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兄》MARIA

10、十.

　　这之后的几天，王露一直忙前忙后的带着我们去参观这里参观那里。什么亭台楼阁什么山水风景我都看不到，我的眼里只有他和她。我是怎么回来的我都记不清了，这一个新年是怎么过的，我也不太清楚。开学几个月上了些什么课学了些什么说实话我都没有放在心上。
　　唐帅问过我几次，老师找过我几次，老妈骂过我几回，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的世界没有他，学得再好又怎样？学得差又怎么样？他又能回来给我补课吗？当然不，他已经不再关心我了吧。
　　这么昏昏噩噩的过着，直到期末考试。那天，是个特别热的高温天气。我怔怔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考卷大脑却一片空白。汗一滴滴顺着额头滑过鬓角落在胸前，后背的衣服都粘在了身上。我面对考卷枯坐，时间一分一秒显得那么难捱。耳边心里只充斥着知了撕心裂肺地叫声。
　　一个纸团突然砸到我的脚腕，我心一紧马上踩在脚底。偷眼看去发现监考老师也被热得受不了，在讲台上恹恹地坐了扇风。我把笔一推，“啪”一声掉在我脚边。看看老师不注意，装做捡笔的样子，顺手把纸团抄在了手心。
　　我刚刚把纸团打开，突然一声响，却是监考老师站了起来。我心一紧，连忙又将纸团在了手心。老师走到了门口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系主任说了几句话，她突然很惊讶地望向我。我马上埋了头，心里暗自着慌，是不是作弊被系主任路过的时候看到了？此时这纸团捏在手心如同火烧，这会儿在老师注视下我扔也不是，捏着也不是。
　　眼睁睁看着监考老师一步步走过来，敲敲我的桌角，道：“钱子默，你去一趟系办公室。”
　　我浑身汗毛一炸，血液上涌，老师就站在桌边，想不站已是不能。慢慢起了身，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低了头咬了唇走到门口。系主任见我过来什么也没说，只背了手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想了千百种回答的方法。
　　装可怜的：“老师，我真的是第一次，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再不这样了。”
　　耍酷的：“零分是吧，好。”
　　赖皮的：“纸条呢？你有录像吗？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诬赖我？！”

　　“钱子默，你收拾一下东西，等会儿班主任陪你去趟第一人医。你爸妈出了严重地车祸，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头“嗡！”一声，眨眨眼，问：“什么？去哪里？什么准备？”
　　他光光的脑顶心在旁边头发的对比下更显得滑稽，我只看到他光光的下巴又动了动，说了一句什么我听不见，我好笑地问：“你说什么？”我话还未说完，突然身子一软，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来，眼前一片白色，我在哪里？手上什么这么凉？我一动才发现自己在挂水。我突然回过神这是在医院，我怎么啦？
　　我躺在病床上，只闻到阵阵医院里特有的味道。我怔怔地看着药水一滴一滴落入注射管里，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我听到班主任的声音在门外：“啊，我现在在医院，晚上可能回不去。就是呀，你说这事儿谁想得到？哎，这孩子真可怜。嗯，你放心。好，你给孩子晚上冲300毫升就行，别给她吃多了。成，放心，再见。”
　　她一进门正好看到睁着眼的我，忙两步走过来：“小默醒啦？别动，你躺着，正挂水呢！”
　　“我怎么啦？”
　　“没事儿，休息一下就会好。”老师摸摸我的头，从未有过的爱怜。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默！”我刚刚反应过来是以凉哥的声音就见他已经冲到了我的床边。
　　我迷惑了：“你来了？你怎么来了？”
　　“小默。”他眼一红一行泪滴在了我的手背。
　　哭了？我用手指凑向他的脸，想去摸他的泪。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头伏在我的手上。我只觉手指被他捏得生疼，想要叫出声，却见他双肩不停颤动。
　　“小默，你没事吧？”我转眼一看，王露。她也是满脸焦急地从门外冲进来。
　　“你也来了？你们怎么都来了？你们怎么啦？为什么都哭了？”我吃力地挣扎坐起。

　　“小默。”以凉哥用手揩一把脸，吸着气郑重对我说：“等会儿水挂完，我们一起出去一趟。追悼会定在明天，都……”
　　“你胡说！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你滚！我不许你胡说！你走！你走开！回你的学校去！你走啊！！”我一手捂了头，大声尖叫。见他还要说，一回手拽了枕头用尽全身力气死命向他捶去。闭嘴！闭嘴！
　　“当心手！当心手！”
　　“小默！别激动！快！回血啦！叫护士！你按住她！”
　　我用力推打，尖叫。不要！不要！你们都走开！从我的梦里走开！我再也不作弊了！放开我！让我醒过来！我要去考试！你不要抱着我！啊！！放开我！放开！谁在惊叫，谁在叫嚷。不要，不要！这梦太可怕了！妈妈！妈妈！救我！救我出去！妈妈！妈妈！妈妈！！！
　　啊！不要拿针扎我！以凉哥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他们要害死我！他们拿针扎我！你为什么要帮助他们！哥你不要抱着我！求求你别这样！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我有时会醒来一会会儿，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睡觉。我有时很想醒来，可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常常我会觉得冷，常常我会感到痛。当我有一天终于能够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在医院，手上插着管子在挂水。我一动，突然有人“忽”一下坐起，我倒吓了一跳，在看清楚是他后，我笑了：“唐帅，怎么是你？我怎么啦？”
　　“你别坐起来！你等一下，我来叫医生。”他伸手按了我床头的一个按钮。
　　很快有护士跑过来，唐帅忙说：“她醒了。”
　　“我去叫医生，你让她别乱动。”护士紧张地说完就走了。
　　我扭回头看看唐帅，觉得好笑：“我怎么啦？瞧你们紧张的。现在是夜里吗？这么静。呀！跟我爸妈说了没？这么晚没回家他们该着急了。”
　　唐帅把我一把按回床上，急得脸都红了：“你躺好，没事儿的。”
　　我一怔，突然骂道：“你往哪儿按呢！”
　　唐帅“嗖”一下收了手，张口结舌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发誓，我……”
　　我用手掩在胸前，脸也涨得通红，想想也是，唐帅在我爸妈肯定是知道的。
　　“402床醒了？”医生快步进来，边把听诊器戴好，边过来看我。
　　“我去打个电话。”唐帅忙让开位置给医生，留了一句话给我。
　　我配合地让医生检查，心里又羞又气，这唐帅就是这样了，我还没怎么呢，他倒难为情得跟我非礼他了似的。真是！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医生这边正在嘱咐唐帅：“给病人先吃点流质的东西，比如稀饭粥之类的，吃清淡一点。”
　　那边门一响，我愣在那边，哥？！我不禁叫出声：“你怎么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王露她都不管你？”
　　突然房间一静，所有的人都看着我。我张张嘴，我说错什么了吗？
　　“咳，402床的小妹妹，你情况还行，估计很快就能出院了。好好休息啊，病人家属，到我办公室一趟。”医生说完转身出门。
　　以凉哥眼神复杂地看看我，一转身也跟了出去。
　　护士帮我把被子掖掖好，又拨了针才微笑了走开。唐帅一手帮我按住棉花球，静默地坐在旁边。
　　我本不想先开口跟他讲话，可是想到以凉哥我实在忍不住问：“以凉怎么回来了？提前放假了？”
　　唐帅表情古怪，挠挠头却不说话。我一吸气，忍无可忍道：“唐帅，你行了啊！摸一下就摸一下，我又没说你什么，你那副死样子要给我看到什么时候啊！”
　　唐帅脸突然红透了，头一低更不说话了。我长叹一声，极为挫败。

　　突然我想起来一件事，闲着也是无聊，看他那窘样，便故意跟他说：“唐帅，前几天我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了。”
　　他突然抬了头，一脸紧张。我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你知道老师说什么？”我压了嗓子学着班主任的声音语重心长地说：“钱子默同学，咱们学校有规定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们现在还小，以后上了大学有的是大好时光。这高中功课多紧张啊，你干嘛非要浪费这么宝贵的一段时间？这考不上大学是一辈子的事情。你看看你最近的成绩，BLABLA”
　　我又瞄他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很精彩，不禁“扑哧”一笑，道：“喂，唐帅，我为了你可是忍辱负重，被老班整整训了一节课都没吭一声啊！哎！你说老师是不是挺势力的，你成绩好，就说都不带说你的，我成绩差点，就给训了一节课！就那么几句话，我背都背出来了，她竟然念了一节课哎！唐帅，你得为我负责，我的名声都给你毁了，你这回起码得赔我二杯哈根达斯。”
　　他嘴巴张了又张，终于道：“我给你哈根达斯是没问题，可是，你真的不知道吗？”
　　“啊？”
　　“老师找你谈话不是为了我。”
　　“啊？！”
　　“你真不知道啊？就是那个住校生，王斌，他喝醉酒在宿舍喊‘钱子墨我喜欢你’，大半夜喊得学校保安都出动了，你真不知道啊！”唐帅张大了眼看着我。
　　我同样张大了眼看着他：“王斌是谁啊？我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