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心事》嘉织

7、星

　　市医院门诊大楼，病患和医护人员熙熙攘攘。

　　孟织星就这样僵直地站在电梯口，眼神呆呆地看着那银灰色的电梯门。

　　周围喧闹的环境好像瞬间安静下来，她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从心底一直涌上来，涌到眼底的热浪。

　　电梯再一次打开，着急看病的人们争先恐后地下来，有的还小声抱怨孟织星为什么站在电梯口挡路。

　　孟织星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后知后觉地抓紧让开了。

　　那个眼神，她不会认错。

　　虽然隔了十年，隔了三千多个日日夜夜，但是他的眼神还如少年般清澈，像是山涧的一汪清泉。

　　看来，娱乐圈的经历并没有使他的眼神染上污浊。

　　此时此刻，孟织星更加坚定了自己花巨资去看他的演唱会的举动是明智的，值得的。

　　也许老天爷看到了她十年的默默暗恋，打算给她们续写一段缘分。

　　那么，既然你暗恋的人就在面前，胆小鬼孟织星，你会向他告白吗？

　　孟织星抬步慢慢朝体检科走去，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这个问题。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孟织星还是那个胆小鬼。

　　那是胆小鬼人生第二次勇敢，主动站起来争取到了男主一百米决赛的裁判员的位置。

　　当她坐下的那一瞬间，江景舟问她，“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吗？”

　　是的，她当然是为了你。

　　可是她不敢承认。

　　孟织星犹豫片刻，以一种自己以为很幽默的语气回答他，“少臭美了，我只是想给班级做点贡献而已。”

　　“我在体育方面没啥擅长的，大家都争先恐后的为班级争光，我也不能落后啊。”

　　“啊，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你集体荣誉感强。”江景舟仿佛被触了逆鳞的野兽，烦躁地很。

　　第二天，男子100米决赛如期举行，孟织星和其他两名裁判员一起站在百米赛道的终点处，等待着运动员的撞线。

　　六个赛道上分别站好了六位运动员，冠军将从他们中间角逐产生。

　　江景舟是第五道，第六道是高一的一位运动员，跟江景舟一样，是以小组第一的成绩入围的决赛，孟织星听江景舟说过，第六道是他最有力的对手，不过他还是有信心能够拿第一。

　　枪响了。

　　孟织星把全身上下的精神都集中到两只眼睛上，看着江景舟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

　　近了，近了，江景舟的脸近在眼前。

　　二十米，十米，五米......

　　孟织星和另外一位裁判员一起扯着那根红色的终点线，犹豫紧张，她扯的有点用力，得到了另外一位裁判员的好心提醒。

　　江景舟始终以半个手臂的距离压制着第二名，大家从第二名的脸上也能看得出来，他明显的不服气，就在二人，马上撞线的时候，第二名突然伸出左臂用力撞了江景舟一下。

　　他动作幅度不大，但是力度应该很大，因为孟织星看到江景舟被撞得趔趄了一下。

　　就在他趔趄的这半秒钟里，第二名后来居上，撞了线。

　　刹那间欢呼声响彻操场。

　　第一名被同班几个男生联手抱了起来扔向半空中。

　　江景舟无奈地拍了拍双手，朝孟织星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了小织女，话说大了，没得第一。”

　　他口气一贯地散漫，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他撞你了是不是，我都看到了。”孟织星语气倒是坚定的很，“走，我们去找组委会。”

　　孟织星说着拉起江景舟就往主席台那边的组委会办公室走去。

　　江景舟被他整懵了，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手已经被孟织星牵住了。

　　江景舟一边跟着她走，眼神不住地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上，不自觉地勾了勾唇，心想，这小织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

　　“你快走，一会儿就要颁奖了，晚了就不算数了。”

　　孟织星还在催促他，可是江景舟不想走了。

　　“算了，小织女，没事儿的，不就是一个比赛吗，无所谓，你能这样帮我，我很高兴，就这样吧。”

　　“这个第一名应该是你的。”孟织星脸红红的，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的。

　　“是，他是撞我了，可是，咱们没有证据，我说，你说，你以为组委会会相信吗？这里又没有监控，不值得把事情闹大。”

　　孟织星虽然不同意他就这样认栽，但是也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他们确实没有证据。

　　孟织星开始拼命回想，回想还有哪位同学有可能看到了那一幕。

　　当时终点线周围确实围了好多同学，但是，好多孟织星都不认识，现在再去找，相当于大海捞针。

　　就在这时，一位扛着摄像机的叔叔从他们面前走过。

　　一个主意出现在孟织星的脑海。

　　她放开江景舟的手，抬腿向摄像师跑过去。

　　江景舟愣在原地，看着不远处那个跟摄影师交涉的小姑娘。

　　孟织星今天真的是让她刮目相看。

　　在他印象中，自己这位同桌向来安静，胆小，除了学习，做题，很少对什么事情上心，就连自己把那些闲书摆在她的面前，她都不会去看一眼。

　　江景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女生因为有点着急，语速很快，有时候还加上手部动作，看得出来，她在卖力向摄像师介绍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一会儿，摄影师应该是同意了孟织星的请求。

　　小女生眉开眼笑地朝江景舟招手，示意他过去。

　　在摄影师提供的证据的帮助下，组委会决定撤销了第六赛道那位同学的第一名，江景舟成了名正言顺的第一名。

　　颁奖的时候，望着站在最中间冠军席位的江景舟，孟织星和班级其他同学一起，开心地为他鼓掌。

　　那天晚上，孟织星第一次逃了晚自习。江景舟说要送给她一个礼物，为了感谢他今天为自己做的事情。

　　他让她在实验楼门前的台阶上等着他。

　　孟织星乖乖照做了。

　　晚自习时间，只有教学楼灯火辉煌，实验楼这边一片漆黑，孟织星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等着江景舟，这是孟织星第一次逃课。

　　秋风微凉，一侧的花坛里隐约能听见几声蛐蛐的叫声。

　　孟织星双手抱着胳膊乖乖地坐着，眼神不时地四处张望，生怕碰见学校的保安，把她带到教务处，来个全校通报批评。

　　好在江景舟来得很快。

　　少年已经换下了比赛时的运动服，穿了件白色的休闲外套，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在滴水。

　　他走过来在孟织星旁边坐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东西，塞到孟织星手里。

　　“送你的，小织女。”

　　手中忽然传来的温热触感让孟织星有些心猿意马，然后，这短暂的接触又马上消失不见。

　　孟织星抬起手，看到了他送她的东西。

　　是一个星星的挂件。

　　塑料材质的，金黄色透明的五角星，带着一个金属环。

　　“别嫌弃啊，咱现在出不去学校，我让学校超市的老板娘帮我从校外找的，有点丑。”

　　“下次送你个好的。”

　　男生的口气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变得越来越低。

　　不丑，一点都不丑，孟织星喜欢得紧。

　　但是她没有说，她觉得自己说不出口。

　　“好好的，为什么送我东西啊？”

　　江景舟忽然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上轻拍了一下，“学傻了是不是？当然是为了感谢你今天帮我争取比赛成绩啊。”

　　“哦。”

　　“哦？哦是什么意思？”

　　孟织星下意识地哦了一下，没想到对方步步紧逼，“没什么意思啊，我挺喜欢的，谢谢。”

　　两人沉默了一阵，周围安静极了，夜越来越深，刮起了秋风。

　　“孟织星，你想考哪所大学啊？”江景舟忽然开口问。

　　“北京师范大学，我想做一名人民教师，你呢？”

　　“没想过。”没想到问问题的人，竟然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什么叫没想过啊，马上高三了，该想一想了。”

　　一向乐观的江景舟忽然叹了一声气，“我这成绩，考上哪个算哪个呗，哪里有的选。”

　　孟织星最看不惯他自暴自弃，忽然觉得内心涌出一股急切的气体，话语也跟着着急起来。

　　“江景舟，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优秀吗？你虽然成绩中等，但是你体育好，唱歌好，还会弹吉他，你可以去参加艺考啊，还有很多条路可以选，不是只有提高成绩这一条的。”

　　江景舟被孟织星讲话的样子震撼到。

　　他今天已经不止一次带给自己震撼了。

　　原来在她的眼里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的优点。

　　“你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女生坚定地点头，琥珀般的眼眸看着他，“真的不能再真了。”

　　江景舟没说话，突如其来的四目相对，让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几分暧昧的颜色。

　　男生的眼神如清泉般清澈，孟织星在里面看到了自己惊慌失措的影子。

　　......

　　后来，江景舟去咨询了老师的意见，老师也认为，他走艺考也是一条再合适不过的路，也许会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不定还能跟孟织星在北京相遇。

　　那段时间，孟织星觉得，卷子上的题目都变得过分可爱，周围的空气都是甜的。

　　-

　　春节放假结束后，他们进入高二的下半学期，随着高三的临近，班级里的气氛好像也不一样了。

　　大家似乎一夜之间成熟，教室里的气氛突然低沉了很多，除了同学之间相互讨论题目，打闹，说笑的声音几乎不复存在。

　　大家都在为了自己的目标大学而努力奋斗着。

　　除了江景舟。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江景舟的成绩已经从末尾赶了上来，几乎到了中游的水平，如果再继续坚持下去，上一个不错的本科还是可以的。

　　但是，他好像放弃了，没有任何原因的。

　　开学后，江景舟不再问孟织星题目，也不再做她给他准备的那些错题，相反，他又把那些杂志和闲书翻了出来，上课看，下课看，没日没夜的看。

　　孟织星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她想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之间变了这么多。
　　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直到高二学期结束，暑假过后，迎来高三开学，孟织星也迎来了江景舟突然转学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