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民国｜现代]鸟群》园有桃

3、第三章

　　顾惜朝的确不是“善茬”。不过他不是□□，而是国军。反过来说，他倒是奉命来连云山一带剿匪，剿的不是共产党，而恰恰就是戚少商。上头的说法是连云寨阻了西进的路，之前路过此地的队伍也多次遭袭，是心头之患，必先除之，方有利于平定中原乃至西部的日军。这是战略方面的需求。从利益方面说，至少也要把之前被他们截去的新式装备夺回来，否则不仅是一大损失，跟军械提供方的美国也很难交代。所以顾惜朝才能率了近半个营的兵力过来。虽然他早听说这里的山贼土匪十分骁勇，但用这些人来对付怎么也还是够得，想那些土匪虽然手握之前劫来的枪支弹药，但八成也不会用，比较起来他们的武器就有效得多。不过他可不打没把握的仗。更何况他初入此地就听说这里日军力量十分强大，在他们眼皮底下开火难免打草惊蛇，事后若是剿了匪却被日军偷袭就算失策。反过来说，如果能顺便打压一下日军在此的力量，也算是大功一件。顾惜朝想毕竟根本的目的还是要打败日本人，相比之下一个匪患就算不得什么，所以就不值得消耗那么大的兵力对付，若是能让他们自己归降就一举两得。他想自己能不能调进主力部队可能就要看这次的表现，所以更要小心谨慎。因此他命两个副营冷呼儿和鲜于淳先带领军队埋伏于连云地区以外，自己先去探探虚实。
　　“那，你这一去，能有什么用呢？”冷呼儿斜靠着门看着顾惜朝问。顾惜朝是外调来的营长，跟他们都不是浴血奋战的兄弟，更何况顾惜朝长得又过于白净，是在不像军人，保不准是上头哪个人的相好，打算随便给个战功让他升级就是。
　　其实顾惜朝自己也知道他们一直都不太信服，他已经不被信服太多次，所以也就懒得理，只答了句：“等着看就好了。我要兵不血刃地拿下连云寨。”
　　他走的时候还是听见了身后嘲笑式的吹气声。
　　所以他从没想过戚少商反而是更懂他的人。那时他不过是想旁敲侧击地试探一下戚少商是不是跟日军有勾结，于是便稍微聊到了最近的战况。谁想戚少商居然激情洋溢地逐一批判了附近一带几个战场的战略失当，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说天下的战局他是不懂，从实际上来看跟他和他们这里人的关系也都不大。虽然从顾惜朝的角度看他会觉得戚少商的想法还是有些不成熟的地方，但注意到的很多问题却与他不谋而合，这一聊不免就勾起了顾惜朝埋藏很久的雄心，也大肆表达了自己的见解。结果就不免俗的是一拍即合不醉不归。
　　喝醉的人不免说了很多话。戚少商讲了他很多事，很多不会被旁人知道的事，他说如果讲的事顾惜朝已经知道的话就没什么诚意。于是顾惜朝说他赚了，因为不管他讲了自己多少事，戚少商都不会知道。戚少商就笑着说他这辈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明的暗的，同时也不知道以后会吃多少亏，所以这点不算什么。
　　然而顾惜朝醉了，他还是讲了很多事，从他出身市井、到后来纵然学业有成还是无人赏识、多次从军都不得提拔，最后一文不名之类，大抵除了没有说他是国军，什么都交待得清楚。戚少商就笑着拍着他说没关系，英雄不怕出身低，何况像苏秦张仪刚开始也都不得意。顾惜朝眉毛一挑瞪了他一眼说：“我可不是光靠嘴皮子吃饭。”
　　“照这么说，你还想真枪实弹地打一场不成？”
　　“怎么，你不信我能领军？”
　　戚少商手里的酒碗晃动起来，湿了快半身的衣服，顾惜朝摇晃着笑着说他醉了，戚少商便把酒碗放在桌上：“真杀人可不是好玩的。”
　　“又不是没杀过。”
　　“当兵和领兵可不一样，当兵的时候你还能安慰自己说是奉命行事，等你领兵的时候，怕你梦里都会吓醒。”
　　“我看起来那么软弱？”
　　“读书人都多心嘛。”戚少商笑了，“我看你没有那么铁石心肠。不信我们就打个赌。”
　　“赌什么？”顾惜朝眼睛亮了一下又暗了下来，“就算打赌，我也没有军可以领，所以你输定了。”
　　“那倒也不一定。”戚少商勾了勾手，顾惜朝就凑近了一点，戚少商半个身子靠在桌子上在顾惜朝耳边说，“山寨可能的确不是什么正规军，不过不大不小也算个武装，有兴趣吗？”
　　顾惜朝转头看了看戚少商，后者对他笑了一笑，顾惜朝便冷笑一声：“一身酒气。”然而说完这句话，顾惜朝自己就趴下了。
　　“喂，喂，你别睡啊！喂，喂！你都没告诉我你住哪儿，我把你送哪儿去啊？”
　　等第二天顾惜朝酒醒时，戚少商就坐在他旁边，还在喝着酒：“我还以为你多能喝，害我点多了到现在还没喝完。”然后他笑了一下看了一眼顾惜朝，“千杯不醉，一杯就倒。”
　　他以为顾惜朝会反驳，而顾惜朝只是拍拍脑袋坐了起来：“头疼。”
　　“我们少说也喝了三斤，这里的酒又不讲余味只讲冲劲儿，喝下去只剩满头烟霞烈火。这样都没挂掉算你命大。”
　　顾惜朝的眼睛有些迷蒙，他左右看了看：“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你可睡了大半天。想好了吗？”
　　“什么？”
　　“来我的山头啊。”
　　“你当真的？”
　　“不然还能说假的吗？喝醉的可不是我。”
　　于是顾惜朝不说话了。
　　戚少商又笑了一下，走到窗口打开窗户：“散散酒气。我倒是不急，只不过别告诉我你不敢就行。”
　　于是戚少商这次在连云镇一呆就呆了五天。
　　这可急坏了连云寨里的人们。以往都是约好了他们该玩的玩，大当家就在茅棚里吃个面，等他们回山的时候大当家都又已经睡了个囫囵觉了，就是偶尔有几次大当家会晚一点，想必也是会会相好什么的，当晚就能回来。谁想这次就一去不归。所以七位寨主每天碰头都愁眉不展，最后三寨主也就是总参谋阮明正终于纠集大家开个会研究一下是不是该下山去找大当家。结论当然是要去找，否则的话也没必要开这个会，关键是上哪儿去找，大家怎么分配工作。结果她不得不再次发现这几个大老爷们儿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最后还是得她拿主意，于是她干脆当机立断地拟定了计划，然后事不宜迟各自行动。
　　阮明正这么心急也不是没有道理。她曾听大当家无意中透露出想要下山的意思。她不是不知道大当家有个心上人在山下，但她同时也知道大当家心上的那个女人已经不在连云镇，她去了东边的城市读书。而大当家同样也知道。所以她以为大当家会安心在这里当大当家，所有人都可以永远在连云山上连云寨里过日子，直到可能有一天遇到强敌全军覆没。那是大当家将他从别人手中救出来带上山时许诺的事。那时她很小，而且很饿，所以才会抢饭吃。大当家说以后大家都会有饭吃。
　　当她再把这些话转述给大当家时，大当家只是笑笑，说，是啊，不过，志在四方嘛，永远呆在连云山上也不会有什么出路。何况现在呆在哪里都不安全，早晚都还是有仗要打。
　　可就算是这样，阮明正觉得大当家至少也可以带着他们一起走。更何况就算走也不该走得这么不声不响，哪怕至少留个口信呢。
　　当各路人马都无功而返最后按照计划汇聚于连云镇的时候，大家却意外地发现戚少商就坦然地坐在面馆里，看着所有人面面相觑的样子，粲然一笑：“来得正好，我给你们找了个大寨主。”
　　八寨主穆鸠平走出人群左右看看：“那人呢？”
　　“他走了，不过我想他会回来的。”
　　阮明正的脸色阴晴不定。
　　与此同时在国军驻扎地附近的山上，顾惜朝跟冷呼儿和鲜于淳说：“我要上连云寨做大寨主了。”
　　冷呼儿看了他一眼说：“不是还没定下来呢吗？高兴的不会太早？”
　　顾惜朝嘴角一扬：“要不要赌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