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与身违》_秋澄

25、Vol.24

　　一眼便认出了君怀忧曾经去她的店喝过咖啡，实际上要忘记这个男人也不是件容易事。

　　君怀忧握了握手无力地垂下，但那眼神分明犀利凶狠，疲劳过度的双眼布满血丝更显慑人。

　　“朋友也不介绍一下？”她朝苏瑾皓望去，大方地打量君怀忧。

　　苏瑾皓淡淡应答，“他是君怀忧。”

　　君怀忧怔仲片刻，冷冷扫视一眼他们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安寄遥望向他那颗醒目的后脑，辫子在阳光反射下泛着红棕色。

　　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男人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找我什么事。”苏瑾皓边擦净沾到机油的手指，边随口问道。

　　“店里添置了几幅油画，刚才送过来。我想问你这里有没有梯子借我。”她道明来意，顺手将头发归拢到肩后。

　　“油画？”他微愣，眼底有什么转瞬即逝，快到连安寄遥都来不及捕捉。“是要挂起来么，我帮你。”

　　“嗯，也好。”她垂首，只见一只黑色身壳的小虫磕磕绊绊地从她脚跟艰难爬过，她忙移开鞋子站去别处。

　　“走吧。”

　　油画共有五幅，都是出自并不出名的画家之手。清一色欧美田园风格，画中景物的暗部统一笼罩在阴影中，明暗交界线呈柔和的过渡，造就了画面集中而浑然的效果。

　　苏瑾皓见到画的瞬间，浓眉轻轻蹩起，他伸手小心碰触亚麻质的画布，一言不发。

　　安寄遥两手捧着一幅画作，疑惑地问。“怎么了？”

　　沉吟片刻，他把紧锁的目光转移开去，“没事。”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画，手指精准地握住木质外框丝毫没有碰到画面一厘。

　　有他的帮忙果然摆置得特别快，安寄遥轻喘口气低头瞥向那最后一张画作，这是最后了。

　　但他微扬的唇边却在看到那幅油画之后降为冰点，目光全然汇集在某一块位置。苏瑾皓走向它缓缓蹲下，高挺的鼻梁投射出完美侧影。

　　安寄遥顺着那方看去，只见那画的左下角不偏不倚有个刮痕，想必是硬伤所致，痕迹并不特别明显却破坏了整张的感觉。

　　如同一张纯白的纸上滴了滴一毫米的墨汁般，就是那样的感觉。

　　“看来我得去一趟画行了。”安寄遥呢喃着。

　　“不用。”苏瑾皓低声叫住她，顿了顺道。“我有个朋友……他会补画。”

　　她挑眉反问，“朋友。”

　　他仍盯着那画，淡淡应道，“……嗯，朋友。”

　　“还真是麻烦人家了，替我谢谢他。”安寄遥后退几步抬头望眼挂好的油画，满意地笑笑。

　　“好。”他对着她恬静的脸庞微笑，“那我回去了，今天很忙。”顺手弯腰提起那画。

　　“行，我早些打烊来帮你。”她目送着他走远，风铃摇曳着大门轻轻关上，‘叮铃叮铃’声格外清脆。

　　“老板，一杯清咖。”

　　置若罔闻的安寄遥正欲走进吧台，这时身后那个声音又不厌其烦地响起。

　　“老板，一杯清咖。”

　　她扭头望去只见一个染着紫色头发的男人异常扎眼，明明坐在最后一排却直直地看进她心底，令人不由一惊。

　　显著的单眼皮，羁傲不逊的紫发因为发蜡而根根竖起，脸上挂着几分得意笑得妖娆。

　　安寄遥走过去，心里思忖着这男人该不会是闹事的，这么多服务员偏偏找她点单。但还是耐着性子挂着笑容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安寄遥没错吧。”

　　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呼她，下意识收起几分笑容，“对。”

　　“我还以为你没长眼睛，今天特意来瞧瞧。”男人说着邪魅地笑起来，大喇喇地直视她的正脸。“奇怪了，眼睛还不小。”

　　她轻蹩秀眉，语气波澜不惊。“如果没事恕我去忙了，抱歉。”

　　“等下，我不过是来看看你有没有长眼睛，你也不必对顾客这么冷淡吧？”紫发男人大惊小怪地惊呼，惹得其他顾客频频侧目他这桌。

　　安寄遥深吸一口气，嘴角的笑意凝固至一点。这家伙八成是来闹事的，但若把她当成随意调侃的对象，那他可真太不自量力了。

　　于是，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楚的听见，从这个秀美绝伦的女人口中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不是没长眼睛而是视力不好，龌龊的东西一律是看不见的。”

　　滴答滴答——气氛静谧地可怕，众人倒抽冷气，纷纷把视线放在那个被称之为‘龌龊的东西’的男人身上。

　　紫发男人的脸犹如调色板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不怒反笑的状态。“高煜阳看中的女人我总算是见识了。”

　　完全没有意料他会说出这个名字，安寄遥的眸色划过几分诧异。

　　“我之所以说你没长眼睛，是因为……”他故意拉长尾音，“连他都不摆在眼里的女人，我实在很难想象你脑子里到底装些什么。”

　　“你是他的朋友。”非常不喜这个男人说话的态度，她漠然问道。

　　“嗯哼。”近乎鼻音的回答，“不过是来一睹你的‘风采’，现在我了解了。但还是送你一句话，”说着他起身理了理头发，云淡风轻道，“放掉那个男人你会后悔的。”

　　“他现在定是很忙吧？”眼见他欲离开，安寄遥追问。和煜阳都快大半个月没有联系了，想必他父亲公司的业务繁忙，最近从未见他的MSN头像亮过。

　　紫发男人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那醒目的后脑勺似乎散着光一般耀眼。“那又如何，你从来不在意的。”

　　那又如何……你从来不在意的……

　　从来……

　　不在意。

　　待她回过神，男人已经离开了，仅余下一张干净的桌面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

　　安寄遥撑着桌子缓缓坐下，双眼盯着墙上的油画出神。

　　就这样，什么都没想什么也没做。

　　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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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记紫发男的筒子们可以去回顾下Vol.33章节，有他的出场，是个未命名的龙套人物，高煜阳的交心友人。

　　纵使那个紫发男人虽然无礼却没有说错什么。她从来不去在意煜阳有没有怎样，往往便会忽略他的感受。的确，这个男人总是擅长将心事掩埋在心底，久而久之，造就了他什么都能一笑带过的假象。

　　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

　　光洁映人的大理石，高跟鞋敲击地面声，打印机工作声，手指敲击键盘声……

　　公司职员忙碌地工作，时不时有人在格子间走动。

　　一身黑色正装的高煜阳优雅中不失几分严谨，加入父亲的公司已一月有余，他不愿继位总经理一职，屈就于总监职务。为人亲切和善的性格与同事相处得极为融洽。

　　“高总监，啊不……煜阳好。”盘着职业发型的女职员见到他后面颊微红，忙改口。他不喜工作伙伴以‘总监’来称呼他，直呼名字便好。

　　“午安。”他朝她点头，嘴角上扬斜四十五度角，一抹不深不浅的笑意恰到好处。微微明亮的眼神使他看上去精神而俊逸。

　　尚年轻的女职员哪里受得了对方这样的笑容，一双眼睛紧张得不知放何处，刚后退一步便被其他职员撞到身子，险些摔倒。一双干净的手稳稳地扶住她手臂，力道不重却清楚地感觉到力量。

　　她有些窘迫地垂着头，脸更红了。“谢谢。”

　　高煜阳松开手，依旧笑得明朗，“小心。”这时，他感到西装裤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摩擦着腿部，想必是工作上的来电。掏出手机一看，他微怔，一阵欣喜涌上心头，浓眉越发舒展开来。

　　安寄遥来电。

　　一个多月来……她第一次打来的电话。

　　手机仍在掌心震动，不愿让寄遥多等，他礼貌地朝女职员点点头，“抱歉我接个电话，工作加油。”便迈开长腿大步走向吸烟室。

　　吸烟室空无一人，空气中残留着香烟熏过的气味。

　　“寄遥？”他沉声应道，干净的嗓音透出几分不确信。

　　“是我。”她的声音很轻很缓，“在忙吗？”

　　高煜阳勾了勾唇角，“不忙，吃饭了吗？突然打给我，是不是店里出什么事了？”

　　安寄遥在那头‘咯咯咯’的笑起来，“店里一切都很好，我还没吃饭你呢。”

　　他眉头轻蹩，眼里划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忧心。“快去吃，你胃不好，不能再折腾了。”

　　“我没事。”她顿了顿道，“……只是突然有些想念你做的抹茶蛋糕。”

　　心脏猛地咯噔一下，他将视线投在窗外的某一处。“下班我做给你吃。”

　　“不用。”安寄遥有些紧张，“我只是随口说说，不用特意过来。”

　　“好。”

　　接着彼此都有些沉默，此时吸烟室的大门被打开，一个职员站在门口对高煜阳道，“煜阳，会议快开始了，走吧。”

　　他那句‘我晚些过来’的话还未出口，耳尖的寄遥听到后有些歉意地说道，“那我先挂了，下回联系。”

　　失望顿时萦系心头，他还是笑着应答，“嗯，快去吃饭。”

　　通话时间为，1分03秒。

　　这720多个小时的想念，最终换来60几秒的对话。纵使不平等但他也甘愿如此不是么，原以为……

　　他们会很久不见的。

　　是很久很久。

　　“走吧。”将手机收回口袋，高煜阳率先踏出吸烟室。

　　空气中浓烈的烟味似乎被一股名为‘想念’的分子，给冲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