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事》尧三青

4、4

　　商停云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从出现在这里，他就知道拥有的一切都是过去做梦都无法得到的。

　　他想要留在这里就要有留在这里的理由，林川交代他要看好宴青宁，所谓的“看好”就是不能让她受到欺负，但事实上有了姜妗妗的加持，宴青宁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别人还没那个胆欺负她。

　　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分守己，绝不惹是生非。

　　商停云拖着自己的椅子回了教室，方圆正拿纸巾挤着肚子吃力的给他擦桌子。

　　看见他回来，方圆将纸巾扔进自己的桌洞，然后把湿了一角的课本递给他。

　　“他们刚才在往你桌上倒水。”

　　商停云接过课本，掀眼看他，说了声：“谢谢。”

　　把椅子拎回原位，随便擦拭后坐下，开始检查其他课本的受灾程度。

　　方圆抿了抿唇，脸色复杂的看着商停云。

　　他既想表露出同情，又觉得不够格，毕竟在商停云来之前，自己也是被排挤的对象，那会同学们都喊他肥馒头，他就没有商停云这么坚强，经常被欺负的哇哇哭。

　　方圆安慰他，“没关系的，下次他们再来捣乱，我继续帮你擦桌子。”

　　宴青宁冷笑，嘲讽道：“找到难兄难弟了是不是？”

　　方圆有些难堪，他能做的确实很少。

　　“肥仔，帮我去倒杯水。”宴青宁把杯子往外一搁，“不然你的难兄就要带你受过了。”

　　方圆不甘不愿的伸出手。

　　“我来吧，你去背单词。”商停云先一步将杯子拿过来，随后在方圆感动的要死要活的目光中走向了饮水机。

　　重新回来把杯子放到宴青宁手边。

　　宴青宁哼了一声，“倒是会做好人了。”

　　放学回到家，商停云问张婶拿了透明胶补那个被人撕的稀碎的作业本。

　　张婶问他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商停云摇头否认。

　　室内空调和通风系统都开着，宴青宁依旧嫌闷，将窗户打开了一半。

　　她窝在按摩椅上捣鼓平板，商停云在桌前做两人份作业。

　　火烧云染了半边天，热风裹挟着干燥的气味偷偷往室内钻。

　　“喏，拿回去好好看看。”宴青宁将平板随手扔到桌上。

　　一般来说，她给商停云平板的时候，基本就是又碰到了自己喜欢的编发发型，让他加深自己的编发手艺。

　　商停云以为这次也是，因此在看到只有三个APP的桌面时，他诧异的抬起头。

　　“好好练你的口语，别总是在外面给我丢人。”宴青宁昂着下巴，表情依旧傲慢，“还有语文老师让我整张试卷抄两遍，你今天要全部给我抄完，不然明天又不用吃饭了。”

　　她转过身，双手背后，扎着精致小辫的高马尾一甩一甩的走出去，就像一只骄傲漂亮的花孔雀。

　　商停云把目光重新放回平板上，表情少有的放松了些。

　　晚上做完作业已经快零点，他找出一款新的编发教程，拿着芭比娃娃在那练习，打算当做给宴青宁的回礼。

　　他学的很用心，导致一晚上睡了没几个小时，结果他的审美和宴青宁的审美不在水平线上，新发型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夸赞。

　　宴青宁发了好大一通火。

　　“你有什么大病？哪个女生会顶着只蝴蝶出门？”宴青宁抓着自己的发尾晃了晃，“还说什么这是羽毛，你是在我脑袋上开动物园吗？”

　　宴青宁习惯了熬夜，每天早上起来会带着起床气，一般是闭眼打着瞌睡坐在镜子前，因此没有一路见证自己的头发成精。

　　这会睁眼一瞧，瞌睡没了，连气都要没了。

　　商停云只能手忙脚乱的帮她拆了，又重新编了一个她满意的。

　　然后臭着脸踩着点去的学校。

　　口音的纠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因此平板的帮扶作用并不大，商停云在校的待遇也依旧没有得到改善。

　　体育课会有体能测试，这对大部分人来说没什么难度，对小部分人来说则是要命的。

　　比如说方圆。

　　一到体侧，他就抖着自己的下巴想哭。

　　“我要是跑步像你这么轻松就好了。”

　　商停云三圈下来，连气都不带喘的。

　　他垂眼看方圆大大的肚子，“吨位下来就好了。”

　　“可是我瘦不下来。”他的体重已经快到极限，家里人都在给他控制饮食，但是效果甚微。

　　方圆亦步亦趋的跟在商停云身边。

　　有人瞧见又嘻嘻哈哈的开始嘲笑他。

　　“喂，胖猪，还不快去站队。”

　　“你躲他身后有什么用，信不信我一脚就能把你们给掀翻了。”

　　“那土包子还不被他压死啊，哈哈哈哈！”

　　商停云侧目看瑟缩着的方圆，“你害怕？”

　　“嗯。”

　　“去跑。”

　　方圆在那磨蹭，他每次都掉在队伍尾巴上，一个人被甩很远，坏心眼的同学趁老师不注意还会来给他使绊子，一想到这些他就心惊的厉害。

　　“我怕一个人。”他小声说，眼圈已经开始红了，拿胖胖的手背按了按。

　　“去跑，躲没用。”

　　确实躲没用，连老师都开始朝这边看过来。

　　方圆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因为体形肥硕，跑动起来整个人会非常喜感，虽然听不到，但方圆可以想象已经有人在他身后指指点点了，他痛苦的闭了闭眼。

　　屁股突然挨了一脚，他踉跄了一下，方圆没回头，只是憋着嘴看前方。

　　“死胖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多没劲。”

　　方圆涨红了脸。

　　“算了，小爷先走了，等会再来给你送礼。”

　　三圈大不了被踢三脚，老师看见了也只会以为是学生间打闹，谁都不会来帮他，就像过去每一次一样，没什么的，习惯就好。

　　方圆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腿重的越来越提不动。

　　“调整呼吸，别停。”

　　方圆错愕的睁开眼。

　　商停云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他边上，前后空荡荡的跑道，只有他在给自己陪跑着。

　　“速度慢点不要紧，但是别停。”

　　方圆用力点头，“嗯。”

　　两人乌龟爬似得往前跑着，没多久身后的脚步声又近了。

　　“不要慌，跑你的。”

　　方圆刚乱的节奏，被商停云一句话又轻轻的压了下去，被他的镇定所感染，方圆突然觉得没那么难熬了。

　　追上来的几人快越过他们时，商停云突然出手拽了方圆一把。

　　脚步声过去，有人扭头过来狠狠指了指商停云。

　　在树下休息的姜妗妗笑了，“土包子和肥胖子可真是好搭档啊，挨揍都要凑一块了。”

　　“他们打不过他。”

　　“那又怎么样，空有一身功夫，不也没那个胆嘛。”姜妗妗勾住宴青宁的脖子，“在这个学校，他谁都惹不起。”

　　宴青宁这话就不满意了，毕竟商停云是从晏家出来的。

　　她说：“晏家谁都惹得起。”

　　“你们会保他吗？”姜妗妗转头看她，“再说了，你一直看他不顺眼，若真出个什么事，正好可以把他赶回去。”

　　宴青宁只是要笑不笑的勾了下嘴角。

　　体测结束，最后的帮忙将运动器械收回器材室。

　　商停云帮方圆一起拉着一筐器材往器材室走。

　　刚到门口，有人过来狠狠一脚踹在编织筐上。

　　惯性问题，本就腿软的方圆往前踉跄的扑去。

　　商停云眼疾手快的拎住他的领子，人是没摔，衣服也废了。

　　又引起一阵哄笑。

　　门被用力关上。

　　充满金属皮革气息的器材室内，光线并不怎么好。

　　“刚才很能耐啊？没吃够教训是不是？”

　　方圆虽说经常遭受欺凌，但基本都是小打小闹，属于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大的类型。

　　像现在这样被围攻的还是头一遭，他心里慌的要死，自己这个战五渣就不说了，商停云的身子骨看过去也是瘦瘦弱弱的，对比面前三个高大的刺头，怎么看怎么没有胜算。

　　“你们这样是会受处分的，等出去了我一定去找老师。”方圆没什么气势的威胁道。

　　“你都几岁了，还告老师，是不是还要给你递个奶瓶呀？”

　　“别跟他们废话了，我每天一看见这两个就不爽。”

　　“还真是，明明土的要死，不知道是从哪个山脚旮旯里过来的，却成天在那装腔作势，什么玩意。”

　　商停云始终没出声，整个人透着冷淡漠然的气息，眼神阴恻恻的。

　　距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加上课间十分钟，有将近半小时的时间来供他们打架互殴。

　　这次的后果有点惨重。

　　商停云知道这里的孩子跟武校的不同，也特意手下留了力道，但预估有误差，还是不小心把人给弄伤了。

　　原本耀武扬威进来的三个人，又都哭爹喊娘的跑了出去。

　　最后五个人都被叫去了办公室，无一例外的要求叫家长。

　　直到这时候，商停云才微微变了脸色，蹙起眉表现的有些难办。

　　家长联系人那栏，填的是林川。

　　林川接到老师电话时感到颇为诧异，在他对商停云有限的了解中，这不是个会惹是生非的孩子。

　　因此当他赶到学校，面对三户家长的指责，也是懵了好一会才找到方向。

　　捋顺事情前后脉络，商停云并非主要责任，但是毕竟是伤了人，该给的赔偿自然也不会少。

　　因为是晏家出代表，钱给到位了，加上他们也不占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临近放学，林川和商停云站在走廊上，他看着面前沉默的少年，想了想开口：“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碰到吧？”

　　商停云点头，“对不起，以后我会避免的。”

　　“应该也很难避免，毕竟他们要来找事，你也拦不住，不过有了今天这一出，想来以后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商停云抿了抿唇，又说了声，“对不起。”

　　林川倒是觉得没什么，男孩子打个架很正常，何况是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总不能傻站着任由别人揍，若真是这样他反而要考虑一下留这种傻子的必要性。

　　“没关系，先回教室吧。”

　　林川又去看了宴青宁，小姑娘倒是活蹦乱跳，过来的时候表情还很有几分幸灾乐祸。

　　他笑说：“你的小保镖被围殴，你还这么高兴？”

　　“他自己没用，怪谁？”

　　“所以平时你就看着他被人欺负？”

　　宴青宁抬手没大没小的戳了戳他，“喂，你搞搞清楚，他是来保护我的，不是我来保护他的好吗？”

　　林川好笑，“是是是，大小姐说的都对。”

　　“你们还老说我就知道闯祸，现在他还不如我呢，他是不是要受点惩罚啊？”

　　“你想让他受什么惩罚？”

　　宴青宁摇头晃脑地说：“让他回原先的地方，不要再跟着我了。”

　　一直站在拐角的商停云转身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