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心事》嘉织

8、星

　　云港市医院 体检科

　　相比较于其他科室的人满为患，体检科这里却是门可罗雀，三两个人在排队等着抽血，也有生病的婴儿被妈妈抱在怀里，因为忍受不了抽血的疼痛哇哇大哭。

　　孟织星走到一个自助取片机旁边，把自己的社保卡放了上去。

　　机子反应了一会儿，接着噼里啪啦地吐出来好几张报告单和片子。

　　孟织星拿起来每张都瞅了瞅，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各种箭头，实在是看不懂。

　　她抬头根据指示牌找了一下，看到了医生办公室，想着找医生帮自己看一下结果。

　　进医生办公室门前，孟织星特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六点了，如果她动作快的话，应该误不了江景舟的演唱会。

　　孟织星敲门进去，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情况，有一位年纪约40多岁的女医生接过了她手里的报告单。

　　医生低头看单子的时候，孟织星眼神在整个办公室四周转了转，脑海里却满是刚才见到江景舟的情形。

　　再想到她马上就可以看到他的演唱会，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唇角也跟着不知不觉上扬了起来。

　　“小姑娘，小姑娘？”

　　医生的叫声把孟织星从神游中叫醒。

　　“啊，不好意思，医生，没什么问题吧，我可以走了吗？”说这句话的时候，孟织星的嘴角还挂着笑。

　　女医生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生的漂漂亮亮的，还这么爱笑，一定是一位热爱生活的女孩子，不然就是马上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实在是不忍心把检查结果告诉她。

　　“呃..嗯...是这样的，这张单子有点问题。”

　　“不过你别担心，是小问题，需要再做进一步的检查看看。”

　　医生尽量说得委婉，语气轻松。

　　孟织星自己的身体她知道，她从小就瘦弱，跟同龄人比起来永远小一号，不敢做剧烈运动，不敢吃一些乱七八糟的垃圾食品，从小生活得都很小心翼翼。

　　她猜想肯定是自己低血糖或者是什么被检查出来了。

　　医生都是这样的，喜欢小题大做。

　　孟织星伸手试图把桌子上的报告单收回来，她一边整理一边着急地说着。

　　“谢谢您啊，医生，我的问题知道，但是现在马上就下班了，我也有事着急走，您看我明天上午再来做检查行吗？”

　　本来以为医生肯定会着急下班不理自己，自己这个理由应该足够充分，没想到，孟织星想错了。

　　女医生口气忽然严肃起来，“今天晚上别走了，联系一下你的家属，办住院吧。”

　　什么？住院？

　　听到这句话话，孟织星下意识地以为医生在跟她开玩笑，我好好的住什么院啊？

　　但是骨子里的教养让她没有当场拒绝，而是耐下心来询问让她住院的理由。

　　女医生拿出一张报告单，指着上面一连串数字向孟织星讲解。

　　“你这几个指标都不正常，比正常值低太多，我怀疑是......”

　　女医生突然不说了，抬头看了孟织星一眼。

　　“现在还不能确定，所以让你先住院观察，我明天把你的情况告诉血液科的王教授，让他看一下，还需要再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下结论。”

　　看着医生严肃的表情，刚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很健康的孟织星也心虚起来。

　　她没说话，眼神盯着报告单上的一串数字。

　　什么血小板，红细胞，白细胞，血红蛋白每一项指标后面都有一串数字，数字后面都跟着一个箭头，有朝上的，有朝下的。

　　不管是向上还是向下的箭头都是不正常的......

　　这一刻，孟织星好像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思考了片刻，孟织星跟医生说回家跟家人商量一下就过来办住院，之后就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空无一人的医院楼道，清洁工刚刚进行了消毒清理，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

　　夕阳西斜，暖橙色的阳光透过玻璃投射到孟织星苍白的脸上。

　　她握着报告单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整个人好像踩在棉花上，处于失重的状态，她需要一个支点，把她的身体撑起来。

　　孟织星艰难地走了两步，脚步虚浮，身体摇晃，不得不靠着楼梯停了下来。

　　要不要现在打电话告诉爸妈？

　　孟织星纠结了。

　　她一个人在云港工作，父母还在云港下属的县里，坐班车过来需要两个小时左右。

　　他们勤勤恳恳一辈子，靠着一间小超市把唯一的女儿供养到上大学，参加工作。

　　如果乍一听到这件事，怎么能受得了。

　　不能跟父母说，不能说。

　　孟织星想起老爸起早贪黑的去进货，送货，想到妈妈瘦弱的肩膀，心中难免一丝激动。

　　顷刻间，一股温热的，湿湿的感觉涌上孟织星的鼻腔，紧接着，她面前的月白色地板砖上忽然多了几滴鲜红色的血液。

　　她又流鼻血了。

　　初三开学这一个多月来，她流鼻血的次数忽然增加了，工作狂人孟织星没有在意，以为是刚入秋气候干燥的原因，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孟织星手忙脚乱的打开背包准备抽几张纸巾堵一下鼻血，可是她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这样胡乱摊倒在地上。

　　鼻血还在不停的流着，她穿的连衣裙的衣襟都被染红了。

　　背包里传来她提前设置好的闹钟铃声。

　　孟织星专门下载了一个闹钟软件，可以自主设置铃声内容。

　　她挑选的是海绵宝宝的声音。

　　“六点半了，你该出发去看江景舟的演唱会了，开不开心啊？”

　　闹钟的声音响了一遍又一遍，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显得惊悚又突兀，孟织星昏倒在地，她甚至连滑动手机屏幕的力气都没有。

　　......

　　再次醒来的时候，孟织星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病号服。

　　她动了动干裂的唇，费力地发出几个音节。

　　听见床上的病人有了动静，坐在一旁守着她的王静老师赶忙站了起来。

　　“小孟，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王姐，你怎么来了，我这是.....”

　　孟织星一句话没说完，头部的眩晕感再次袭来，身体也感觉轻飘飘的。

　　王静伸手阻止了她，“小孟，你先休息，别说话了，我去叫医生，你晕倒了，医院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

　　王静叫来医生后，医生嘱咐她尽快联系孟织星的家人。

　　等孟织星父母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多，王静替她父母买了一些日用品才回家去。

　　关于孟织星的病情，医生并没有详细说，只是要等待明天的检查结果，才能有初步结论。

　　孟织星的父母都是一辈子生活在小县城的普通农民，听说了女儿的情况吓得手足无措，相反还要女儿来宽慰她们。

　　一家三口商量了一下，由母亲留下来照顾孟织星，父亲还要回家去经营家里的小菜店，囤了那么多货，不处理都会坏掉。

　　第二天一大早，孟父坐班车离去，母亲陪着孟织星一项一项去做检查。

　　一个晚上过去了，那张们孟织星拜托张政花高价得来的演唱会门票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皮夹里。

　　孟织星现在都没有心情刷手机，只要打开微博，铺天盖地的江景舟演唱会的新闻就会摆到她的面前。

　　她都可以看到。

　　但是，她没有看，一下都没有看。

　　她没有去看他的演唱会，但是，她的脑海里却全都是他的样子。

　　唱歌，跳舞的，弹吉他的，说话的，笑着的......

　　-

　　三天后，全部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在这之前，孟织星就背着母亲去找了医生一趟，她告诉医生，母亲一介小老百姓，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什么消息还是要直接告诉她的好，怕母亲接受不了。

　　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一种常见于儿童和青年的急性白血病。

　　得知结果的那一刻，孟织星并没有多惊讶，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从小身体不好，经常发烧，最近一段时间更是时常低烧，退烧药当饭吃的。

　　这些症状已经说明她的身体出现问题了，但是她都没有在意。

　　孟织星没有哭也没有闹，反过来安慰哭成不像样的母亲，遵循医生的治疗意见好好配合治疗。

　　医生见她心态如此稳定，也尽可能的鼓励她。

　　说近几年医学技术持续发展，国家骨髓库的血型也越来越多，万一就碰上合适的了呢，你就可以彻底痊愈了。

　　孟织星强挤出一个笑容回应医生。

　　母亲回孟织星租的房子给她收拾了点衣服和日用品，孟织星就这样在医院住了下来，开启了与病魔抗争的日子。

　　学校的老师们也听说了孟织星住院的消息，三三两两的结伴来看她。

　　数学老师张政是晚上下班后来的，一个人。

　　他带了一大束鲜花，还有一个果篮，病房是四人病房，他这么大阵势进来，惹得其他病患家属们纷纷侧目。

　　孟织星跟学校请了半年的病假，并没有说自己具体得的什么病，所以张政应该也不知道。

　　“张老师，谢谢你来看我。”

　　孟织星穿着病号服，靠着床头坐着，面色苍白。

　　张政看着眼前的病美人，一时语塞。

　　“小孟老师，这是怎么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没事儿，就是贫血，老毛病了，住几天院，补一补就好了。”

　　张政一脸愁云的脸上顿时绽放了笑容，又跟孟织星说起学校的事情来，说她们九班的学生，一天没见班主任了，都要闹着来医院看她。

　　母亲此刻不在病房，出去帮孟织星洗衣服了，二人正聊着，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孟织星，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