就站在不远处，穿着件深灰色的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依旧是那副清冷疏离的样子。

　　宋书珩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躲开，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嗯，里面有点闷。”他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楚识聿走到他身边，也靠在了栏杆上，目光投向远方：“你怎么来了？”

　　“我爸让我来的。”宋书珩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抗拒。

　　两人沉默了片刻，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宋书珩能闻到楚识聿身上淡淡的香味，和他身上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让他心安又心慌的味道。

　　“那个……”宋书珩深吸一口气，决定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我先回去了。”

　　“嗯。”楚识聿点了点头，没看他。

　　宋书珩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快，像是在逃。

　　他怕再待下去，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会彻底崩塌。

　　刚走到露台门口，他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女生朝楚识聿走了过去。女生长得很漂亮，气质温婉，走到楚识聿身边时，微微仰头，笑着说了些什么。

　　楚识聿侧过头，看着她，脸上虽然没什么笑容，但眼神比平时柔和了许多，甚至还微微点了点头。

　　那一幕，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宋书珩的心里。

　　他认识那个女生，是许氏集团的千金，许薇薇。家世显赫，才貌双全，和楚识聿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般配得像一幅画。

　　原来如此。

　　宋书珩忽然明白了。

　　楚识聿可能真的不喜欢男人。

　　宋书珩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宴会厅，没有回头。

　　晚宴进行到一半，开始了慈善拍卖环节。

　　第一件拍品是一幅油画，起拍价五十万。现场的气氛很热烈，叫价声此起彼伏。

　　宋书珩没什么兴趣，坐在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香槟。

　　很快这幅藏品就被人拍走。

　　“下一件拍品，是一条项链，由著名设计师亲手打造，起拍价八十万。”

　　主持人的声音将宋书珩的思绪拉了回来。

　　那条项链确实很漂亮，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像天上的星星。

　　宋奕辰立刻举了牌：“一百万。”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宋书珩，带着点炫耀的意味。

　　宋书珩反手就是一个鄙视。

　　“一百二十万。”有人跟价。

　　“一百五十万。”宋奕辰毫不犹豫地加价。

　　就在这时，楚识聿忽然举了牌：“两百万。”

　　全场又是一阵骚动。

　　宋奕辰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咬了咬牙，刚想继续加价，却被赵雪宁拉住了。赵雪宁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最终，楚识聿以两百万的价格拍下了那条项链。

　　拍卖结束后，楚识聿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拿着那条项链，走到了一个女生面前。

　　是许薇薇。

　　楚识聿将项链递给许薇薇，脸上带着他一贯的礼貌和疏离。

　　许薇薇显然有些惊讶，随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双手接过项链：“真的很谢谢你……”

　　两人站在一起，男才女貌，郎情妾意，看起来般配得刺眼。

　　宋书珩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原来……是这样。

　　他就像个跳梁小丑，自以为是地解读着楚识聿每一个无意的举动，幻想出一场根本不存在的暧昧。

　　真是……太可笑了。

　　宋书珩猛地站起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宴会厅。

　　他听到了身后宋奕辰窃笑声，听到了林殊焦急的呼喊声，可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只想逃，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地喘口气。
　　“书珩，你等等我！”

　　林殊追了出来，“你没事吧？”他拍了拍宋书珩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担忧。

　　宋书珩摇了摇头，想说话，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怎么会没事。

　　他的心，像是被撕成了碎片，疼得他快要窒息了。

　　慈善晚宴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一地的星子，却照不进宋书珩心里那片突然降临的阴影。

　　宋书珩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哽咽。风很大，吹得他眼睛发酸，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些快要涌出来的湿意逼了回去。

　　不能哭。

　　他宋书珩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就算要放弃，也要体面一点。

　　林殊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所有语言在这种时候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拍了拍宋书珩的背，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走了，别在这儿吹风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驶出市区，往海边开去。

　　夜风吹进车窗，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散了宴会厅里的香水味，也吹散了几分酒意。

　　宋书珩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路灯，眼神放空。

　　“还记得这儿吗？”林殊把车停在一片沙滩边，笑着问他。

　　宋书珩抬眼望去，月光下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沙滩上散落着几个贝壳，是他们小时候常来的地方。

　　那时候妈妈还在，会带着他来这儿捡贝壳、堆沙堡，笑声能被海风吹得很远。

　　“怎么突然带我来这儿？”宋书珩推开车门，赤脚踩在微凉的沙滩上。

　　“带你吹吹海风，清醒清醒。”林殊跟在他身后，“有些事，换个地方想，可能就不一样了。”

　　宋书珩没说话，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着。海浪一次次漫上来，打湿他的裤脚，带着微凉的触感。

　　“其实……”林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楚识聿给许薇薇送项链，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你也知道林家和楚家有生意往来，也许只是……”

　　“误会？”宋书珩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林殊，月光照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未干的湿意，“就算有误会又怎么样呢？林殊，我追了他快两年了，老子的时间就不是时间吗？”

　　他的声音有点发颤，带着压抑了太久的委屈：“不过他很早就拒绝我了，我这就是……自我感动。”

　　“我不是非要他喜欢我，我只是……”宋书珩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我只是觉得，我这两年的喜欢，像个笑话。”

　　林殊看着他哭得发红的眼睛，心里也跟着难受。他走上前，拍了拍宋书珩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安慰他：“不哭了啊，不值得。”

　　“谁说不值得……”宋书珩抹了把眼泪，哭得更凶了，“他那么好，那么帅，那么厉害……我特别喜欢他，怎么会不值得……”

　　可再值得，也得有个尽头啊。

　　宋书珩蹲在沙滩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海浪声很大，掩盖了他的哭声，却掩盖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难过。

　　原来，那些以为的靠近，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觉。

　　就像沙滩上的脚印，看起来清晰，海浪一冲，就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