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会记得陈树知》李文桢

25、汪汪先背

　　“稍微往左一点。”沈去矜看着陈树知坐好，俯身从取景框里看着他的样子，“你笑得好僵硬，能不能自然一点。”
　　“有吗？我很认真在笑了。”陈树知低头揉了揉没什么肉的脸颊。
　　“陈树知，”沈去矜喊他的名字，也是很认真的语调，“小猫、小狗、小兔在上课，老师说要找人背书，你知道先选谁背吗？”
　　陈树知被突如其来无厘头的提问蒙住，摇了摇头。
　　“小狗。”沈去矜面无表情， “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
　　“旺旺仙贝。”
　　“什么？”陈树知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去矜看着取景框，慢悠悠解释：“旺旺先背，所以小狗先背。”
　　陈树知明白过来，忍不住笑起来，嘴角扯出很好看的一个弧度，眼睛在阳光里闪闪发光。
　　“现在很好。”沈去矜按下快门，那个样子就留在相机里。
　　陈树知停住笑，揉着酸痛的脸，看着沈去矜：“我们也一起拍一张吧。”
　　沈去矜没有犹豫，用相机定了时，走到陈树知身边，两个人并肩站着，看着镜头，余光是窗外大片夏天浓郁的绿。
　　相机发出细微的“咔嚓”声，陈树知看着她，沈去矜有些突如其来的羞涩，摸了摸鼻子：“我拍照的时候表情有点蠢。”
　　“没有，很好，”陈树知看着她收起相机和支架，“你什么时候学会用相机的？”
　　沈去矜动作一滞，看着手里的相机：“我高中开始参加过社团，那时候学的。”
　　“我以前也参加过。”
　　“什么？”
　　“摄影社团。”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窗外的蝉像发疯一样叫嚣。沈去矜继续收拾，她参加那个所谓的社团只去了两次，沈骄的朋友作为社团里的学长，处处挑刺，她很快就因为这些人失去了兴趣。
　　“我只去了几次。”沈去矜这么说，“其实什么也不会。”
　　“为什么没有多呆一段时间呢？”
　　“我本来就很容易放弃，你不了解我而已。”
　　沈去矜这么说，不去看陈树知，像真的在为自己的半途而废羞愧。
　　陈树知不也再提，这个话题就到此告一段落。

　　剪头发的地方选在窗边，沈去矜在地上铺了一层报纸，用的仍旧是拍照片的椅子，只是放了镜子在窗台上。
　　陈树知围了罩衣，坐在椅子上，从镜子里看沈去矜：“帮我剪的好一点。”
　　沈去矜拿着推子，打开时嗡嗡的响，于是她看陈树知：“第一下你要自己来吗？”
　　陈树知抬起手，接过推子，沈去矜的手扶着，是冰凉的，在这么热的天里，她的手握着陈树知的手是冰凉的。
　　“我上一次这么剪头发还是小学的时候，顶着寸头在老家跑了一暑假，头皮都晒伤了。”
　　他这么说，电推子的声音响着，头发一缕缕掉下来，落在报纸上的会发出声音，像秋天掉在地上的落叶。
　　沈去矜帮他把看不到的地方剃平，很快，那么长的头发半个小时就剃好了。
　　陈树知进了卫生间洗头，沈去矜蹲下收拾报纸，她想流泪，泪就真的流了下来。
　　那些头发，像是陈树知所剩无几的生命，现在，都被她包在一起，拿在手里，轻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