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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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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会学着跳上车啊?!真是笨!”以凉哥在我屁股沾上后座的一刻就奋力一蹬,我吓得一把抱住他腰,惊声尖叫,好歹没把自己掉下去。
“赵以凉!慢一点会死啊!”我怒吼。
“慢一点不会死,但是会被记迟到!”他弯了腰加速,在车海中左穿右插,如入无人之境。吓得我在后面只能尽可能地缩着脚,两手紧紧把在能抓住的地方以保持平衡。
当晚我就跟爸爸吵着要学车,妈妈在边上皱了眉头道:“好好的学什么车啊?哥哥带着你都没嫌累,你还不知足?学了车又不知道要到哪里疯去了。”
“爸~!”我拖了长腔摇着爸爸的胳膊央着。
爸爸偷眼看妈妈一眼,点点我鼻子,笑道:“学了车可不能到处疯去啊。”
“嗯,我保证!”
妈妈白爸爸一眼,道:“以凉学习那么紧张,谁有空教你学车?”
我咬了牙道:“没事儿,我自己学。”
爸爸笑得乐呵:“好,小默要是学会了,爸爸就给你买辆山地车。”
“真的啊!”我乐得双手乱舞。
“你就宠孩子吧你!”妈妈在旁边嗔怪。
学车真的不容易,特别是一个人。我学着哥的样子,一只脚撑地,一只脚搭在踏脚上,深吸口气我将笼头摆正,用力蹬出。车子果然前行,我喜不自胜,忙用脚大力连续蹬,车子直直向前,我的脸与身子如同冲破水流般感受到高速带来气流的变化,晚风扬起我的发,我兴奋地高声大叫,快意地如同在飞。
“小心!”谁在身后高声急叫。
什么?我扭头回看,手上笼头一拐,车子顿时乱摆,我惊慌失措,手晃得越发厉害,终于在我的惊叫声中,连车带人轰然倒地。
“怎么样?怎么样?让我看看。”以凉哥焦急地跑来蹲下,拉开我手细瞧。
寂静地马路,昏黄的路灯,我手捂在膝盖上痛得说不出一句话,耳边只听得车轮横在地上兀自转个不停地发生“嚓嚓”声。
他的手那么热,用力去掰我的手指。我用另一只手去挡去推。
“让我看看!流血没有?”他的眉毛又立了起来。
“要你管!我骑得好好的,你叫什么?!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摔,现在又跑过来装好人!”我扯了嗓子大叫。
他回手一指不远前方,恨恨道:“这么粗根电线杆你看不到?你眼睛是用来出气的?我要不喊你,现在你就不仅仅是坐在这里这么简单了。”
我果然是没看到,可是,我咬了下牙,忍了痛努力站起来,推开他扶来的手,倔强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看到?对,你是赵以凉么,世上最聪明的那个人啊,天下所有的真理都在你那边的天才么,你说得怎么可能不对?我就是这么笨了!你就让我笨死好啦!反正我也只会被你嘲笑,反正我总是生活在你的阴影里面,反正也没有人在乎我是谁,别人只知道我是你的妹妹而已。连我亲生的妈都喜欢你比喜欢我多,我还能奢望什么呢?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从没有来,我希望不是你的妹妹,一天也不是!”
他低了头在我面前慢慢站起,路灯的光投在他的头顶,那样高大的身影一瞬间缩成一个小小的影子团在他的脚下。有种冷从他的身上漫过来,一瞬间我以为他要打我。
我心里一阵慌,有些怕了。低了眼一瘸一瘸地走开去扶车。
“对不起。”他突然说,声音那样低沉。
我吸一下鼻子,看着四周没有边际的黑,突然想起来一句看过的话,低声念出:“可是我已经低到了尘土里。”无声地笑一下,微仰一点头让泪不要掉下来,告诉他:“我没有你的那份优秀,所以更没有你的那份自信。我知道,就是你不骂我,我也知道,我在你面前就像个小丑,一个又呆又笨的小丑。可是,你没有注意到吗?小丑大大的笑容上总画有一滴更大的泪?小丑不只是会笑,小丑也是有心的。我不哭,不是我不会哭,更不是我真的就生来是个厚脸皮,任你说的。只是我不想在你面前哭,我想这样我会显得没有那么,那么贱。”
他长久的沉默了,我用力摆正笼头推着摔掉链子的老车,如同残兵败将般向家挪去,听得他远远地说了一句:“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不是我妹妹。”
很好,很好。
后来的一些日子,也许是因为我学会了骑车,也许是因为那天的谈话,我们突然冷淡客气了起来。连妈妈也发现了我们的不对,同爸爸讲:“小默他们两个怪了,都不怎么吵架,也不斗嘴了。”
爸爸呵笑着抖抖报纸同妈妈说:“嗨,吵你也要操心,不吵了你又那么多话。孩子大了懂事了,自然就学会谦让了。我那么大的时候也知道让女孩子了。”
妈妈“呸”了一声,看我们不在客厅低声骂爸爸了一句什么,引得爸爸一阵笑。
我坐在房间书桌前,愣愣看着面前的作业,又不会了呢。天哪!为什么我这么笨!老天待我何其不公!赵以凉看一眼就明白的东西,为什么我那么那么努力了,却还是不能明白?!那些个公式我都背了,可是到用的时候我愣不知道该用哪一个。怎么办?明天又要小考了,自从和他吵崩后就没找他补习过,太平倒是太平了,可是,考试怎么办?怎么办?我好后悔啊!我应该考完试再跟他吵的。
啊~!我好后悔啊!我双手扯了头发恨不能去撞墙。
这一夜,我在悔、恨中纠结着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睡了。早上闹钟一响,我条件反射地坐起来,如同炸尸。睡眼惺忪无力地按下闹钟,这时我才突然想到我昨天没开闹钟啊,谁呀?谁给我上的?怎么屋里这么暗?顺手拿起闹钟一看,五点!才五点!哪个缺德的!赵以凉!我就说,咦?这是什么?我拿起枕边的几张纸打开台灯细看。
这,喔,原来这个公式是用在这里。嗯,遇到这种题只要按这种方法就可以解。啊,这种方法比老师说得简单嘛。
“小默,都几点了了怎么还不出来?”妈妈在门外敲门。
“啊,来了!”我匆匆放下手上的纸去开门。
“快,快!以凉都出门了,你到现在都还没洗漱呢!这孩子真是,我早晚不是给你气死也是给你急死。行啦!别磨蹭啦,快点儿!”妈妈在边上唠叨。
“知道了,知道了。”我慌里慌张地在脸上擦了一把就出来。
妈妈一把拽住小跑向门口的我,在玄关取了二个小包递过来:“以凉忘记带午饭了,你给他送去。”
我一边扎着马尾,一边道:“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啊?也不管我早饭,天天就记着以凉、以凉。”
妈妈白我一眼,把包套我腕子上,道:“你要有以凉一半聪明懂事,我就也天天记着你。自己磨蹭还怪人不管你早饭,该!下次你再磨,我午饭都不给你。”
“妈你也太狠了吧?!”我惨叫。
“行啦,行啦!有这空跟我磨嘴皮子都到校了。”老妈在我背上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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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不是赵以凉的妹妹吗?是找他吗?可是他不在哎。”有个高大且瘦的学长从教室里出来,看到探头探脑的我不禁开口询问。
“啊,”我脸有些微红,低了眉垂了眼不敢看他,应:“是,以凉哥没带午饭,我来送给他。”
“哈,那给我也是一样。大家都是好兄弟,他的饭就是我的饭。”他爽朗一笑道。
那个,是不是进他肚子也是一样?可是,被妈妈骂时可就我一个人抗了。我不由将饭盒背到身后,腼腆笑笑道:“谢谢,不用了,我还是亲自交给他好了。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这样啊。”他道,然后突然眉毛一挑道:“呀,你刚才没遇到他吗?刚才你妈把他叫出去了啊。诺,往操场去了。”
妈来了?我一愣,连声向学长道了谢向操场跑去。一边跑我心里一边埋怨:妈真是的,既然那么不放心就自己给他送饭好了,干嘛还要我跑一趟?真是的!
以凉哥长得那么高,果然到了操场一眼就看到了。我跑过去正要喊他,突然硬生生止住了脚步。那个树下的背影,不是妈妈。
他背对着我正微有些激动地比划着什么,我好奇地躲藏在树后一点点向他靠近。
更近了,我听得他说:“好了,你走吧!我是不会信的。”
对方声音高亢且细,大声叫了起来:“我是你妈!怀你生你!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不信我?”
“可是你也扔了我那么多年!”他一声怒吼脸涨得通红,一双拳头握得死紧。只见他“咻咻”的喘了两口气,控制了情绪才别转脸冷淡地对她说:“我现在已经有妈妈了,她对我很好。你可以放心了,你走吧,以后不要来了,我不想让她不高兴。”
“她不高兴?我才是你的亲妈!你现在为了怕她不高兴让我不要来找你?哈!你是不是还要说你也有个爸爸了,赵一平是谁跟你也没有关系?为什么你还要姓赵!为什么!哈!看看,我生了个好儿子!好儿子!”她的声音尖而凄厉,如把铲子用力刮着锅子。那样的夏日我愣是浑身汗毛全部根根立起。
他沉默了片刻,不知是受不了她的竭斯底里,还是不忍见她伤心,他微垂了会儿头终于还是淡淡说了句:“随你怎么想。从今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来管以前的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毫无征兆地,他突然转过身,一眼看到了来不及躲到树后的我。
我也一下子呆住,没想到第一次偷听就给人抓了个现行。看着他拧了眉黑了脸过来,我吓得结巴起来:“我,我没听到什么,我,我也刚到。那个……”
他如同狂风刮过身边,一把抓了我腕子,大力拖着我快步走开。我给他拖得踉跄,苦着脸小心翼翼地低声解释:“我真没听到什么,我发誓!你没带饭妈让我给你送来,到你班上你又不在,那个哥哥说你在这边,我就过来了,真的,我就刚到。”
他一下停住脚步,我“咚”一下就撞到他身上,“啊哟!”我捂了鼻子痛得泪都飚出来。
他见我真哭了声音倒是软了下来,还是严肃地说教:“一个女孩子家怎么那么不矜持,见谁都叫哥哥?!”
“我又没有当面叫!”我抹着泪含糊地说。
他终于轻叹了口气,回手擦了我腮边的泪,低声问:“疼不疼?”
“疼不疼你撞一下试试!”
他突然笑了,轻声问我:“我都一米八了,让我到哪儿找个那么高的人给我撞呢?”
我低声咕哝:“那就给我打一拳。”
他“嗯?”一声,微眯了眼看我,似是没听清。我忙晃下脑袋,连声道:“没什么,没什么。”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沉默了两秒突然正色对我说:“今天的事不管你听到多少,不许你告诉咱妈,我不想生事。你懂吗?”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我是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妈妈的那个声音却让我明白她一定是个偏激的人,还是少生些事的好。
以凉哥见我点头,也似松了口气,接过我手中的饭盒,领着我向教学楼走去,随口问:“今天的考试怎么样?”
我一下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跟他讲:“哈!神了!我跟你说啊,今天的大题全是那几张纸上的,我一会会儿就全做完了。哈!真是佛祖保佑!”
他一个冷眼扫来,我顿时闭上了嘴巴,我,哪里说错了?噢,喔,是啦是啦,都是他的功劳,我知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