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二月竹

10、010

　　【010】
　　李行曦眼前一阵眩晕，想到了一些糟糕的回忆。
　　被紧紧捂住的嘴，动弹不得的自己。

　　他焦灼不安起来，手肘用力击向裴寂川胸口，裴寂川闷哼一声，钳住李行曦的手臂却箍得更紧了。
　　“你……”裴寂川从牙缝挤出几个字，“力气不错。”

　　与此同时，女人四处打量，奇怪道：“是往这边来的啊。”

　　陆不沉目光投向换衣间，径直上前，曲手叩门。

　　李行曦听到声音，使劲踹门。
　　咚咚咚！

　　女人惊讶出声，“什么声音？”

　　陆不沉眸色一沉，他按住门把一拧，反锁了。

　　裴寂川在李行曦耳畔轻笑，“别担心，上锁了。”
　　哐！
　　声音刚落，门锁发出刺耳一声，直接脱落在地，门板摇摇欲坠。

　　裴寂川意味不明“啧”了声，松开了李行曦。

　　随后门被推开，门前的男人遮住了照进来的灯光。
　　逆着光，看不清神色。

　　裴寂川好整以暇，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好久不见啊，阿沉……嘶！”

　　没说完，裴寂川吃疼地捂住下巴。
　　“你要不要那么凶……”

　　李行曦脸色惨白，唇色比脸色更要淡，他一言不发，擦过陆不沉大步走了。

　　渐渐变成跑。

　　狂奔回车，李行曦十根手指都凉透了，他颤抖着锁上门，这才趴到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剧烈喘气。

　　他的心跳声无比激烈。那间昏暗的小黑屋不断闪现。
　　有人按住他不让挣扎，有人捂紧他嘴不让出声，有人用力掐着他的脖子。

　　他们愤愤的，生气的，不断重复。
　　“你去死！讨厌！那些大人总是只想领养你……”

　　忘不掉那时的窒息感，很多次，李行曦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该死！
　　为什么就是忘不掉！
　　李行曦懊恼闭上眼，胃部涌上阵阵不适感。

　　恍惚中，他听到有人在敲窗户，又很快停止了。
　　李行曦没动，他不断调整着呼吸，过去很久，他缓慢抬头，车窗外，陆不沉静静站在外面。

　　眼角好像有些湿润，李行曦抬手胡乱蹭了蹭，这才降下车窗。
　　“我讨厌你朋友开的玩笑。”
　　他先开口。

　　他没漏掉裴寂川那声“阿沉”。

　　“抱歉。”陆不沉抬手，他提着一个纸袋，“吃了吗，要不要吃点？”

　　李行曦正要拒绝，瞥到了袋子上大大的榴莲图案。
　　话又咽了回去，“还没。”

　　陆不沉上了副驾驶，李行曦低头打开纸袋。
　　是两色天鹅榴莲酥。

　　这家店李行曦吃过几次，每次都是大排长龙。
　　刚电话里的取餐广播，原来是陆不沉在排队买这个。

　　李行曦拿出一枚黑天鹅榴莲酥，先递给陆不沉，自己又拿了一枚，咬了一大口。
　　包装很好，和刚出炉一样热乎松脆，馅料用的是猫山王榴莲，浓浓的榴莲味。

　　李行曦舔着嘴角残渣，“你喜欢榴莲？”
　　“嗯。”陆不沉细嚼慢咽。
　　“你和……”李行曦欲言又止。

　　他有点想问，陆不沉和裴寂川关系如何。
　　要是不错，他还真有点不开心。
　　他对裴寂川的印象，真是糟糕极了。

　　“裴寂川不是我朋友。”陆不沉却接话了，“初中同学。”

　　李行曦又拿了一枚榴莲酥，他咬着榴莲酥，“哦。”
　　没再说了。

　　甜味逐渐填满了不适的胃部。

　　解决掉所有榴莲酥，李行曦要翻纸巾，一方手帕递了过来。
　　雪白的方巾有着淡淡的松木味，下方金线绣着一个小“L”。
　　和上次折鹅的手帕一样。

　　李行曦没接，“我有纸巾。”
　　打开储物箱，翻到底也没找见纸巾。

　　手帕还在原地，李行曦默默接过，“洗干净还你。”

　　“好。”

　　李行曦擦完嘴，正要揣回兜，猛然想起，身上是裁缝店的样品西装。

　　吃人手短，他理了理袖口，“走吧，选西装，我买单。”

　　*
　　两人回到裁缝店，裴寂川已经不在了。
　　李行曦换回自己的衣服，另选了一套经典款式。

　　陆不沉也选了同一款，两人只颜色有细微差别。

　　裁缝给两人量完尺码，记录了一些穿衣习惯，结账时，李行曦连那套试过的样品一起买单。

　　样品是直接打包，女老板打包好，连单子一起递给李行曦，“三套共60万，裴先生说您二位的全记他账上，他祝二位新婚快乐。”

　　“不需要。”李行曦接过纸袋，递过黑卡。

　　女老板很有眼色，知道不该说了，她微笑接过黑卡，刷完递回说，“剩下两套，这周五准时送到。”

　　李行曦一愣，周五只剩四天，手工西装不都半个月起步？
　　赶这么急……
　　他转脸问陆不沉，“什么时候婚礼？”

　　“这周六。”

　　“……”
　　李行曦有点懵，离开店铺，他才想起来问：“场地订好了？”
　　“去看吗？”陆不沉说。“就在附近。”

　　李行曦摇头，“不用。”
　　一场假婚礼，没必要看。他就是觉得太快了。
　　从领证到婚礼，好像没过几天。

　　到停车位，李行曦瞥向陆不沉，陆不沉也太绅士风度了，这么点距离，还送他。
　　“这就我车。”他下巴微抬，打开车门，“有事联系。”

　　刚要上车，陆不沉也拉开副驾驶的门。
　　李行曦愣住，“你跟我走？”

　　“我车送保养了。”陆不沉扣好安全带，报了一个地址。

　　李行曦坐回位置，导航出地址。“市中心啊。”他随口一问。“去干嘛？”

　　“回公司。”

　　李行曦没觉得意外，陆不沉长着一张工作狂的脸。
　　他突然好奇，“网上说你是经济学博士，法学博士，哪个是真的？”

　　“我上个月双学位毕业。”

　　这触及到李行曦知识盲区了，他因为忙事业，24岁才本科毕业，23岁的博士……23岁的双学位博士……

　　车窗外，霓虹灯、车灯闪过，飞速划过陆不沉的侧脸。
　　实在很俊美。

　　李行曦很少夸别人好看，圈子里的俊男美女太多，他自己更是长得好，眼光自然高。

　　陆不沉当明星绰绰有余。

　　如此年轻优秀，家世显赫，究竟为什么要找人假结婚呢？

　　李行曦第一次认真考虑起这个问题。
　　期限还是10年。
　　10年有什么含义吗？

　　乱七八糟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李行曦停下车，隔着挡风玻璃，他先看到了他的广告。
　　挂在电视塔上的巨幅剧照。
　　深夜万籁俱寂，剧照亮起了Led灯，他脸上的毛孔都一目了然。

　　李行曦收回目光，降下车窗，侧头看向几米开外的高楼。
　　市中心的地标大厦，原来就是陆不沉的公司。

　　李行曦回头，“我等你？”

　　“不用，我住附近，步行几分钟。”陆不沉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要下车。

　　“哎。”李行曦想起昨天的事，他喊住陆不沉，“昨天那男的，就嘴巴很贱那个，他怎么样了？”
　　他离开的时候，那男的躺地上就没动过，不知道会不会给陆不沉造成麻烦。

　　陆不沉神色如常，“很好。”

　　李行曦点点头，没给陆不沉惹麻烦就好，他挥手，“走了，晚安。”

　　陆不沉颔首，“晚安。”

　　陆不沉目送着李行曦的车，直至看不见，他才摸出手机。
　　十分钟前，有一个未接。

　　陆不沉回拨。

　　对面秒接，“陆总，方氏的做空报告已做好，共80页，什么时候发布？”

　　陆不沉微微仰头。

　　点亮暗夜的广告牌上，是李行曦展开双臂，朝着太阳奔跑的笑容。

　　陆不沉收回视线，锋利削薄的唇畔，吐出两个字。
　　“周六。”

　　——
　　李行曦到家快11点了。

　　他刚进屋，客厅一阵哒哒声，陆苏芷穿着粉蓝小鹿睡裙，迫不及待跑向他。
　　“洗洗！你回来啦！”

　　保姆跟在后面，温柔抿嘴笑，“她不肯睡觉，一定要等你。”

　　以前早上9点回来，没人等他。中午11点回家，没人等他，下午2点、四点，晚上10点，凌晨……
　　任何时候，都没人等他。

　　现在，有人等着他，也是任何时间。

　　李行曦心脏像是吃了跳跳糖，噼里啪啦响着，他蹲下接住陆苏芷抱起来，和保姆微笑，“你去休息吧。”

　　保姆就回房了。

　　李行曦抱着陆苏芷回到客厅，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不困吗？”

　　陆苏芷头摇成拨浪鼓，“中午睡了好长好长时间，不困！洗洗我们玩木头人吧！”
　　她兴奋得手舞足蹈，“今天大阿姨教我们玩的，可好玩啦。”
　　大阿姨是照顾她的保姆。

　　“游戏明天玩，再不睡觉就长不高了。”李行曦想了想。“要不给你讲个故事？美人鱼、白雪公主？”

　　“不要。”陆苏芷嘟嘴，她抓了一下脸颊。“唔，洗洗唱歌！洗洗唱歌好好听哒！”

　　同人文里，李行曦职业也是唱歌。

　　“歌啊……”李行曦眉心微挑，转而上楼，“还真有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