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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川长流郁郁半天,越想便越想不通,在此前自己的认知中,自己原本确实是个无名小卒,为何从阿白口中说出来心头便这么堵得慌?忽然想到其实不只是阿白,由任何人口中说出应该都不会好受到哪里去,毕竟没有哪个人打击了还能高高兴兴的。念及此,立刻走出心结。
      他思忖半晌,道:“他不知道并不代表荆儿就一定不在山上,不管怎样,终究是要上去一趟的。”
      阿白忧心忡忡:“这么多天都没半点消息,我只怕……按照猜测,她大概还是不在山上的,可万一真的在上面,事情恐怕不太好办,希望我们只是白忙活一场。”
      川长流明白她的意思。
      以金獓之力,要胜蜀山不难,就怕到时候清延已荆儿做人质,那他就算有通天彻地之力也没用武之地了。
      “我有一条计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上山去,就看你会不会借尸还魂之类的附身的法术了。”川长流在脑中回忆一遍,那无上魔功心法之中是有这种术法的,只是尚未练成,此此时再练也来不及了:“倘若你会,那么我们可以先将这几人杀了,然后……”
      阿白望了望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众人,点头:“的确是个好主意,不过这也不必闹出人命。”
      言罢,她两指并拢,结了个印,整个人化作一道青烟钻入了那大师兄体内,竟是直接附身。
      她露了这手绝技,川长流煞是钦佩。他知妖魔道上的人大多都有附身的本事,但只能附凡人之身,对方稍微有点修为就无法再附,只修为有了独到之处才有把握,不想阿白说附便附,可见她也并非一般的寻常妖魔可比。
      大师兄嚯得睁开双眼,眸中溢出邪气慢慢站起。他此刻已被阿白夺舍附身,所思所为皆由阿白操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转成青紫之色,精彩纷呈。
      川长流看得心焦,摆手道:“你赶紧调整一下脸色,别弄得那么丰富多彩,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阿白斥道:“我从来没附过别人的身,今天还是头一回,得慢慢适应。”一顿之间,又道:“你也赶紧的,还在等什么?”
      川长流顿时窘迫:“那个……我,我不会附身……”
      阿白这才想起他尚是凡人,就算法力修为再高也不能附身,便道:“有个办法,你六神出窍,肉身留下,用魂魄来附就行了。”
      川长流一喜:“好主意。”元神出窍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稍微有点修为都能办到。不过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的头一回,盘膝而坐,抱元守一,不想最后竟以失败告终。他愕然片刻,再度尝试,这次顺风顺水的成功了,魂魄从躯体中走出,回头一看,他的身体还是端端正正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犹如一具僵尸。
      他这才想起:“那我的身体怎么办?”左右环顾一圈,虽说道旁草深林重,是藏东西的好地方,之前蜀山这二十个弟子躲在里面都没被发现。但他们终是活人,就算被发现了也无伤大雅,但他目下的身体却等同一个死人,万一被人发现,后果很严重,不能这么草率。
      “藏在附近好像不太安全。”
      “那就放我在我这。”阿白从袖中掏出一副画,展开画轴,正是那副乾坤图。
      只不过此时图中景物已不是之前的棺材,而是干干净净的一片白纸,空无一物。
      阿白念了个咒,画中传出一股吸力,将他的身体收了进去,就见纸上多了一个盘膝而坐的人。
      川长流觉得有点神奇,问:“你这是什么法器?”
      阿白答得很是直爽:“是我在地狱中去阿鼻烈火之时从黄泉中捞上来的。里面大有玄机,有图纸上潜日月,画里造乾坤的功用,所以便叫做乾坤图。”
      川长流越发稀奇:“里面能藏多少东西?”
      阿白想了一会:“不知道,我没试过,总之随随便便藏个千军万马应该不在话下。”
      “……”川长流瞠目结舌。他之前无意间进去过一次,里面的空间一眼望不到头,猜测应该能放不少物什,却没想到有这么夸张,惊道:“有这么厉害?”
      “真是没几过世面,告诉你,它的厉害之处远不止于此。”阿白洋洋得意:“我在里面转了十天十夜,都没探到尽头,估计真的是无边无际,你就算要放千百座大山进去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此图能发挥多大威力,全看你有多少法力。你修为越高深,它的法力便越强。倘若功力不到火候,里面虽能放得下,你也未必能塞得进去。哪怕是我,一次也就只能收个两千余斤,要塞入一座大山就万万不可了。而且,里面的时辰与外面可不一样。只要彻底关闭大门,与外界隔绝,那么画中的时辰便比外面快了数百倍,你在画中住上一年,外面也才过去一天而已。”
      川长流只听得舌桥不下,愣了好半天,才感慨一句:“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阿白呵呵一声:“还有更奇的呢。”
      川长流又来了兴趣,凑到她旁边:“什么?”
      阿白漫不经心的道:“你这是第一次元神出窍,魂魄只能在外面待一时三刻,得赶紧附到肉身里去,否则再过片刻变成孤魂野鬼,就回不了自己体内了。事不宜迟,你赶紧挑一个附身。”
      川长流吓了一跳,往地上那堆人看去,却不知道该选哪一个。本想着随便将就一下,正要往其中一个身体里钻,却看到那人一张黑脸长满了脓包烂疮,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立刻舍弃了这位。他将目光挪到另一边,见那人相貌英俊,剑眉星目,正合心意,可目光一扫,才发现这人身量还不足四尺,简直就是一个侏儒,自己可比他高得多,魂魄根本附不进去……
      阿白等了半天,不耐烦起来:“你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
      川长流无言以对,只得摊手:“你帮我挑一个罢。”
      阿白随意一指:“就他!”
      川长流一看,好家伙那人竟是个膘肥体壮的油腻大汉,那身量少说也有两百来斤,他怎吃得消?嫌弃的摇头。阿白将手一挪,又指了一个。川长流再瞧,那人面目可憎,看上去便如强盗一般,还是摇头。阿白忍无可忍了:“你这样挑挑拣拣的,是想去献舞吗?”说着一脚往他屁股上一揣。
      这一脚力气不小。川长流只觉翘臀一痛,不由自主的往一个人身上倒去,一头栽进了那人体内,附身成功。
      他刚站起身来,觉得四肢百骸重逾千斤,一时还走不动路,努力迈开双脚,这才逐渐适应。
      虽然都已附身,川长流还是对前面那道法障无计可施,道:“怎样才能穿过去而又不被人发现呢?”
      阿白摇头:“不知道,不过既然没法过去,那就叫人来接我们。”
      川长流没听懂她的意思。
      就见阿白手起掌落,砰得一声脆响,犹如琉璃瓦裂,她居然一刀将那法障劈成了碎片。
      川长流正愕然之间,阿白反手在他身上一按。川长流只觉胸前好似压上一块巨岩,毫无防备之下,这具身体已经大受内伤,噗的一声口吐献血。
      五脏六腑一阵巨痛,川长流仍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她终于要动手取自己性命了,心头不由得开始恐慌,问道:“你干什么?”
      “马上要来人了,你赶快躺下装死。”阿白说我,又将手按到自己小腹,逼自己口吐献血,作出身受重伤的模样,然后直接往地上一趟,佯装晕倒。
      川长流终于明白了她的用意,见法障之旁灵力涌动,看来这造此法障的主人正瞬行而至,连忙跟着躺下,闭上双眼。
      他方才躺好,耳边脚步声响,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何人胆敢夜闯蜀山!”
      夜闯蜀山的人正躺在地上装死,当然不会有人回应他。川长流心头觉得好笑,就听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道:“师傅你看。”跟着便有人来按自己胸口,还摇晃自己身体,边晃边叫道:“师兄?师兄?”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睁开眼睛,那人又不摇了,去按旁边的另一人,摇了半天没反应,最后摇到阿白身上,同样也无反应。
      适才苍老的声音道:“他们都受了重伤,你们几个,将他们背回去。然后你们,给我漫山遍野的搜,既打破法障,肯定还没走远。”
      许多人齐声答应,然后一阵脚步紊乱。川长流感到有人抱起自己这具身体,然后放到另一个人的背上,跟着耳边凉风吹拂,想来背着自己的人正在御剑而行。
      他非常好奇此时身周是何种情景,想要睁眼一瞧,但也知这样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发觉,费劲忍住。但他耳边没听到身后是不是也有人,不知阿白是否也被人背着。
      他一想到阿白,顿时头脑发热,顾不得会不会给人发觉,左眼悄悄睁开一条缝,前方灯火通明,已经快到山巅了。微微偏头后往,就见身后不远处跟着一长串队伍,都是刚才赶到的第二波蜀山门人,背着那二十个昏迷的师兄师弟。身后第二把剑上就是阿白附身的大师兄,背着他的是一个身形魁梧满脸肥肉的大汉。
      川长流没来由的对那大汉生出一丝不喜的感觉,脑中不禁胡思乱想,倘若他附身在那大汉身上,此时就该是自己来背阿白,心中不知为何颇觉欢快,一时间异想天开,连已经到了山巅也不知道,直至耳边传来许多人的聒噪吵闹之声才回过神来。
      原来已经到了山巅,偌大的平地广场之中,许多蜀山弟子挨挨挤挤站成一堆,见有人回来,纷纷奔近,七嘴八舌的众说纷纭。
      “师弟回来了……咦,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怎的都受了伤?”
      “可有抓到金獓?”
      “师傅呢?”
      “……”
      此时周围耳目众多,川长流不敢睁眼,聚精会神的倾听,可听了半天,都是些家常唠嗑,没半点有用的消息,而且七嘴八舌,越听越令人头昏脑胀。川长流不再关心他们说些什么,只觉背着自己那人步履如飞,似乎已进了室内,过不多时,有人将自己从他背上卸下,然后放到了塌上,跟着两根冰凉的指头放到了自己手腕上。应该是懂岐黄的弟子在对自己望闻问切,不禁暗暗担心会不会被查出此人已经并非他的同门师兄了,就听那人望完了闻完了便道:“师兄内伤很重,幸好并无性命之忧,将养数月就能逐渐康复。”
      另一人道:“那大师兄他们呢?”
      “也差不多,都是五脏六腑大受损伤,修为法力大减,只要调理得档,都是可以慢慢好起来的。”
      “如常甚好,你且下去,将药熬好了端上来。”
      那人便下去熬药了。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又有一人走出,跟着便彻底没了动静,似乎已人去房空。川长流仔细倾听,没听到还有呼吸之声,却生怕还有人盯着自己,一时未敢睁眼。他装了半天,又附身在此人身上,极耗精神,此刻已经精疲力竭,又一直闭着眼睛,渐渐开始昏昏欲睡。他大惊,深入敌营,可千万不能睡着,再也顾不得别的,立即睁眼。
      入目就是一缕摇曳的烛光,望了望四周,不过就是一个比较宽敞雅致的房间,并无旁人在侧。
      虽说昏迷不醒只是装出来的,但身受重伤却是千真万确,这个身体里面的法力十成已失九成。他琢磨着倘若此时出去,行事多有不便,万一与人动起手来,自己这幅形容哪有什么反抗之力?可是时机紧迫,此时不趁机打探消息,难道要等伤养好了再去?
      他正踟蹰得不亦乐乎,耳边脚步响动,大师兄的声音冷飕飕的道:“我看你躺得舒服的很呐。”
      川长流一抬头,就见被阿白附身的大师兄站在榻旁,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将他望着。
      川长流一惊,问道:“你方才自戕身体,受伤可重?”虽说这身体也并不是她自己的,然而既已附入,那么就要承受这副躯体中的痛苦。
      阿白漫不经心的道:“演戏就要有演戏的样子,倘若受伤不重,焉能瞒天过海?不不过这不打紧,我还撑得住。”
      川长流眼皮耷拉:“可我有点撑不住,你刚才下手也忒毒了。”他试着坐起,然而尝试了半天,始终起不来,只好放弃。
      “真是不中用。”阿白嫌弃了一声,正要施法助他疗伤,谁知外面又传来动静,有人进来,阿白立时悄没声的消失不见。
      进来的是一个青年,手持托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川长流根本没来得及闭眼装昏他便已到了跟前,喜道:“师兄你醒了,刚好我熬了药,你赶紧喝掉。”
      川长流瞪了他一眼,只嗯了一声,接过他递过来的碗,里面盛着的东西黑糊黏稠,也不知是什么药。热气冲鼻,一股难闻的味道熏上脑门,顿时没了喝它的胃口。
      川长流本想开口问一下,但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冒牌货。言多必失,稍有疏忽就会露馅,只好不动声色的喝了。别瞧这碗东西其貌不扬,效果却十分不错。暖流入肚,只觉全身舒畅,受用无比。
      那青年接过空碗,道:“师兄觉得如何?”
      “很好。”
      青年没有要走的意思,在榻边的矮凳子上一坐,一脸好奇:“掌门不是派你们把守山道吗,怎么受伤如此严重,是谁打伤你的?”
      川长流本想扯谎糊弄,但想到一旦扯出来,那么接下来就要用更多的慌来圆,万一圆不起来了咋整?只好避而不谈,咳道:“我现在疲累得很,你且先下去,让我好好休息片刻,等我好些了再同你说。”
      青年失望的哦了一声,恋恋不舍的下去了。
      他一走,阿白立即从黑暗中现身,瞅了他一眼,道:“别装了,那药是蜀山的特制灵药,再不好治的疑难杂症吃了都是药到病除,缓解你这点内伤轻轻松松。你喝了这么一大碗,别说下地,就是下田也不在话下,还装成这幅要死不活的形容给谁看?”
      川长流不好意思的笑:“我是想看看你要如何替我疗伤而已。”说着翻身下榻,踢上鞋子就走。
      阿白法力一放,二人都隐了身,悄无声息的穿过房门。外头是一间小院,左右都是房舍,每个房间皆有灯火透出,看来应该是蜀山其余弟子的居所。川长流人生地不熟,看得眼花缭乱。阿白却目不斜视,直接走出院子,只见院前四条小径铺在地下,通幽入林。川长流愣在当场,不知该走哪条路。却见阿白踏步上前,直接往中间那条最窄的小路走去。川长流瞥眼看到前面一片荒芜,道:“你确定是往这边走?”
      阿白回过头来:“那你想走哪里去?”
      川长流见左边这条道最为宽敞,道:“应该往这边走。”
      阿白目露鄙视之色:“那边通向茅厕,你要去出恭吗?”
      “……”
      川长流噎住,片刻,指着她要去的方向:“那这边通往哪里?”
      阿白语出惊人:“后山,蜀山掌门人清延的闭关处。”
      川长流大吃一惊,奇道:“你之前有来过蜀山吗?”
      阿白摇头,目不斜视:“没有。”
      川长流知道她冰雪聪明,肯定晓得自己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于是静候下文洗耳恭听,哪知等了半天,她竟一言不发。
      他只好问:“那你怎知……”
      “因为我用法术看到了这个大师兄的记忆。”
      “……”川长流颇以为讶,深感佩服,由衷道:“厉害厉害,领教了。”
      阿白没再接腔,周遭万籁俱寂。川长流环顾一圈,发现左近的景物竟是越来越荒僻,小径蜿蜒曲折,连绵向前,也不知通向何方,总觉得是不是走错了路。但转念一想,阿白既已获得那大师兄的记忆,无论如何不会走错,大可放心。
      放下了心,与阿白并肩而行,突然觉得空山寂静,连鸟兽虫鸣的声音也无,心下暗自奇怪,蜀山乃仙门圣地,钟灵毓秀,应当生机勃勃才是,怎么此刻却是死气沉沉。
      他按捺不住,问了出来。阿白不耐烦道:“这个我怎知道,有可能他们掌门酷爱清净,不喜欢被人打扰,也不喜欢被鸟兽虫鸣打扰,所以将附近的灵物都驱走了。”
      她的这个回答让川长流无言以对,只得默然。
      但他总觉得此时此刻不该这么默然,应当多说说话,可想了半天又无话可说,只好没话找话:“我们为什么要去见清延?”
      “因为他是蜀山派的掌门人。”
      “……”
      等于没答,川长流只好换个方式再问一遍:“那为什么不找旁人,偏偏要见掌门?”
      “不去找掌门人,你还能问谁?”阿白白眼一翻,咕哝了一句:“蠢人我见过不少,但哪个如你这般蠢得无可救药。我且问你,戈剑令你知道吧?这代表无休无止的追杀。唯有蜀山掌门才能发此号令,轻易不会颁布,而一旦发出,不将人彻底斩于剑下便决不罢休。既然是他在背后发号施令,清延这般对付你,你难道不想去会会他?”
      川长流早就想去会会他了。清延既然这样大费周章的追捕自己,除了传位玉玺之外,从前也有可能与自己颇有恩怨,或许找到他,便可找回些许过往丢失的部分记忆,就算找不回,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也是好的。
      “我挺想知道他何以如此对我穷追不舍。”
      阿白哼了一声:“我看定是你先开罪了人家。”一顿之间,森道:“不过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感兴趣,我只要接回荆儿便是。如荆儿当真便在清延手中,他若肯放人倒也罢了,若不肯……我也得逼他肯!”
      对于她后头那几句,川长流自是举双手双脚的赞同,可对她前面的第一句却颇有微词,辩驳道:“你也瞧出了蜀山中人的那一派作风,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清延又不是什么好人,有可能是他不义在前亦未可知。”
      他愤愤不平,阿白却不去理他,只哼了一声,加快脚步。
      她的这一声哼令川长流更郁闷了,那分明是不敢苟同的意思,难道他在她眼中是集千万罪状于一身?
      他有心抗辩,可一想到她的身世,只有仰天长叹,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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