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岌岌可危》千愿无虞

8、第 8 章

　　“林殊，”过了很久，宋书珩才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兔子，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平静，“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林殊递给他一张纸巾。

　　“我不哭了。”宋书珩用纸巾擦着眼泪，动作笨拙，“也……不喜欢他了。”

　　这句话说出来，心里像是空了一块，疼得厉害，却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真的？”林殊有点惊讶。

　　“真的。”宋书珩点了点头，月光下，他的眼神异常坚定，“我以前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坚持到底，现在才明白，有些人，注定是追不上的。”

　　“强扭的瓜不甜，我懂。”他笑了笑，眼角还挂着泪珠，看起来有点傻，却带着一种释然的坦荡，“以后，我不追了。”

　　“不追了，就不难受了吧？”宋书珩看着海面，像是在问林殊，又像是在问自己。

　　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温柔的声响，像是在给这个问题一个肯定的答案。

　　林殊说：“行，你能想开就行。”说完就准备拍拍宋书珩。

　　手还没搭上他的肩，宋书珩又开始鬼叫，“我真草了！林殊，他是不是傻逼啊！呵呵……真的是，怎么会有他这种人啊！”

　　林殊：“……”

　　楚识聿是在第二天下午才知道宋书珩昨晚提前离场的。

　　他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唐璟安就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杯咖啡，一脸探究地看着他。

　　“你昨天跟许薇薇那出，唱的哪出啊？”唐璟安把咖啡放在他桌上，挑眉道，“两百万的项链说送就送，够大方的啊。”

　　楚识聿皱了皱眉，打开文件开始处理：“不是送，是帮她拍的。”

　　“帮她拍的？”唐璟安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那条项链是她姐姐的东西，之前被弄丢了，没想到会出现在拍卖会上。”楚识聿头也没抬地解释道，“她姐姐不方便出面，许薇薇就私下找我帮忙，钱她会照付。”

　　“她姐姐？”唐璟安想了想，“是不是那个做珠宝设计的许优优？”

　　“嗯。”楚识聿应了一声，“之前跟她有过合作，算是欠个人情。”

　　许优优是业内有名的珠宝设计师，曾和楚识聿的公司合作过一个项目，合作很愉快，算是半个朋友。

　　这次她的妹妹许薇薇找到他，说项链对她姐姐有特殊意义，希望能帮忙拍回来，楚识聿想着不过是举手之劳，就答应了。

　　“原来是这样。”唐璟安恍然大悟，随即又皱起眉，“那你给她项链的时候，就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

　　楚识聿抬眼看向他：“怎么了？”

　　“怎么了？”唐璟安叹了口气，“你给项链的时候，被宋书珩看见了。”

　　楚识聿握着钢笔的手顿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见了又怎么样？”

　　“还怎么样？”唐璟安觉得有点头疼，“那小子估计是误会了，昨晚没等晚宴结束就走了，林殊说他哭得稀里哗啦的，还说……再也不喜欢你了。”

　　楚识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地说：“他想多了。”

　　“是，他是想多了。”唐璟安看着他，语气带着点无奈，“可你就没觉得，你这事办得有点不妥？明知道那小子对你心思不一样，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别的女生送项链，哪怕是帮人忙，也该避避嫌吧？”

　　楚识聿没说话，视线重新落回文件上，只是指尖在纸页上停留了很久，都没有落下。

　　他确实没想那么多。

　　在他看来，帮忙拍回项链，只是出于商业伙伴的礼貌和基本的人情往来，和宋书珩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宋书珩怎么想……他从来没考虑过。

　　他一直觉得，宋书珩对他的喜欢，就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定哪天就腻了，转移目标了。

　　可听到唐璟安说他“哭得稀里哗啦”，说他“再也不喜欢了”，心里却莫名地有点不舒服。

　　那种感觉很微妙，像是有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一下，不疼，却有点痒。

　　“他……”楚识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很伤心？”

　　“你说呢？”唐璟安挑眉，“换作是你，追了一两年的人突然给别人送昂贵的礼物，你能不伤心？”

　　楚识聿沉默了。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宋书珩站在角落里，看着他把项链递给许薇薇，那双总是亮晶晶的、带着期待的眼睛，一点点暗下去……心里那点不舒服，似乎又清晰了些。

　　“行了，话我就说到这儿。”唐璟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至于怎么做，你自己想吧。”

　　唐璟安走后，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的低鸣声。

　　楚识聿看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却一个字也敲不进去。

　　他想起宋书珩第一次堵他的样子，抱着一大束玫瑰，笑得张扬又得意。
　　想起他在篮球场上给他递水，被拒绝后委屈地噘嘴。
　　想起他在课上偷偷看他，被发现后慌忙低下头的样子。

　　那些画面，以前觉得无感，现在回想起来，却带着点说不出的鲜活。

　　他一直刻意保持距离，觉得这样对双方都好。他以为宋书珩会像以前那样，碰壁多了自然会放弃。

　　可真的听到他说“再也不喜欢了”，心里却空落落的。

　　楚识聿揉了揉眉心，关掉电脑。

　　宋书珩是被海浪声叫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车上，身上盖着林殊的外套。天已经亮了，海面上泛着金色的晨光，几只海鸥在低空盘旋。

　　林殊坐在不远处的礁石上，看着他笑：“醒了？再不醒太阳就要晒屁股了。”

　　宋书珩坐起来，揉了揉发僵的脖子，昨晚哭太久，眼睛还有点肿：“几点了？”

　　“七点多了。”林殊扔给他一瓶水，“回去吗？”

　　“嗯。”宋书珩点头，撑着坐起身来，“哎呦，我草！快来扶我一下，老子腰要断了！”

　　林殊过来扶他，“你他妈真是个祖宗。”

　　海风吹在脸上，带着清晨的凉意，却让他清醒了不少。昨晚的难过还在，但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已经淡了很多。

　　就像林殊说的，有些事，换个地方想，真的会不一样。

　　在海边哭了一夜，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哭出来，好像也就没那么难了。

　　“走吧。”宋书珩对林殊笑了笑，那笑容里还有点疲惫，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回去的路上，林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没敢再提楚识聿。

　　宋书珩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忽然开口：“哥们儿，有你真好，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又唱哪出？”林殊笑。

　　“呵呵，”宋书珩转头看他，眼神认真，“我好心夸你呢，你啥意思啊？”

　　“得得得，我说错话了行不行？祖宗。”

　　“这还差不多，哼。”宋书珩想了想又说，“不过还是谢谢你啊铁子。”

　　但有一说一，这一年，不管他多傻多执着，林殊虽然嘴上嘲笑他，却一直站在他这边，在他难过的时候陪着他，在他被欺负的时候帮他出头。

　　有这样的朋友，是他的幸运。

　　“跟我客气什么。”林殊捶了他一下，“我们可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

　　宋书珩笑了起来，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跳跃，带着点释然的光彩。

　　是啊，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没有楚识聿，他还有林殊，还有自己的工作室，还有很多值得期待的事。

　　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呵呵。

　　回到公寓，宋书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了个热水澡。

　　热水冲刷着身体，带走了一夜的疲惫和海边的沙粒，也仿佛带走了心里最后一点留恋。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还有点肿，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亮。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宋书珩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几秒，然后平静地退出了和楚识聿的对话框。

　　没有删除，也没有拉黑。

　　没必要。

　　真正的放下，不是刻意的切割，而是坦然的面对。

　　他可以留在列表里，像个普通的同学，像个曾经认识的人。

　　只是，不会再期待了。

　　宋书珩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机，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小声给自己点了个赞，“宋书珩，做得好。”

　　阳光涌进来，温暖而明亮，落在他身上，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他拿出相机，对着窗外的晨光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阳光正好，岁月安稳。

　　周一转眼又到了，宋书珩早早的就去上课了。

　　他没有提前占座，也没有选最后一排的角落，而是选了中间的位置，不靠前，也不靠后。

　　楚识聿和唐璟安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看课本，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抬头张望。

　　直到楚识聿在他前排坐下，唐璟安喊了他一声，他才抬起头，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楚识聿的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有点意外，但也只是点了点头，就坐下了。

　　整节课，宋书珩都在认真听讲，偶尔在笔记本上记笔记，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偷偷看楚识聿。

　　下课铃响，他收拾好东西，和林殊一起离开了教室，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楚识聿一眼。

　　楚识聿坐在座位上，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唐璟安凑过来，低声笑：“看来是真的放下了。”

　　楚识聿没说话，目光落在宋书珩刚才坐过的位置上，那里空荡荡的，像他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日子像流水一样过去，平静无波。

　　宋书珩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和工作室里，他接了一个旅行杂志的拍摄项目，要去云南待个一周到半个月不等。

　　出发前，他请林殊吃饭。

　　“真要去那么久？”林殊有点舍不得，“那边山路多，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宋书珩笑着给他夹菜，“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那必须的。”林殊笑，“对了，摄影展的事，我帮你报上名了，等你回来正好赶上。”

　　“谢了。”宋书珩点头，“回来再说。”

　　他没提楚识聿，林殊也没提。

　　好像那个人，从来没有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一样。

　　只有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宋书珩会想起那个清冷的身影，心里还会有点隐隐的疼。

　　但他知道，那只是惯性，就像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疤痕，偶尔会痒，却不会再疼得撕心裂肺。

　　他已经决定了，哭过那一夜，就再也不回头了。

　　云南的风景很美，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少数民族的姑娘穿着鲜艳的服饰，笑容淳朴。

　　宋书珩背着相机，走在古老的巷子里，看着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光斑，看着孩子们在石板路上追逐打闹，心里一片宁静。

　　他拍了很多照片，有风景，有人物，有日出，有星空。每一张照片里，都充满了生机和温暖。

　　他把这些照片发给林殊看，林殊回他：“拍得越来越好了，等你回来一定能拿奖。”

　　宋书珩笑着回复：“借你吉言。”

　　他没有再登陆那个校园论坛，没有再打听任何关于楚识聿的消息。

　　楚识聿就像他人生里的一场台风，来得猛烈，搅得他兵荒马乱，却也在离开后，让他看到了更清澈的天空。

　　九天后后，宋书珩从云南回来。

　　刚下飞机，就接到了林殊的电话。

　　“祖宗，你可算回来了！赶紧的，明天的摄影展开幕在即，你的作品还没送过去呢！”

　　“知道了，不会忘的。”宋书珩笑着挂了电话，拉着行李箱往出口走。

　　阳光透过机场的玻璃幕墙照进来，落在他身上，温暖而明亮。

　　他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而那些关于楚识聿的、兵荒马乱的过去，就让它留在风里吧。

　　海风吹过，什么都不会留下了。

　　林殊给他发信息说楚识聿也在摄影展。

　　宋书珩回了个“关我屁事”，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宋书珩这就叫有骨气！哼哼，谁离了谁还不能活了是吗？真的是。

　　林殊给他回了一溜的大拇指。

　　宋书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