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与身违》_秋澄

14、Vol.13

　　“你们的麻辣米线。”一个干净磁性的男低音传来，两个叠在一起的外卖盒子被放在桌上。苏瑾皓将东西送到后，拎起另一个袋子给安寄遥道。“鸡肫汤煲，趁热吃。”

　　“谢谢。”安寄遥道了谢便打开外卖盒，热腾腾的汤煲散发着热气，一股鲜香味扑鼻而去，令人食欲大增。

　　站在一边的小鬼和阿彪低头瞅瞅自己的麻辣米线，显然不满意了。“苏瑾皓你丫的偏心啊！”“靠！就是，给人家寄遥吃这么好的，给咱俩便宜货就想打发了吗！”“而且我要的是蚵仔煎啊蚵仔煎！”

　　“妈的，再吵我给扔了。”苏瑾皓不悦的蹩眉，音量控制不大却极有力度，使得他俩都不敢再吱半声，就怕苏瑾皓说到做到。

　　安寄遥也觉得不好意思，听说这家鸡肫汤煲做的极好，从来都要排着长队才买得到，这也是第一次吃。“其实我同他们一样吃麻辣米线就好。”

　　“就你这种肠胃，麻辣等于慢性自杀。”他不以为然地凛声反驳，淡淡斜睨了她一眼。

　　“当我没说。”她在心里讪讪翻了个白眼，低头喝了口暖汤，汤汁一直通过食道滑进胃里，温温润润的。

　　已经快接近午夜零点的光景，维修站内开着低沉的小灯，打着昏暗的光，照着灯光下安静吃夜宵的四人，别有另番滋味。

　　安寄遥的眸子时不时掠过苏瑾皓右手掌心内，那不深不浅的烟疤，不禁将眉拧得更紧，这鲜滑的汤煲自然亦是食不知味了。

　　这天咖啡店来了个很特别的客人。

　　是个长相极其耀眼，无端端会觉得比女人更漂亮几分的男人。松软的黑发松垮垮的束成一个马尾，不觉得娘味，不使人反感，恍若他天生就扎着那发型，眉眼都是长得极好，隐约中透出几分慑人的强势和贵族。

　　其实安寄遥对这种权有一张好卖相的男人是很唾弃的。但看到自家几个小女孩店员们一下午几乎都在聊这男人，她便将视线放在那人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长相的确相当不错，点了杯摩卡就在那儿坐了一个下午，手中拿本医学书，纠结的眉眼看得很是认真。

　　就连舒嘉也多瞧了那人几眼，感叹道。“这年头男人长得可真是要姑娘家的命。”

　　安寄遥觉得这话说得有几分好笑，微微抿唇道。“什么意思？”

　　“喏，你看那个顾客，”她意有所指品摩卡的长发男人，掰了掰指头。“还有高煜阳，苏瑾皓啊都是一些长得了不得的人。寄遥有没有发现煜阳来我们咖啡店打工，一半女顾客都指名要他点单。”

　　“唔……”安寄遥挑挑眉。“的确如此，现今美男当道，我们这两个年过二十好几的老女也只有躲在墙角自怨自艾的份。话说回来，你不是不喜欢苏瑾皓么。”

　　“那是两码子事。”舒嘉正色几分，“人家天生一副好皮囊，这我是供认不讳的。”

　　安寄遥只是淡淡地笑笑不再回话，好皮囊……唉，的确好皮囊。就以他那张不羁、五官张扬分明的面孔和大胆的处事作风就足以迷倒一群女人，自然不在话下。

　　“服务员。”正分神的当口，君怀忧，亦是那个一下午没有开口说过话的男人，出声往安寄遥的方向望去。声音不同于他长相的阴柔，带着几分低沉磁性不乏硬朗。他自动忽视周遭其他女顾客或店员们艳羡的眼光，只是盯着她。

　　安寄遥顿了瞬，朝他走去，敛起一张习惯性职业笑脸，酒窝呈现的恰到好处。“请问有什么事？”

　　“续杯。”君怀忧很有礼貌的笑，眼睛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随即离开，保持着最为客套的距离。

　　安寄遥点点头，目光略有似无地扫过他摆在桌面的书和文件，似乎都是同医学有关的内容，隐约可以看到‘重度精神臆想症’‘心理障碍’‘人格分裂’之类的敏感词汇。

　　她心里思忖着这男人相当有可能是从事此类工作的。

　　替他续杯咖啡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君怀忧低头看书，额前的发丝余下几缕没有梳进去，不安定的飘散。安寄遥很专注地倒着咖啡，缓缓地动作熟练有序。

　　那张类似于检验报告上一寸照片的位置，贴着一枚女人的证件照。明显上了年纪的脸，皮肤因为衰老而些许松弛，苍白无力像是患了重病的模样。

　　下一秒，安寄遥的目光就因为震惊而死死地定在了那纸张上的某一位置。手中的动作猛地僵滞下来，因为力道过大而不慎从咖啡壶口溅出几滴在雪白的纸张上，淡淡地晕化开一滩水迹。

　　男人有些讶然，微微蹩起眉，移开了书本。

　　安寄遥却怔在原地，似乎连道歉都顾不得说。

　　只见那雪白的A4纸上，病人姓名一栏用黑色的宋体铅字打印着一个秀气的名字。不大却异常醒目——

　　季向清。

　　雪白的墙壁上，时针无声格格移动。

　　安寄遥终究是找回了思绪，很是抱歉的语气道，“对不起。”

　　“没关系。”君怀忧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拧紧的眉舒缓开，摆摆手。

　　看着他肘下压着的那张纸，安寄遥心里念叨着，若这个“季向清”果真是同苏瑾皓有什么瓜葛，她难道不是他的前任女友，而是他的母亲？这样看来实在不像啊。但如果不是母亲为何这女人又这般老态？“你是医生？”出于下意识反应，她脱口而出道。

　　“不是。”君怀忧简洁的回答。

　　安寄遥便不再追问，将桌面用布擦干净，轻声离开了。兴许只是同名罢了，这么大的中国，谁知道到底有多少个‘季向清’存在。

　　阳光直射在君怀忧阴柔漂亮的侧脸上，有那么几分不真实。

　　B城某所大型超市内。

　　属于超级市场的水果蔬菜味，洗液专柜传来阵阵飘香，苹果标价着2.5￥一斤的标志。

　　安寄遥一手轻握手推车把柄，一手拿着一盒牛肉仔细地看保质期。长发松散的扎成一个球，几缕发丝松软的贴在颊边。

　　购了大量的生活用品和水果，安寄遥手提两个大袋子走出超级市场。很小市名的核对收银条有没有出错，在钱面前，她就是这么龟毛，一分一厘马虎不得。

　　待她回过神的时候，不知觉走进了一个无人的小胡同，她一转身却看到一个矮小的男人站在那里，堵住了路。安寄遥懒得抬眼，只觉得那人有三分眼熟，却是怎么也记不起了。

　　再一次被恶意拦住之后，她愠怒地将眼神放狠，额前的刘海遮住左眼。“让开。”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男人勾起嘴角，表情狰狞可怖到极致。

　　她完全不打算理会，一字一句道。“让、开。”

　　“三个月前，你半夜抓住一个小偷，然后将他送进了警局。”男人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浑身因为气愤而抑不住的颤抖。“你忘了？”

　　安寄遥眯了眯眸子，一丝皎洁一闪而过。“你被释放了。”一晃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臭女人，你看！你看看这些！”男人突然恶狠狠地掀开自己的衣袖，手上清楚显示着条条道道的伤痕，新皮旧肉，不堪入眼。“这些！全部都拜你所赐！还有身上，背上，全部都是，你要不要看看？！”

　　安寄遥微怔，心里不禁讽笑，如今这算是找上门来准备“血债血偿”了，范警官啊范警官，你当真为我好，何必这样“盛情款待”这类不法之徒。岂不是遭罪受？

　　很明显这是有计划的预谋，安寄遥蹩眉，看到后续出现的四五个男人缓缓朝她走近，走近……

　　她攥紧了拳头，青筋浮现在白皙薄嫩的手背上。对方一共五个人，她一个。这一带地区路人稀少，最近的警局也有至少五百米远，最重要的是没有监控摄像。

　　安寄遥感到一阵压迫感，“啪”的一声将购物袋丢在墙边，眼神里多了层狠意。

　　下一秒，男人们就一齐朝她冲过去，高高地扬起手，抡起脚……

　　风徐徐吹拂路边新生出的小花，带过一丝甜甜的气息。

　　她最后一句话如同魇魔在空中回响。“你们会后悔……”身体上第一时间反应出强烈难忍的痛楚，意识在恍惚中将要晕厥……

　　你们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