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9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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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羊载着小老四回到村里时，天边只剩最后一抹霞光，零星的灯火已在屋檐下闪烁。摩托车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最终在院门口戛然而止。岩羊利落地把小家伙从车上抱下来，小老四手里紧紧攥着老秦送的迷你摩托车模型，兴奋得小脸通红，脚一沾地就要往屋里冲。
"慢点跑！"岩羊在身后喊了一声，迈步跟上。
厨房里灯光温暖，炖锅还在咕嘟作响，干贝的鲜香与瘦肉的醇厚交织弥漫。秦域背对着门口正在切菜，单薄的背影在氤氲的蒸汽里显得格外安稳。
"小爹！"小老四像颗小炮弹般冲过去，一把抱住秦域的腿，高高举起手里的模型，"看！"
秦域放下刀，擦净手，弯腰将孩子抱进怀里。他仔细端详着那个精致的模型，很给面子地赞叹："哇，这车真酷。"目光却越过小老四的发顶，落在门边的岩羊身上，"你们去跑马山了？"他前阵子在那边摆摊时，曾在展示架上见过这样的模型。大大小小，款式各异。
"嗯。"岩羊斜倚在门框上，目光柔和地看着这一幕——秦域眼里的笑意，小老四在他怀里的亲昵，还有这满屋的人间烟火气，心里只觉得满满当当的。
这让他忽然想起腿受伤住院时问母亲的话。那时他问姜女士，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姜女士想了想说："我也说不清楚，但你爸不在家时，我总是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只有看见他，才会觉得心安。"
人们常说，我心归处是故乡。
感情又何尝不是？
"站着做什么？洗手吃饭了。"秦域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岩羊应声上前，很自然地接过他怀里还在兴奋扭动的小老四，"走，带你去洗手。瞧这一手的灰。"
饭菜上桌，简单的三菜一汤因那锅精心炖煮的干贝瘦肉汤而显得格外丰盛。奶白色的汤水氤氲着诱人的香气。秦域先给岩羊和小老四各盛一碗，最后才轮到自已。
"好吃美味啊！"小老四给出最高评价后，便埋头专心对付起碗里的食物。
岩羊喝了一口汤，鲜美的滋味从舌尖暖到胃里。他抬眼看着秦域，状似随意地问："雪梨回消息了？合同怎么说？"
秦域吹汤的动作顿了顿，将雪梨的分析原原本本道来：置换合作、低分成、成本风险，以及那句"可接可不接"的建议。他语气平静，不带任何情绪。
"......总之就是别指望赚钱，全当积累经验。"说完，他舀了勺汤送入口中。
岩羊安静听着，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待秦域说完，他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那你自己怎么想？想去吗？"
秦域抿了抿唇，眼神游移了一瞬，最后还是老实承认："有点想。毕竟是第一个找上门的商务......"声音渐低，"虽然可能不赚钱，甚至倒贴，但总觉得是个开始。而且人家是正规品牌，性价比也高。"
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用筷子轻戳碗里的米饭。
岩羊看着他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
"想去就去。"他忽然轻笑一声，伸手用指节蹭掉秦域颊边不小心沾到的一点酱汁。
秦域怔住，抬头看他："你不劝劝我吗？"
岩羊乐了，"我劝你做什么？"
"要去山城的话，这路费食宿......"想想都知道这大概率是一桩稳赔不赚的买卖。
"那才几个钱？"岩羊打断他，语气里是惯常的不以为意，却带着令人安心的笃定，"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秦域睁大眼睛。
"不然呢？让你一个人带着小老四出远门？"岩羊挑眉，说得理所当然，"山城那地方你人生地不熟，被卖了怎么办？再说，万一品牌方看你傻乎乎的，临时在合同上动手脚......我去的话还多一个人给你把把关。"
话是没错。
但……谁能卖的了他啊！他又不是傻子。
秦域有些想笑，但心底那点犹豫竟奇异地被熨平。他知道这是岩羊特有的表达支持的方式。
而他，恰巧也喜欢这种方式。
坚定不移。
"那......我们怎么去？"秦域想到实际问题。从落水镇到山城近七百公里，驾车要九小时。好在沧市到山城的高铁已贯通，能节省四个小时。
"找老秦借车。"岩羊显然早有打算，"开车到沧市，再转高铁。"
"你会开车？"秦域问了一个稍显白痴的问题。
岩羊默了一会儿，很真诚地发问："在你们村，会开车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吗？"
这不应该是成年人基本技能？
秦域被问得一噎，随即笑出声来，很轻松地说了两个字，"也是。"
"傻子。"岩羊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快吃，要凉了。"
秦域收住笑，低头扒了口饭，心情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之后两人边吃边商量行程细节：出发时间、行李准备、家里的牲畜菜地要托付给谁？孩子的事倒是好安排。
小老四跟着一起去，梦瑶和梦璇都是住校，去四天的话，今天周四，过了这个周末，他们下周周一出发，刚好赶上周五回来，什么都不耽误。
小老四听说能一起出远门，在椅子上兴奋地扭来扭去。
饭后，岩羊负责去跟"娃娃乐"的人对接，秦域收拾碗筷，连带给小老四洗澡。待他把香喷喷、软乎乎的小家伙塞进被窝，讲完睡前故事，看着那长睫毛安然覆下，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才轻手轻脚退出房间。
岩羊正坐在院中竹椅上吹风，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微湿的额发。晚风带着凉意，拂动衣角。
秦域走过去，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安静相伴。
不多时，岩羊放下手机，轻吁一口气："车搞定了，我跟老秦借了辆商务的，空间大，跑长途也不累人。品牌方那边也给回复了，说工厂据高铁站比较远，交通也不怎么方便，所以他们会安排人来接站，但是食宿方面他们就只提供建议。"
言外之意就是要他们自行承担。
原先合同上就是这样，秦域倒不觉得有什么，反倒还挺高兴他们能安排人来接站。按照他之前在滴滴软件上查到的车程，他少说也省了六七十块钱，很不错了!
"嗯。"秦域应声。
夏夜虫鸣此起彼伏，两人陷入短暂的静谧。秦域偷偷瞟向身边的岩羊，对方正仰头望星，侧脸在月光下显得冷硬，眼神却格外柔和。他忽然想起雪梨电话里的那些虎狼之词，耳根微微发烫。
"看什么？"岩羊突然转头，精准捕捉到他的视线。
秦域心跳漏了一拍，慌忙移开目光："没、没什么。"
岩羊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低笑一声，却什么也没说，放过了他。
·
山城。
高铁站如钢铁巨兽般吞吐着人流。小老四被岩羊稳稳抱在怀里，刚下车就被喧嚣的声浪、刺眼的灯光和密集的人群吓住了，小脸猛地埋进岩羊颈窝，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是哪个出口？"秦域核对信息。
"E口，这边。"岩羊确认方向，换了个手抱紧孩子。
秦域拉着行李箱跟上："抱这么久累了吧？换我抱会儿。"
"不用。"岩羊简洁拒绝。
三人随着人流走向E出口。刚出站，一个穿着得体的年轻男子就迎了上来，手持接站牌，笑容礼貌："请问是秦域先生吗？"
"我是。"
"您好！我是'娃娃乐'品牌部的助理小刘，王经理特意让我来接您。"小刘的目光快速掠过抱着孩子的岩羊，职业素养让他没有多问，"车就在外面，酒店的话，我们就按照这个您之前提供的这个地址送你过去，您看行吗？”
“可以，麻烦您了。”
“嗐!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小刘乐呵呵道，“您选的那个酒店本来就在我们工厂附近，我正好要回去，您还帮我省事了呢。”
对方挺好说话，秦域也没有一点儿架子，两方虽是第一次认识，却还挺聊得来。
“那走吧。车子我就停在外面，两步路……”说着 小刘看了眼秦域的行李箱，作势要帮忙，被婉拒后便从善如流地引路。
一行人坐上等候在外的商务车。
车内，秦域和小刘相谈甚欢，小老四始终蜷在岩羊怀里，小脸怯生生地贴着车窗。窗外掠过的摩天大楼、交错的高架桥、闪烁的巨幅广告，都超出了他的认知。他没有惊呼，只是睁大眼睛，瞳孔里盛满了茫然与畏惧。
从车站到酒店的路上，他异常安静，乖得让人心疼。只在岩羊低声问他时，才会极小幅度地点头，或用几乎听不见的鼻音回应。
直到进入酒店房间，只剩下他们三人，小老四才悄悄松了口气，但拘谨未消。他像条小尾巴般紧跟着秦域。
秦域放行李他就守在箱边，秦域去洗手他就挪到卫生间门口。虽然不再需要怀抱，却始终保持在能触碰到秦域的距离内。
好一会儿后，他才敢悄悄走到窗边，踮脚扒着窗沿，仰头望着楼下如玩具般的车辆和远处林立的建筑群。看了许久，才极轻地喃喃："......好高啊。"
这声带着难以置信的轻叹，是他进入这座城市后第一句完整的感慨，却重重落在了两个大人心里。
秦域与岩羊交换了个眼神，明白对这个在山野清风里长大的孩子来说，城市的冲击更像一场需要小心适应的、庞大而陌生的梦。
秦域走到窗边蹲下，顺着孩子的目光望去："是啊，山城的楼都很高。你看那些亮着灯的窗户，里面都有人在工作或生活。是不是觉得和我们寨子里一点儿都不一样？"
小老四抿了抿嘴，极轻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沿的漆面。
秦域柔声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地方......等我们小川变成一个很厉害的大人以后，就可以自己去看了，好不好？"
小老四垂下眼帘，忽然仰头道："小爹一起。"
秦域笑笑，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第 92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