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手册》桔力卷

10、执意

　　筹备了半年的项目即将启动，段枝意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

　　她实习时在某个网剧项目里打杂，深感疲惫，倒不是工作强度如何，而是受不了永远在等待的工作内容。这还是建立在除了主演外，配角都是新人，工作还算配合的前提下。

　　当时她和同学应含聊天的关键词全是“受不了”。她受不了小牌大耍的主角，受不了台词不背的演员，也受不了和稀泥的副导演……应含在本地的桃别日报实习，日常把美式当水喝，压力大到几近抑郁。

　　彼时她下定决心，以后正式工作绝对不要找乙方公司，结果现在好像是当上甲方了，但同样有一个名为“进度”的压在头顶。

　　段枝意小时候看过一个故事，讲一个小孩养了一只宠物，照顾宠物的衣食住行，同吃同住和它一起玩，后来宠物意外死了，他特别伤心，比家里长辈去世了还伤心，因为他对宠物付出了爱和时间。

　　爱因付出而增多[注]，如今筹备项目启动，她因为工资陪着它走到现在，依旧产生一种，孩子要上台表演的紧张。

　　同事安慰她，现在紧张还过早了，等样片出来招商，孩子还得去市里演出呢。

　　去年一档恋综爆火，公司决心分一杯羹，给经费十分大方，段枝意就是那时候进项目组的，当时hr还以为她是海选走错地方的面试者。

　　一开始她只负责记录和场控，后来公司削减人手，她也开始参与面试环节。

　　对于恋综来说，流程设置，环节规则，拍摄水平都很重要，但排不到第一，因为人物才是首要。

　　面试打分里，长相、谈吐、背景，赋分一骑绝尘，并且排名有先后。
　　为此，节目组故意忽视了某些背调结果，着重敲打了某些嘉宾。

　　不过这些和段枝意也没关系，毕竟她只是个没有参与决策权的打工人。

　　节目第一站的录制地点在一个海岛。素人录制的好处就是，不需要避人，国内随便找一个风景秀丽的海岛就能开拍。

　　但还是得出差，临出发前，她跟几个朋友好一顿诉苦——那个海岛她还没去过，第一次去居然是为了该死的工作。然后想了想，给邵郁发了一条讯息。

　　[dzy]：我要去月海岛

　　又是秒回：好好玩

　　[dzy]：是出差（怒）

　　[郁]：那很好啊，公费旅游

　　[dzy]：（微笑）

　　后悔发消息了……段枝意扔掉手机，继续埋头收拾行李。

　　***

　　恋综一大半的环节都设置在海岛，粗略估计，她要在这呆两个月。

　　开场就是老套的嘉宾出场和自我介绍，大家都处于陌生状态，在镜头下或真或假地接触靠近。

　　录制组经验丰富，进度推进得很舒服。直到第一次约会后，小游戏第一名的小组抽到潜水卡。他们安排的当然是海岛旅游提供的无需潜水证的体验项目，但有潜水证的男三，觉得机会难得，想要去更深的海域游玩。

　　女一当然是不满的，拜托，这是恋综，虽然抱着在恋综找对象念头的人很很少，但这也不是你个人的旅游秀欸。

　　不过对着镜头，大家都表现得颇为大度，事情最后也走向了节目组不想看到的，分开体验。

　　分时段吃饭的时候，段枝意第一次和跟拍组的姚乐碰上。她们是同个学校毕业的，虽然专业不同，但有过小作业合作。

　　聚在一起难免提起这件事，段枝意对节目播出的后续颇为悲观，“面试的时候大谈对爱情的向往，开始录制了就玩独美，大半个月，一对看对眼的都没有啊。”

　　姚乐哈哈大笑，“你这说法怎么跟我妈给人说媒一样，反正节目成功我们也分不到多少钱，上面怎么说的，我们怎么办咯。”

　　话虽这么说，但拍摄不顺利的情绪还是在摄制组蔓延，段枝意很想找人吐槽，想到保密条款，又一下子没了讲话的欲望。

　　一直到一个半月后，录制正式走到后半程的都市篇，所有人心头憋着的那口郁气才散去。

　　“你们回来之后立刻开始工作吗？”

　　段枝意歪头夹着手机，等行李从传送带上弹下来的瞬间接住，才回复何云云，“有两三天假，我们休息是次要的，嘉宾们也得调整一下状态。最开始都是怎么光鲜亮丽怎么来，后来熟了之后女嘉宾还好，男嘉宾肉眼可见的没节目刚开始帅了，我都不敢想到时候播出，别人看见我们其中一个男嘉宾胖了五斤，还全胖脸上，会怎么嘲笑。”

　　不说节目播出了，何云云在电话那边已经笑得停不下来。
　　“没这么夸张吧，五斤而已啦。”

　　“镜头显胖，胖脸上真的很明显的。”段枝意叹了口气，向几个熟悉的同事挥了挥手，脚步沉重地朝外走。

　　“安心点，你自己可是说过的，拍的时候尽力，播出效果好就是大家的功劳，收拾惨淡就怪营销不给力，反正节目没问题。”

　　“说是这么说……但是一档节目参与的人那么多，不光是摄制组还有后期、宣传…这么多人，就算有人消极怠工，做出来的东西也能称一句心血了。”

　　虽然写进她的简历，也只是简单的一句“曾经参与xx恋综项目，负责场控、艺人沟通等工作”。

　　丧不拉几的情绪，电话那边何云云还在想怎么安慰，段枝意努力去想自己那栋郊区的别墅，先一步把自己哄好了。

　　“算了管它成绩怎么样，反正我尽力了，大不了辞职，我本来就不想干了，加班加得完全没个人生活。好不容易放假，我明天来你公司楼下等你，我们去吃顿好的吧！”

　　何云云咂舌，“我是没问题的，不过你刚结婚就出差，这么久没见，你老公不会有意见吗？”

　　“啊？”段枝意不太懂，“什么意见？”

　　“就是觉得你重闺蜜轻家庭啊，虽然我觉得太在乎不好，但是完全不在意的话，不利于家庭稳定。”

　　段枝意沉默半饷，“这些都是阿姨发给你的10w＋里写的？”

　　何云云：“……嗯。”

　　“我和他情况不一样，不能乱套公式。而且我不是说过了吗，虽然领证了，但归根结底是为了应付家里，我对他只有同学情……”她不确定地补充，“唔，可能还有一点救我出相亲苦海的恩情。”

作者有话说

　　[注]泰戈尔：人因纯真而快乐，爱因付出而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