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民国｜现代]鸟群》园有桃

22、第七章

　　顾惜朝“啪”地合上文件夹：“这种事也要我来做？”
　　“没别的人可以信任了，息红泪又是那种举足轻重的人。”英绿荷微微一笑，“所以局长说全权交给你，至于息小姐到底是思念亡夫一时失足坠楼，或者与孩子们在河边同乐不甚溺毙，就都随便你。人都带来了，你难道不管？”
　　“所以说，把她带来干什么，不就等着人说是咱们动的手？”
　　“就算藏着掖着，人家也还是会算在咱们头上。关键是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就她那张嘴，放在外面就是个麻烦。”英绿荷哼一声，“不过局长说，当然你要是能让她站在我们这一边，那再好不过。只要你能做到的话。”
　　不知为什么顾惜朝总觉得英绿荷的眼睛一眯起来，总似乎是意指某种淫邪的意象，或许跟她的气场有关。顾惜朝就当什么都没察觉，站起来拿起档案放到她手里说：“一天之内解决。”
　　“这么快？”英绿荷还是微微笑着，既不像相信也不像不相信。
　　“永绝后患。”顾惜朝眉毛一扬，相信不相信就随便他们了，“不过要万无一失，就把看守的人弄走。”
　　“他们还能走漏什么风声不成？”
　　“现在可难说。还是说比起我来你更相信他们？”
　　“怎么会？”英绿荷几乎都要缠上他的身体，这让他感觉在看着一条蛇，“何况都说了都随你。”
　　“那就这样。”顾惜朝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之前承蒙息小姐配合，我们的工作将进行的很顺利，所以这次我希望息小姐也能配合我们的工作，惜朝将不胜感激。”
　　息红泪冷笑一声，动了动捆在椅背后面的手：“这是要求合作的态度？”虽然被捆了一夜，息红泪除了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还是很精神，至少还有气力怒目看着顾惜朝。
　　“如果息小姐肯合作，自然会放开。主要是担心息小姐像之前一样挠伤我们的人。当然我也要为下属们的无礼向您道歉。”
　　息红泪哼了一声没说话。之前的事是几个宵小说她反正也活不久，那么漂亮不能白来一趟，所以就起了歹意，结果被息红泪挠伤了一个咬伤了一个，幸而因为吵闹的声音太大把顾惜朝和英绿荷引了来，否则不免还是要吃亏。英绿荷将参与此事的每个人都关了禁闭，挨个指着鼻子骂了一顿。她说你们但凡有点本事就不会这么对女人，不仅没出息而且没长进，一群下三滥。顾惜朝把衣服和头发一样凌乱的息红泪带进了休息室让她在里面休息了一晚，之后的事就没法再管。至于她后来被捆起来，想来是局长的主意了，不过也下了死令，不许对她无礼，想来就是英绿荷的作用。
　　门外有些细语声，然后脚步声渐行渐远，顾惜朝想大概是他之前的要求起了作用，息红泪的眼睛也向门口飘了一下，想必也听见了，不知道做何感想。顾惜朝向椅背上一靠，说：“息小姐是公众人物，我们当然也不想为难。其实我们只是想要息小姐不与我们为敌，暂时销声匿迹都没有关系。”
　　“难道不是你们先与我们为敌？例子就不用我举了吧。”
　　“到底是你们公然反对制宪国大在先，这也怪不得我们。”顾惜朝一摆手阻止息红泪继续说，其实他知道息红泪想说什么，无非是违规召开国大或者血腥惨案之类，就那么一点事他们拿着不知说了多久，今天强烈抗议明天严厉反对，光说有什么用，他觉得息红泪明明一世聪明怎么在这方面就这么想不开，“过去的事提也没用，关键是我们想知道息小姐以后的打算。”
　　“我的打算有用吗？难道你们不是打算就这么处决？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也不差我一个了吧。”
　　“只要息小姐愿意合作，自然就好说。”顾惜朝深呼一口气，“不过我想你并不愿意。”
　　“你觉得呢？”
　　顾惜朝耸耸肩：“例行公事的话我问完了。息小姐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顾惜朝满心的“麻烦死了”，从腰间解下一柄匕首。息红泪冷笑一声，似乎没当回事，只看着顾惜朝走到了自己身后。两臂间有些凉意，她想从那儿下手不嫌太慢吗，然后只听“唰”的一声，被绑着的双手就分开了，忽然回过血的感觉还有些麻木。息红泪动了动肩膀，然后回头看手里还拿着匕首的顾惜朝，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
　　顾惜朝微微一笑：“息小姐难道觉得我会在局里动手？收拾起来会很麻烦。如果息小姐现在能走了的话，就跟我来吧。”
　　息红泪揉了揉肩，然后站了起来：“走吧。”
　　“再休息一下倒也没关系。”
　　息红泪又是冷笑：“别耽误你干别的事。”
　　顾惜朝饶有兴味的笑了：“那就走吧。”

　　然后顾惜朝带着息红泪穿过走廊下了楼。一路上没见到几个人，顾惜朝都不禁想他们平时的效率要是有这么高就好了。息红泪什么都没问，这也让他觉得她还真是个不错的女人，戚少商可真是有福。
　　“你都不问问我们去哪儿？”
　　“去哪儿还不都一样。”
　　“比如，我可以让你挑自己的葬身之地？”
　　“上海可没什么我喜欢的地方。”
　　顾惜朝仿佛思考了一下：“送到外省去可有点儿麻烦。不过我或许大发慈悲考虑看看，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息红泪停顿了一下：“说了你也不知道。”
　　“没准儿我知道呢？想来我也走过不少地方。”
　　“是个小镇子。”
　　“天下的镇子很多。总有个名字吧。”
　　“它叫连云镇。想你也不知道。”
　　“是你老家？”顾惜朝轻声一笑，“我曾经看到过。”
　　“翻我资料的时候？”
　　“算是吧。”
　　两人走到了情报局的后门。息红泪有一度想问为什么走的这条路不是她几次进来的路，可是想来大概又是隐藏消息。门口的守卫拦了顾惜朝一下：“顾处长。”
　　顾惜朝一摆手，微微一笑：“这是什么意思？不让我出去？”他看他们示意了一眼后面的息红泪，便又笑道，“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去问局长。如果他愿意告诉你们的话。怎么？还不放我走？”
　　“回头出了事你们担着。我会告诉局长他有两个尽职尽责的守卫。”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让开了路，并帮忙把门推开。
　　顾惜朝左右看看他们俩，什么都没说便带着息红泪走了出去。
　　息红泪跟着顾惜朝走了很久，穿了很多小巷，弯绕得太多，想想估计没走出多远，于是她感觉到不对。如果说是为了秘杀，刚刚走过的很多地方未尝不是选择；如果说是为了尽量和情报局撇清关系，就没必要在这一带打转。于是她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你刚刚不是不问吗？”
　　“那你就不怕我趁你不注意跑了？”
　　“我要是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在局里也呆不下去了。”
　　“我看你在我身上绑满石头扔到河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万一你游去给你同党报信呢？”顾惜朝侧头微微一笑，“我可没笨到需要别人教我怎么杀人。”
　　“再往前可就是人多的地方了。”
　　“局子里的人看不见就行。”还没等息红泪表现出疑惑，顾惜朝就停下了脚步，“不过你说的也对。就到这里吧。”顾惜朝将刚才身后的匕首拿了出来，“准备好了？”
　　息红泪深呼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顾惜朝笑一下把匕首塞到她手上：“以前一个朋友留给我的，一会儿你说不定有用，还是带着吧。那个朋友叫戚少商，我想你们认识。如果你之后遇到他，就一起离开上海。跟他说上海不是个好地方，永远不要再回来。现在你可以走了。”
　　息红泪认出了手中的匕首，很久以前她将它留在了一个铁匠铺，想不到转了一圈儿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反正你死不死对我没多大影响。走吧。不要让人发现。”
　　息红泪还是看着顾惜朝，没有说话。
　　顾惜朝只好笑笑：“我去过那个叫连云镇的地方。是个不错的地方。”说完这句他忽然脸色大变，“谁？”
　　转角处露出一个人的上半身，他把帽子压得很低，所以看不清脸，只是嘴角带着笑意：“发现了呀，我还在想要是你还不发现我我可怎么出来才好。”
　　顾惜朝是下意识地将息红泪挡在了身后：“你是什么人？”
　　那个人从墙壁后走了出来：“不要担心，我受命护送息红泪到安全的地方。本来我是想把她从你们那儿弄出来，可是还没想出办法就看你把她带出来了。一路上我都在想怎么把你打晕，不过既然你没打算杀她，就省了我的事。”
　　“共-产-党？”顾惜朝看他一身破烂的打扮，实在不像民主党派的人。何况他们现在自身难保，估计没这余裕来救别人。
　　“不像吗？”那个人嘿嘿一笑，“可是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呀。”
　　顾惜朝的确不信，但是在这种状况下为了息红泪与人起冲突是不值当而且危险的事，搞不好自己私放息红泪的事会被人抓住并引来祸患。可是既然都已经决定救人却不救到底就更不值当，至少他的原则不允许事情只做到一半。
　　“还是不信？”那个人挠挠头，“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要不然就看师姐愿不愿意跟我走？”
　　息红泪本来看那身形听那声音就觉得熟悉，一个“师姐”让她确信了她的想法：“略商？”
　　帽檐下的脸又笑意盎然：“啊，师姐你认出来啦！诶，我明明伪装得很好。啊算了，要是你不认识我也麻烦……总之，师姐你相信我不？”
　　顾惜朝侧过头看了看息红泪的神情。看来的确是旧识，不过就算是旧识也不排除这个人现在是党内奸细的可能。那现在要怎么做，动手杀了他？看他也没有防范，得手并不困难。可是如果他真是来保护息红泪的，也能降低不少危险性，省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息红泪拍拍他的胳膊说：“放心吧。我相信他。”
　　顾惜朝又看看两人，深呼一口气说：“还不快走。”
　　帽檐下的脸又笑了：“我替戚兄弟谢谢你。保重。”说完他就拉起息红泪向深巷跑去。
　　顾惜朝仿佛在那瞬间听到了戚少商的名字。然而等他反应过来两个人早已跑远，于是他叹了口气。他想其实也没什么值得感谢，他杀光了他的兄弟，至少要保住他的女人。算是他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然后他转身走回情报局。
　　然而推开大门时，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包括刚才的两个守卫。他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就感觉到枪口顶在了自己的背后。他听见一个声音说：“顾惜朝，你想过你会死在我的手上吗？”声音里充满得意。
　　顾惜朝的确没想到：“龙涉虚，你不是死了吗？”
　　一阵笑声。“那我们就看看是谁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