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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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要进山的事高鸡血和尤知味自然不会不知道，而且他们还知道日军过连云山是为了运送军用物资，所以这一趟意义重大，可要小心提防，出了点儿什么事怕是身家性命都不保。偏偏在这节骨眼上镇上来了生人，这生人还跟戚少商上了山，同时老高家那在外读书的女儿又趁这个时间回镇，听说这大小姐在外面可没少挑事，从学生时代就各种屁事不断，毕业之后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反正好像是在教书，但个姑娘家不好好嫁人在外面闲晃想来也是个谬种。高鸡血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怎么想都觉得怕是要出事，于是一大早就披上衣服出门探探虚实。
因为该下地的人都下地了，不下地的人这个时间还用不着起身，所以高鸡血一路也没遇到谁。也因为没人，路上就有些萧条，到底入秋了，冷飒飒的，不过其实年年都如此，高鸡血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只不过往年这个时候他可不用像现在这样往街当间儿一杵，想拦下个人问话。也就前些年，还都是人主动到他那儿巴结。风水轮流转啊，看来雷家那个倔脾气也不是没道理。他想这么转悠也是白转悠，什么都发现不了，还不如就直接去高家问问情况，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高，虽说他们没什么亲戚关系，也不算没关系，何况就算问不出什么也能混口茶喝。好歹他也是镇长，老高家也不好不招待不是。
高家虽然不像雷家累世都是大户，在省里地位都很高，但经营副业有道，家产要远远胜之。高家人生得富态，都自嘲说是心宽体胖，一副笑模样，不像雷家人总是一脸面瘫的严肃。现任家主高风亮也一贯是个和善的人，跟人也没有重话，对佃户长工一如对子女一样。本来这是好事，可后来土改特别是□□时却给工作人员带来了很大困扰，因为长工佃户怎么也想不起他对他们哪里不好。可是如果他们不忆一下苦，又仿佛对当下政策不满，工作队员也不好交代。他们焦头烂额，骂遍了高家十八代祖宗，总算是勉强套出了辞，说高风亮在请长工一起来家吃饭时，居然给息红泪夹了七八块肉，给他们呢，只夹了五六块。地主阶级是多么的护犊子！而且还对农民放糖衣炮弹，用心何其毒也！
不过高风亮再护犊子也没用，他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生下个孩子，先后娶了几房太太肚子都没什么动静，他也就认了是自己的问题。好在这几房太太处得不错，没有子嗣倒也没了继承权问题，对收养的息红泪都挺好。可惜这个姑娘也未免有些不听话，女孩子家偏要出去读书，不让还不行。读也就读了，高风亮倒也不是那种相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人，只是认些字也就够了，女人又不能应举，何必跑去城里读书，这些年连男子都很少出镇了，哪好还能有家里好？而且也老大不小的了，还不肯嫁人，小时候许下的那门亲说什么也不同意，好在是雷家先毁约，要不然他的老脸都不知往哪儿搁。现在想想，要不是她小时候那么可爱那么得人疼——嗯其实长大了也很可爱很得人疼，真是给自己捡了个麻烦。不过麻烦就麻烦吧，谁叫他乐意呢。每每想起这个，高风亮就忍不住靠在椅子上拍拍肚子，笑容就从脸上生长出来。
高鸡血来的时候高风亮正在院子里散步，听见家仆来报，便又绕了两圈才走进前厅。高鸡血正坐在椅子上拍着大腿，表面上看起来是不急，想来也是急坏了。于是他就迎上去招呼了句：“高老弟啊，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久等了吧？”
高鸡血也忙站了起来应一句：“哪儿的话，这些日子没见老哥出来，有点儿惦记。这不就来看看，看老哥精神还不错。”高鸡血这么叫高风亮当然不是他们有什么亲戚关系，实际上整个连云镇都叫高风亮老哥，高风亮听着也习惯。
“哎，老了，腿脚都不行了，要不然怎么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站着干什么，坐。”
于是两个人就都坐了下来。
“你这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啥，都说想来看看老哥……”
高风亮一摆手：“大家都挺熟的，何必这么客气。有话直说无妨。”
高鸡血这下倒真是为难了，他也不知道怎么问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一来日本人要过山的消息是个秘密，自己这要是问出去要是对方不知道还相当于泄密，就是人家知道却不想说自己也没办法，回头追究下来还怪到自己头上。二来就算问起来，息红泪不管怎么说也是深宅大院里的闺秀，自己怎么也不好拉下脸来插嘴。都怪自己没先打好腹稿就出了门，现在才只能干张着嘴，也不知道说啥好。
“高老弟？”
不过万一将来真出了什么事，怕是不光自己脑袋保不住，一家老小也都完了。再说其实连云镇也没人拿他当根葱，还是管他什么脸不脸面呢，索性就都问了：“啊这个，是这样，听闻大小姐这两天回家探亲，不知道……”
“是有这么回事。”高风亮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很明显意味着这不是他该过问的事。
可是高鸡血还是问下去了：“小姐也老大不小了，不知道有没有许配什么人家？”
“怎么，敢情高老弟是给小女做媒来了？小女这些年不嫁，镇上说三道四的人也不少，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家能看上小女哦？”
“高大哥看你这是怎么话说的，就不说你高家的财力地位，光是小姐的长相人品怎么会嫁不出去呢。只不过我是想问问，小姐她在城里都做些什么的？”
“哎哟，说到这个我就头疼啊，我每次问她她也不跟我说清楚，就说在城里教什么诶比西地，谁知道是些什么东西。反正不是圣贤书，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高鸡血本不想真知道息红泪在做什么，只想套个近乎，看高老爷子又要啰嗦许久，忙问道：“那，小姐这些日子有没有带什么人回来？”
“啊？啊，你问入赘的是不是？哎，要是有也就好了，现在外面都在传什么自由恋爱，男男女女都没什么戒备了，搞得小女在镇上也不免被人说是不是……哈，我也操心呐，这要是她真带回来一个真对她好的，反正我也认了。可这些年她也不怎么回来，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也说呆两天就走，别的事啥也没说，这你说我……哎，这丫头可真让人操心死。”
“老大哥你不用担心，小姐是有本事的人。”一听说息红泪只呆两天就走，高鸡血马上安心了不少，便放松下来寒暄了几句，“怎么会愁嫁不出去？”
“反正劳老弟多担待着点儿吧，左右帮着打听打听，要是有什么合适的也不妨跟我说说。小女那边，我也多劝两句。哎，这孩子。”
高风亮站了起来，虽然没说也是一副送客的样子，高鸡血虽然想混顿饭吃，也不好意思再硬耗下去，只好讪讪地离开，嘴里还嘟囔了句：“个老东西，还真把我当媒婆。”
他后来想想觉得在高风亮那里之所以那么不自在是因为高风亮温和而不屑的笑容。于是他开始不爽起来：“ＪＢ，都什么东西。”然后他就从街边买了两张烙饼，一路撕扯着吃回了家。
高风亮一直看着高鸡血走出门去才坐下，又开始拍起了肚子。这是息红泪从后房走了出来：“刚有人来了？”
“没事，你不用管。你忙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就不用担心我的事了。”高风亮上下打量了一下穿戴整齐的息红泪，“你又要出去？你才回家呆几天，还天天往出跑。”
“总有些故人要看。”息红泪回头看见高风亮有些一脸委屈，不禁在心里叹息着爹真是老了，便过去安抚了一下，“好啦爹，我会早点回来的。”
“哎，那你去吧。女儿大了，我也留不住了。”高风亮的确有些失望，可是又没有办法。其实他倒是有点儿想坐在地上闹一下，又怕女儿说自己为老不尊。总还是要在女儿面前留些当爹的面子，所以只好故作通融。每当想起这个，就觉得女儿不嫁也挺好，只是就算如此她也还是不常回家。
“那我走了。”
“早点回来，我让你妈多做点儿菜。”
“嗯，好。”
“路上小心啊。”
“嗯，知道了。”
“快去快回啊。”
“嗯，快去快回。”
“我……”
“爹，你真罗嗦。”息红泪转身将高风亮推到椅子上坐好，高风亮就和乐地笑了，“我真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