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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其九·证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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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九·证明
第二天，太宰用敦的手机试了一次。来电铃声是默认设定，不用再试其他人的了。也就是说，那首歌是国木田专门设置的太宰的来电铃声。
要找到这首歌很容易，直接搜索铃声里的那几句歌词就可以。
然后太宰发现，这首歌出自一部动画的ED。很少接触动画的太宰还是花了三天时间把这部动画的全部两季加剧场版补全了。
而他也发现，国木田设置的铃声是截取的其中一集ED的特殊处理。没有前奏和伴奏，歌者人声清唱高潮部分。而剧情也对应着一对恋人生离死别的时候。
尽管ACG已经算是日本经济的支柱产业之一，但是太宰还是很难将动画和国木田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太宰有些好奇，他是在什么时候通过什么契机接触到这部作品的呢。
不过从他将这首ED专门设置为自己的来电铃声，并且在最后让那名死灵指挥官将手机带出来的行为可以察觉到他的心思。
虽然这份告白来得有些迟了。
电脑屏幕中，是剧场版最后的画面。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男主角总算是得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如同受到了感染一般，太宰也打心底里为男主角感到高兴。
就好像自己也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一般。
而实际上，也正是如此。
他找到了。
关掉显示出“FIN”字样的播放器界面，太宰轻轻将电脑合上。
“太宰先生。”几乎在同时，太宰听到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敦的声音有些紧，整个人看上去也是惴惴不安的样子。
不过太宰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敦君，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搭档了吧。”太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双手揣进衣兜里，带着平静的微笑说。
“咦？！”敦来不及掩饰惊讶，之后才又手忙脚乱地解释道，“啊……那个，如果太宰先生您不愿意的话……”
“我没关系。”太宰伸手拍了拍敦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
“太宰先生，我真的……能够代替国木田先生——”
“当然不可以。”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宰打断了。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敦惊慌失措地不停鞠躬道歉。
“每个人在这世间都有无可取代的位置，你就是你自己，中岛敦。”太宰说着，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造型精美的小盒子揣进衣兜。
“太宰先生？”敦看上去还是有些迷茫。
“作为侦探社的前辈，我也有这个义务。而且敦君你放心吧。”太宰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下来，他微微偏头，目光像是在看着敦，又像是在看着窗外，“我已经不会再自杀了。”
——
国木田的墓碑前。
明明几天前才来过，太宰却觉得像是隔了好久好久。
那部动画的主题是战争和理解。
简单地说人们如果都能相互理解，那么战争和死亡什么的也就不会存在了。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吧。
即使是相互理解了，人们有的时候还是不得不为了某些东西而战斗。
织田作和纪德的情况便是如此吧。
那么，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太宰单膝跪地，看着墓碑上的字和墓碑前的白花，缓缓开口：“至今为止，我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但是，我已经无法再感谢他们了。”
他曾对镜花说过，我们找不到答案，只有迷茫着，但即使如此也要前进。
可这也并不代表对至今为止的自己视而不见。
“犯下的罪不会消失，能够拯救自己的人也不存在。”太宰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却没有阴霾。
男主角最后得到了自己的幸福，也拯救了世界，但并不代表这就是赎罪。
可是，若是被这些所束缚，那便更是无法前行。
“尽管如此，也没有关系。”太宰说着，站了起来，嘴角微微扬起，“只要感谢就好了。”
“感谢……”站在太宰身后不远处的敦低声喃喃，他似乎突然不是很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能够这样思考的头脑，能够感受到这般疼痛的心以及能够传达出这种思想的双唇。”太宰说着，将右手放在心口处，那里如他所说溢出丝丝痛苦，可死去的人连这样的痛苦也感受不到了，“这一切都应该要感谢。感谢我们活着这件事，这样就好了。”
“活着……”敦似有所悟地说。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呢。
“而这也是现在的我想要做的事。正如国木田君所说，并不是活下去的理由什么的，就只是我想做的事情。”太宰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敦，“我想要理解这个世界，以及我们活着的这件事。我们的‘活着’到底有着怎样的定义，以及我们是‘如何’活着的。”说到这里，他耸了耸肩，自嘲一般地笑了，“听上去像是哲学范围的问题吧，也许我终其一生也找不到答案。”
敦看着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的太宰，静静地听着。
“但是，这正是我个人的意志。”太宰又转过身去，“我找到了哦，国木田君。谢谢你。”
真是太好了呢，国木田先生。
敦看着墓碑，微微一笑，心里暗暗说道。
“然后这个。”太宰弯腰，拿起自己来的时候放在墓碑前的小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只看上去就非常昂贵的手表。
太宰的眼神蒙上一层忧伤：“这个是我打算送给国木田君的生日礼物。几乎花光了我的积蓄，真的超贵的呢。”然后他把手表取出来，戴在了自己左手腕上，“但是，国木田君的时间已经停止了。而我的时间，还在继续。”
敦觉得太宰说出的话未免太残酷，但却又毫无反驳的理由。
两人都站着凝视着墓碑，沉默持续了许久。
直到太宰再次开口，敦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缓缓瞪大双眼。
“走吧，敦君。已经是工作的时间了。”
——
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有很多。
没有预料到的巧合，又或者是十分不巧的事情。
“人虎！”芥川炸着毛冲到太宰和敦面前，瞪大双眼怒视敦，尽量压低声音让自己能显得更有威胁性一些，然而在太宰面前，这不过只是小刺猬的示威罢了。
“你为什么会和太宰先生一起？！”芥川看了太宰一眼，然后死盯着敦，眼神像是要把他瞪出一个洞来。
“芥川……”敦只是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紧接着就被太宰伸手拦住。
“敦君现在是我的搭档，有什么问题吗？”太宰冷冷地看着芥川，语气轻描淡写。
“搭档……”芥川花了两秒时间来消化这个词，然后眉头紧皱，看上去十分困惑，“您的搭档不是——”
“国木田君牺牲了。”太宰收回手，平静地看着芥川，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什——？！”芥川惊讶地说，他眨了眨眼，虽然与己无关，但是这个消息还是让他有些震惊，不过很快他就收拾好心情，然后或许是出自本能地露出嘲讽的笑容，“哼，是么。果然弱小的家伙——”
“国木田君是为了保护我而牺牲的。”太宰打断芥川的话，直接用了“保护”一词，然后他难得地正视那双被仇恨和偏执充斥的双眼，带着惋惜又像是无奈一般继续道来，“他的这份强大，你大概永远也无法理解吧。”说着，无视了芥川近乎崩溃的表情，径直走过他的身边。
衣兜里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是委托人的来电，太宰和委托人说了几句，然后侧头对还在原地的敦说：“别让委托人久等了，快走吧，敦君。”
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敦看了看芥川，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开步子跑了上去。
“人虎！”芥川微微低头，紧握双拳大喊。
听到他喊声的敦听了下来，并没有转身，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背对背。
“芥川，你当时在现场的话，也许就能理解太宰先生为什么那样说了。”敦轻叹一声，认真地说。
重新迈开步伐，敦向太宰远去的背影跑去。
芥川转身，紧咬牙关，仍旧十分不甘心。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强者生，弱者死。
这是您告诉我的吧，难道……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到底何谓强大？
我到底……
——
“芥川，怎么了？苦着一张脸。”耳边传来前辈关切的询问，芥川才终于回过神来。
“中也先生。”芥川打了声招呼，之后又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老板，一杯香槟一杯牛奶。”中也坐到芥川面前，挥了挥手对吧台那边说，收到了老板的示意才把注意力转回到芥川这边，“太宰那家伙又跟你说了什么吧。”
十分确信的语气，一点也不含糊。
“中也先生？”芥川不可置信地看着中也。
“看你摆出苦瓜脸就知道十有八九和太宰那家伙有关。”中也摊摊手，然后在心里自言自语地补充：剩下的一两成便是和人虎少年有瓜葛了。
“虽然我个人来说是完全不想知道和太宰那家伙相关的任何事情，不过如果你有烦恼的话，倒是可以给我说说。”中也轻叹一声，语气变得柔和下来。
“今天，我遇到太宰先生和人虎在一起。”在芥川犹豫的时间里，老板已经把香槟和牛奶送了过来，芥川双手捧着牛奶，紧皱眉头，却还是缓缓道来。
原来和两者都有关，难怪摆出这么难看的苦瓜脸了。
中也心想。
“太宰先生说，人虎现在是他的搭档。”芥川的语气变得有些不甘心。
“哈？他的搭档不是那个——”中也挑了挑眉，脑中浮现出一张脸，但是突然忘了名字，觉得十分烦躁。
“太宰先生说，他的搭档国木田为了保护他而死了。”芥川继续说道。
“哦！对对！国木田独步！”芥川说出了姓氏中也就想起来了，但下一刻，他又难以置信地说，“死了？！”
“恩……”芥川点点头。
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情也有些复杂。
他……死了吗？
虽然那次见面的时候，中也的直觉就告诉他国木田大概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所以他才会对国木田说和太宰牵扯太多的话会死的。
没想到……
“果然……”中也有些惋惜地说。
“中也先生？”芥川对这个“果然”感到不解。
“不，没什么。”中也摇摇头，随意地把这个问题带过去，然后抛出自己的提问，“然后呢？太宰还对你说什么？”
“太宰先生说，他的那份强大，我大概永远也无法理解。”说到这句话，芥川双手死死地握着牛奶杯，手背都爆出了青筋。
中也眨了眨眼，心里暗暗惊叹。
那个太宰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强者生，弱者死。弱肉强食，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芥川陷入了矛盾之中，他愤愤不平地说，“中也先生，究竟何谓强大？”
“这个问题不是别人能给你答案的。”中也看着芥川执着到近乎偏执的神情，无奈地叹息一声，一只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优雅地握着香槟酒杯，轻轻晃来晃去，“找到适合自己的强大便可。强者生弱者死，这也是一种强大方式。”
“还有其他的强大方式吗？”芥川迷茫地看着中也。
中也仰头，将杯中的香槟一口气喝光，然后把装着冰块的空酒杯放回到桌上，再认真地看着芥川。
中也能够理解太宰对芥川说的话。
如果他说国木田独步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的话。
那份强大就不是为了破坏而生，而是为了守护。
为了破坏而变得强大和为了守护而变得强大。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中也拍了拍芥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然后走向柜台。
同时，心里仍旧在想。
但即便是为了守护而变得强大，若是连自己都守护不了的话……
然后又轻笑着摇摇头，这样的想法对死者来说实在太不尊重。
而且，那个人大概是不一样的吧。
能让太宰说出那样的话，真是不可思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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