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与身违》_秋澄

12、Vol.11

　　“蓝山送A07号桌。”安寄遥抬手淡漠地将杯碟递给高煜阳。他接过时脸色猛地一滞，一种极为讶异的表情浮现于眸中，他随即把咖啡摆在一边，由于力道过大咖啡渍飞溅出几滴在乳白的桌面上。

　　高煜阳抓起安寄遥的手指放在鼻翼嗅了嗅，俊眉蹩得更紧。一股浓烈的烟草味从她的手指散发开来，他缓缓抬眼，语气竟冰结到令人窒息。“你抽烟了？”

　　安寄遥本应该很自然的，但是被他这反应吓到几分，声音有些没自信，“嗯。”

　　“‘嗯’！？”高煜阳的眉尾因为愠怒而挑高，“你是不是忘记化验报告上写什么！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年轻就可以为所欲为？是不是我说的每句话你都可以置若罔闻？”

　　她有些不悦，知晓他是为了自己好，但是近些天由于苏瑾皓的缘故已经将生活搞成一团浆糊，她的口气自然差道。“我的身体，是我自己的。”

　　言下之意他没有资格过问，高煜阳的脸上划过一瞬揪心的失望，“是你自己的……你居然这样说……”

　　“把咖啡送出去。”安寄遥瞥开头不愿看他，表情被隐隐掩起来。

　　“安寄遥，你要怎样才能对自己好一些？”他不为所动，直直的看着她，双手无力地垂下。

　　她依旧没有吱声。

　　留下他的声音空荡荡的寂寥，像在演出无人观看的独角戏一般。

　　“你大一开始就有胃炎，大三几乎烟不离手，你的肺现在已经老化了你知不知道，肺部功能开始渐渐退化！血小板严重减少，低血糖重度贫血，何必这样作践自己！”

　　“我乐意。”安寄遥转身，仰起头看着他，嘴角抿着不自觉的笑意。“不需要你管。”

　　“别任性，为你自己好。”高煜阳无奈中带有妥协，似乎在极力抑制些隐忍的情绪。

　　“对，我任性，我他妈的就是自作孽。”她骄傲地眼眸黯淡无光。“我犯贱日日烟酒度日，我犯贱去倒贴男人，我犯贱被别人指着鼻子骂，我犯贱我自己是安寄遥！”她猛喘了一口气，继续咄咄道。“我的身体我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喜欢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活该年轻有本钱，大不了生病早点去死。”

　　啪——

　　一个清脆的声音，是手掌重击到脸颊的声响。

　　安寄遥的头瞥到一边，高煜阳的手还僵硬的停在半空。

　　时间如凝固般可怖，屋内没有别人，两人的呼吸声显得尤其刺耳。

　　“哗啦。”一声巨响，安寄遥失控地将咖啡杯甩在地面上，玻璃砸在光滑的地砖上发出破裂的回音，碎玻璃分裂成一块块，渣渍分散遍地。

　　“寄遥你需要清醒。”高煜阳垂下手，眉紧拧着，俊逸非凡的脸上布满了失望。“现在的你面目全非。”

　　安寄遥捏紧了手，浑身上下不止地颤抖。“如果你不是高煜阳，我定会打还你。”脑筋显得模糊不堪，涨涨的发热，快要接近疯狂的边沿。

　　“A07的客人该久等了。”高煜阳收拾掉地上的残渣，转身去布置新的咖啡，很快出了屋子去了大堂。

　　余下安寄遥一人颓然地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前方出神。

　　煜阳，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对不起，对不起……

　　她从来就是个看似坚强其实亦很坚强的女人，刀子嘴俨然是她的代名词，她明明知道说那些激人的话他会有多震怒，但她还是说了……控制不住一般，全部都说出口……

　　安寄遥，自作孽不可活，你可是罪有应得。

　　砰——店堂内，高煜阳高大的身躯终于抑制不住地双手重重撑在桌面上，头虚掩得很低很低。

　　居然打了她……他居然打了她……

　　她的声音如着了魔似的在他耳鼓不断重复播放——

　　不需要你管……不需要你管……

　　我他妈的就是自作孽……

　　我的身体我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喜欢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活该年轻有本钱……大不了生病早点去死……

　　早点去死……

　　早点去死。

　　高煜阳的手指因为痛苦而紧紧蜷缩，根根狠命地攥进了肉内，一道道可怖的指痕清晰的印刻在掌面上。

　　他，终究是打了她了。

　　这次，他真的觉得，有些人有些事，可能用一辈子的时间都无法挽回了。

　　譬如说，安寄遥。

　　譬如说，他苍凉可悲，难以启齿的爱情。

　　那一晚安寄遥几乎合不上眼，恍若只要一闭上眸子就可以看到男人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狰狞可怖的自己……次次都被惊得冷汗淋冽。

　　安寄遥躺在床上再次翻了个身，瞥见睡在身边的舒嘉，一张姣好的面容安稳地沉睡着，绵延而亢长。对于能够睡得好做着梦的人，她实在是羡慕得紧。

　　仿佛听到楼下店堂里传来一阵声响，安寄遥猛地从床上弹起，反应极为敏捷地穿上鞋子便下楼去。

　　黑暗中她见到一个陌生身影在收银台畏畏缩缩地摸索着什么。安寄遥眉一紧，心忖着敢情是小偷半夜光顾她这家破店。

　　小偷应该是新手，个子也不高，弓着背在收音机捣鼓了半天都没有什么成效。安寄遥冷笑着伸手打开一边的开关。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硕大空旷的店堂内顿时明亮如白昼，习惯了黑夜的昏暗安寄遥的眼有些不适应感。小偷被惊到，忙丢下手中的东西手忙脚乱地往大门口跑。

　　安寄遥迈开步子几步追上了他，臂力惊人的她一把擒住男人的衣袖，由于力道过大竟然将对方的袖子硬生生地扯下一块“撕拉——”，连带着尖细的指甲刮痕留在男人还算白皙的手臂上。

　　男人慌乱中看清是个女人，似乎松下一口气，抡起手就朝安寄遥的脖子打下去。可惜他似乎算错一点，也是致命的一点：她安寄遥可不是普通女子。

　　只见她连眼都未眨半下，稳稳地晃过对方的袭击，转而一脚踢上男人的□□，力道控制得适中却让对方猛然惊声哀嚎起来。安寄遥前腿一弓抵住男人的腰，将男人整个软腑在地上无法动弹，动作犀利不含糊。

　　“啊——痛痛痛。”男人狼狈不堪地被压在下面只得惨叫。他也算是出师不利，居然连一个小娘们都斗不过！这女人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怎么如此彪悍。忒，算他倒了大头霉了！

　　“寄遥，怎么回事？”舒嘉估计是听到骚动被吵醒了，揉着惺忪的杏仁眼踩着拖鞋问道。

　　“没事，一个小偷我给抓住了。”安寄遥淡淡地冲她笑笑，随即斜睨了一眼被自己活捉的男人道。“你先去睡，我送他去警局罢。”

　　“要不要找人帮忙？”舒嘉算是醒了几分，看这情形基本上也被控制住了。

　　“不用，我马上回来。”

　　风铃‘叮零叮零’地摇曳，大门在风中晃动了几下悄悄关上了。舒嘉看着安寄遥拖着一个比她高出小半个头的男人上了车子，迅速发动着离开。站在原地无奈的摇头，转身拾起桌上的手机毅然按下高煜阳的号码……

　　B城东区警局。

　　作完简易的笔录，安寄遥盯着面前一杯热气腾腾冒着清香的花茶发愣。

　　“寄遥，好久不见你了。”办案的范警官算得上是安寄遥的老相好，彼此曾经有过几次床上经验。

　　安寄遥皱眉婉拒了范警官的侧吻，道。“刚才那小偷怎么处置？”

　　“哦，他啊，还是新手，关个把个月，局里的兄弟们会好好‘照顾’他的。”范警官一双眼直直地勾着安寄遥。“你最近在忙什么，我们真的好久没聚聚了。”

　　她心里明了他嘴里所谓的“聚聚”是何种意味，挑挑眉尾。“范警官的关心寄遥自然懂得，不过，”话锋一转，眼神也放得冰冷。“我现在不玩了。”

　　警官一怔，玩味似地邪笑起来。“不玩了？别告诉我你这女人也会从良。”

　　“为什么不可以。”安寄遥淡漠一笑，起身欲走。

　　“有意思，不过我范立辰也是念旧情的人。”男人邪促地抓起她的手，不正经地眨了眨。“以后有什么困难还是可以来找我，只要你安寄遥开口，我一定办到。”

　　“那后会有期了。”她轻巧地抽出手指，离开的时候头发带着一丝好闻的香气，令男人有一瞬的失神。只余下摆在长桌上的花茶发散着热气，她是一口未动。

　　将车子开回咖啡店熄灭引擎，安寄遥刚踏出车门，便看见高煜阳坐在咖啡店门口。

　　一阵清风吹拂过面颊，吹起他同她的发梢，微微在眼前略动。他看见她时，缓缓起身却不急着走过去，只是像不认识般淡漠盯着她看，眼里未含笑意，半分也无。

　　安寄遥关车门的手倏地一僵，表情刹那变得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