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久了汤

1、第 1 章

　　听到门口玄关处传来的动静，许安禾不甚在意地捻了捻被烫红的指尖，麻利脱下围裙，转身将最后煲好的鲜汤端出厨房。

　　视线交汇，许安禾刻意忽略掉对方眼中展现出的嫌恶，唇齿间露出一抹笑容：“你回来了。”听起来像是只有妻子会对外出归家的丈夫才有的问候。

　　这句再不过平常的话语却引得许清皱起眉头，扫视的饭桌上安静摆放好了合口味的饭菜，他有胃痛的老毛病，三年以来许安禾总是重复做着这些日常琐碎却又对于彼此毫无意义的事。

　　如若不是许清早已清楚领会到许安禾的真实本性，或许真会认为她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妻子。

　　但很显然，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

　　许清没有回应她，而是自顾自地脱起身上黑色的风衣外套。对于冷漠的态度许安禾仿佛习以为常，用纸巾又擦了擦手，将鞋柜里的拖鞋递到许清的脚边。

　　低头换好鞋后，眼见许清绕过客厅径直往卧室的方向去，并没有要停留下来的意思，小跑着跟着过去拉住他，许安禾扬起脸眼神里带着一丝讨好：“阿清，我们一起吃饭好吗？我做了你爱吃的茄汁鳕鱼……”

　　许清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拉在自己衣袖的那只手上，面无表情地甩开，漂亮的唇形化作讽刺的弧度，声音坚硬如铁：“见到你，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冷漠的话语像一把利刃，轻而易举刺穿她的心脏，许安禾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许清不再理会她，转身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将许安禾隔绝在外。

　　许安禾抬手覆上双眼，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泪水，强忍着将冒出头的挫败感伤情绪逼退回去，坐回到饭桌旁对着自己亲手布的菜发怔，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鱼肉放进嘴里，分明是软糯清甜的味道，舌齿间感受到的却是一片凉腻的苦涩。

　　许安禾胡乱往嘴里塞着菜，艰难地吞咽下好几块鳕鱼卷后，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许安禾心情低落的时候根本就吃不下任何东西，此时却执拗地跟自己较劲，试图盖过心底的痛楚。即便极力克制着强烈不适，她最终还是忍不住趴在桌沿边干呕起来，噙湿的发丝凌乱不堪贴在脸颊，许安禾突然有些庆幸许清没有见到自己这幅狼狈丑态。

　　许安禾胃里还是不舒服，强撑着从抽屉里翻出胃药吞了几颗，又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这才感觉好了些。

　　桌上的饭菜几乎都没怎么动，被许安禾放进了冰箱，待收拾好碗筷后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

　　许安禾推开卧室门时，许清已经躺在了床上，房间里没有灯光，许安禾站在原地适应了会儿黑暗，零星月光穿过窗帘倾洒到床边，被子拱起一道棱角，许清还是一如既往侧身背对着她。

　　许安禾去卫生间洗漱完，轻手轻脚上床平躺下，侧过头对着许清的后脑勺看了良久，她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也不敢发出动静再吵到他。

　　被褥间弥漫着淡淡的冷木清香，很安心催眠的味道，许安禾此刻却一点困意也没有。床很大，足够两个成年人随意翻躺，但是许清不喜欢跟她有肢体接触，所以他们睡觉的时候都习惯性地分开。许安禾只占据着旁侧一小块角落，从来不敢主动靠近他，哪怕只有一点点。

　　没过多久，许清突然翻身，许安禾吓了一跳，以为他醒了。然而，他只是转了个身，面朝着她。月光下，许清的眉眼轮廓清晰，却依旧紧闭着双眼。

　　也许是已经半个多月都没有见到许清，在思念的催使下，许安禾的心里愈发大胆起来，抬起手隔着虚空描摹着他的五官，许清睫毛微微颤动，像是随时都会醒过来一样。许安禾下意识地收回手，心脏砰砰直跳。

　　就在这时，许清却突然睁开眼，漆黑的眸子泛着冷光，一把抓住许安禾的手腕。“你不睡觉在做什么。”

　　被抓包到许安禾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面上一阵心虚慌乱，尴尬地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像是做极了什么亏心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扰到你的…”

　　“我早说过，别碰我。”许清毫不吝啬散发恶意，“如果你实在是感觉到空虚难耐，外面的男人多的是，以你许安禾一贯的本事，大概率只要你勾勾手指他们就会自己贴上来，为什么就非得要不知廉耻地缠着我？”

　　这样赤裸裸的羞辱让许安禾难以置信，弃之如敝履的嫌恶语气刺痛得唇中微微发抖：“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许清冷笑一声，松开许安禾的手，冰冷的眼神里透露着厌恶和疏离，讥讽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的报复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我没有！我承认……我曾经欺骗过你，可是我是真的爱你，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伤害你，对不起……”许安禾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如今不论说什么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当初的确是她自己亲手扼杀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她又怎能奢求许清轻易地原谅自己。

　　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在冠冕堂皇地妄图粉饰太平，许安禾真以为他是可以任由人揉圆搓扁的吗，真心曾被狠狠践踏，再怎么轻描淡写也掩盖不了她骨子里的贪婪和虚伪。

　　许清嗤笑一声，“相信？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别装了。”许清大手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开始换衣服，明摆着不想再看多她一眼。

　　许安禾看着对方的动作也顾不得伤心了，快速爬过去紧紧抱住男人的腰，试图用行动去挽留：“阿清，我错了好不好，我真的错了，你不要走……”

　　许清却毫不留情拿开她的胳膊，就这样什么话也没说，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砰，门被打开又重重关上。

　　房间再度回归寂静，只留给许安禾一片并不陌生的黑暗，这样的情节经常上演。她只能蜷缩在床角，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孤独而又无助，心像是被千万根针扎一样疼。

　　她突然很想哭，许清睡过的地方似乎还留有余温，许安禾慢慢挪动身子靠近，直至额头抵着那块枕头，鼻尖萦绕着属于许清的气息，淡淡的，很好闻，眼泪却无声滑落，淌过通红的眼尾、鼻头、嘴角，最后滴落在枕头上，许安禾只尝到一片苦涩的滋味。

　　她和许清之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