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久了汤

2、第 2 章

　　雨天，最能衬出一个人的心情。

　　偌大的客厅冷冷清清，许安禾安静地低头看着腿边的行李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父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唉，你终究还是我的女儿，这些年来你受苦了，往后爸爸会尽力补偿你。”

　　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同时也是许安禾的生父。只是说来讽刺，自母亲将她生下后，现如今她还是第一次踏进这扇大门，豪奢，气派，却冰冷得毫无温度可言。

　　这就是她所谓的父亲，二十年来对她不闻不问，如今却突然将她接回许家，还口口声声说着补偿，可许安禾知道，这不过是虚伪的客套话罢了。

　　许安禾漫不经心地听着他的暄叙，笑容里混杂着陌生的和蔼慈爱，辨别不出话里有几分真情假意，只是微微点头配合，一副乖巧模样。

　　许父站起身拍了拍许安禾的肩膀，视线落在她手中的行李箱上，欣慰道：“你的房间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让张嫂带你上楼去看看吧，有什么需要直接再跟她说。”

　　房间很大，家具摆设也是一应俱全，许安禾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走到落地窗前，眼前是一整片种满蓝白色玫瑰的花园，雨后露珠紧贴在花瓣上，隔着密闭的玻璃许安禾似乎能感受到丝丝清冽的香气。

　　许安禾喜欢花，尤其钟爱玫瑰。不是因为它的意义象征多么纯洁浪漫，也不是羡慕花瓣盛放时的耀眼娇艳，她只是单纯欣赏茎枝上密生的刚毛与倒刺，锋利且尖锐，尖锐的刺将脆弱的柔韧保护起来，不容许别人轻易触碰，以自己独特的方式默默守护着花朵。

　　仿佛这样才能守住自己仅存的一点生机，冷傲的保护色下是筑起的坚韧，就算很快会枯萎花瓣也终将凋零，也曾自在盛放得绚丽。

　　站在窗前注视了许久，许安禾才收起思绪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东西。她的东西并不多，衣物下放置着一本相册，首页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抱着婴儿躺在病床上、到孩子学会走路、上幼稚园、……俩人的一颦一笑被记录在镜头里，最后定格在切生日蛋糕的画面。

　　许安禾用手抚了抚边角翻起的翘尖，将相册锁在了抽屉最里面。

　　将衣服拿出来整齐挂进衣柜，去浴室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不知几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被门外的敲门声叫醒。

　　“安禾小姐，先生叫您下楼一起用晚餐。”

　　许安禾揉了揉有些肿胀的太阳穴，瞥了眼外面已经暗沉下来的天色，应了一声，“好，我马上下来。”

　　许安禾下床换了身衣服，下楼时餐厅里已经布置好了晚餐，许父坐在主位上等着。

　　“爸。”
　　轻声打了声招呼，许安禾拉开椅子准备坐下，似有娇笑的一阵女声由远及近传来，手里的动作顿住。

　　循声望去，身着粉紫束腰连衣裙的漂亮少女正往这个方向走来，她的双手还挽着一个人的胳膊，见到许安禾，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和嫉妒。

　　对方身形高挑，肉都恰好长在该在的地方，黑色的长发柔顺垂至腰间，衬得整个人肤白如雪，额头光洁饱满，脸上不难看出未施粉黛，五官却漂亮得让人惊艳。

　　少女旁若无人走到餐桌前到许父旁边坐下，语气亲昵撒着娇：“哎呀老爸，都说了今晚我要去参加同学的生日party，还非得一直催我回来，就知道你准没好事，哼！”

　　“说吧，要我们过来就是为这个不相干的女人？我可先说好，我们家不缺保姆，我也坚决反对你再给我找个后妈。”许箬双手抱臂，边含沙射影，眼神斜着瞟向对面，一脸轻蔑不屑。

　　不用脑子想，她几乎是下意识就猜出来这是哪位‘贵客’，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她爸和另一个女人的私生女。

　　虽然这是俩人第一次碰面，印象里的模样还未完全褪却，女承母业，全身上下真是遗传了那个女人，跟她妈一样狐媚下贱。

　　许安禾的目光随着许箬落座，移至被她刚才一直挽着胳膊的人，淡眸亮了一瞬，闻言很快移开视线，眉头微蹙，手背上的线条变得紧绷。

　　听到许箬这幅尖酸刻薄的说辞，饶是再一贯宠爱女儿，许骜经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重声呵斥：“箬箬！不准没大没小的。她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姐姐，只要我还没死，这个家就还是由我做主，安禾今后住在这里，你们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许安禾对许箬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她的身份不言而喻，许家的小公主，被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于他们而言，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只是太过明显的偏袒和纵容看得许安禾心里直想发笑。

　　看到许安禾还僵硬地愣在原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许父轻咳声，想缓解下尴尬的气氛，抬起头对着另一旁介绍道：“安禾，这位是爸爸已故挚友的儿子许清，一直以来也是把他视为己出。小清年小你两岁，现在跟你在同一所学校，说起来他还是你的学弟。”

　　许箬在一旁看着，心里越发不爽，目光灼灼盯紧许安禾讥笑出声：“呵，看不出来啊，姐姐竟然还是个学霸呢。”

　　对于许箬的嘲讽，许安禾脸上波澜不惊，并不打算搭理她。

　　许安禾顺着许骜经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许清，微微颌首：“你好。”

　　“安禾姐。”许清回至礼貌的微笑。

　　许父发话：“好了，都不要干站着了，坐下吃饭吧。”

　　餐桌上，气氛有些沉闷。

　　许安禾一直沉默不语，默默埋头吃饭。许箬则低着头摆弄手机，偶尔会和许父斗嘴，拉着许清帮她挡挡火气，每到这时许清只会摇头笑笑，给许箬碗筷里夹她爱吃的菜，语气无奈。　“小箬，多吃饭少说话。”

　　“清哥，你怎么跟我爸一样老套，饭我会吃的啦，食不言寝不语，我干脆闭嘴好了。”许箬一直对许安禾充满敌意，时不时瞪她一眼。

　　“……”

　　许安禾其实一直在偷偷打量许清，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团，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与八年前那个小男孩不同，他，变了很多，看上去斯文儒雅，五官更加深邃精致，那双温柔漂亮的眉眼依稀可见往日的痕迹，只是多了几分清冷疏离。

　　不知道，他还记得她麽？

　　“小清，安禾过来时仓促，改天周末有时间你陪她去原来的住处再把东西搬一下吧。”

　　“好的，叔叔。”许清点了点头应下，面上挂着温和笑容，看了眼对面只顾低着头慢吞吞吃饭的人。

　　而后，许安禾理所应当地又受了记白眼。

　　一顿饭吃得还算平静，许父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饭后直接去了公司。

　　许安禾躺在床上，脑海里回想着许箬说的话。

　　刚才许箬来找过她，许安禾把她挡在门口，不想让她进来自己的房间。

　　“许安禾，我警告你，来到这个家里别想着跟我争什么，否则你会跟你母亲一样后悔。”

　　“我不明白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没这么想过。”

　　许箬冷笑，“呵呵，真会装傻。那我就说的再明白一点，爸爸把你接回家，只是因为愧疚罢了，不然你以为你是谁？许家大小姐吗？”随即接着嗤笑道，“连我养的一条狗都不如。”

　　“总之，收好你的分寸，别妄想觊觎我的一切。”

　　许安禾合上眼，藏起眸中的郁色，心中的悄然漫出一片灰色的阴霾。

　　如果一个人非要坚持给你安个又争又抢的名头，那么，你最好是真的能如她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