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与身违》_秋澄

4、Vol.3

　　天气越发的炙热起来，正值盛夏的时节，夜里倒是比起白天来凉爽的多。

　　因为咖啡屋有两层楼，底下一层是店堂和仓库，楼上则是安寄遥和舒嘉的闺房，白天是锁着的，连高煜阳都没进去过。此时，她俩盘膝坐在干净的木质地板上，点着一盏小台灯，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聊着最近身边发生的琐事。

　　一切就恍若回到了大学时期，她们曾经头靠着头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一晃眼，已经是这么久远的事了。

　　聊得有些口干，安寄遥下楼去倒杯水喝，望望落地窗外的景色，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喧哗的世界。B城是个很热闹的城市，这里的人们偏好夜生活，白天街上人不多，一天黑就全体跑出来了，什么夜市啊大排档啊摆地摊啊，怎么热闹怎么弄。

　　然后，她黯淡的眸子在捕捉到一抹身影后，瞬间变得晶亮。她清楚地看见，苏瑾皓正在人群中急速奔跑着，那满头大汗的样子，依旧是穿着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色T恤。挡住的人群被一层层拨开，拨开……

　　鬼使神差的，安寄遥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打开店门走了出去，目光急切地追随着那道背影。而后她紧紧地蹩起秀眉，苏瑾皓正在被一群人追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掌心沁出了细密的汗。他只有一个人，那些人少说也有五个。

　　“哟，这不是苏瑾皓嘛。”舒嘉不知何时悄声来到安寄遥身后，冷不丁地开口。她睁着大而明亮的眼眸盯着窗外的人瞧。“准是又混□□，他还真是没救了。”

　　她话音刚落，安寄遥就毅然决然地朝那些人走去。她想拉却渐渐没了声音：“寄遥……”

　　苏瑾皓还在跑，长腿大步迈动着，和周遭的人几乎成了鲜明的对比。舒嘉本以为寄遥会走上去，但她没有，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只是看着。

　　苏瑾皓似乎是累了，呼吸变得絮乱急促，下一刻他细长的手臂就被身后的人给死死地抓住。那些人终究是追上来了。

　　推推搡搡中，由于距离太远，安寄遥隐约可以听到一些词汇夹杂着脏话，不绝于耳。‘你个小狼狗’‘小白脸’‘被女人包养’……之类的。

　　谁都没看清斗殴是何时发生的，完全不同于电视剧上演的，男主角是怎样神勇的以一敌百，苏瑾皓就算再有能耐，被五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堵截在里面，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安寄遥的心整个儿被揪了起来，她定了定神，大步走到那些人跟前，站定。

　　其中一个小流氓脸上被苏瑾皓抡了几拳，眼睛充满了红血丝，他瞥了安寄遥一眼，骂道。“哪来的丫头，滚开！不然同你一起打！”

　　安寄遥冷笑，薄皮牵扯着面部表情僵硬着。“你们想打架请随意，但是别在我咖啡店门口扰乱治安行么。”社会聚斗的场面她高中时见多了，自然没在怕的。

　　“哟，有意思。”一个打着舌钉的男人摸了摸下巴，斜眼打量着她，从上至下。“你这娘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安寄遥只觉可笑，眼眸放得更漠然，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苏瑾皓的眼神也是紧紧地锁着她，手中仍旧握着一男人的衣领。

　　“算了，我们走。”五人中的一人率先松手，玩味地看了一眼安寄遥，拉着弟兄们讪讪离开了。他们的议论声渐行渐远，不断有人回头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安寄遥和苏瑾皓。“干嘛放过西街那臭小子？那女人是什么来头？”“你没看到那女人左肩上的纹身吗，她就是安寄遥。”“原来是那女人，她不是很久不出来混了么。”“混是不混了，咱们还是别动她为好。”

　　……

　　她看着他，他也同样回视她。半响，苏瑾皓自嘲的笑笑，英挺的眉离眼窝很近。他唤她：“安。”

　　安寄遥点头，莫名的觉得这个称呼很好听。她也笑，酒窝凹得越发明显。“要不要吃些东西？”语气明快，丝毫没有提方才的事。

　　“不，我准备走了。”他淡淡摇头，鼻梁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愈发直挺。“再见。”

　　“嗯。”安寄遥目送着他离开，瘦高的背影逐渐淹没在一片人海中。

　　……他总是如此，来匆匆去匆匆。仿若不经意地动作，却能够轻易地嵌入人心。

　　早早地打烊后决定到常去的酒吧看看，安寄遥正低调地坐在吧台最里面，但外表光鲜惹眼的她无疑已经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不断有男人企图接近她，谄媚地递上自己的名片，或者点一杯名贵的洋酒托酒保送过去。

　　绚烂灯光下的她，拥有玫瑰色红唇，妖治的眼线，根根上翘的假睫毛，大地色眼影。波浪长卷发，后背大开式V字型黑色吊带裙，细高跟鞋。清晰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更添妩媚。

　　这样的女人，对于每个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安寄遥对于这些谄媚的示好早已司空见惯。她照单全收，微笑着回应，看似疏离却又暧昧。不是特别大却深不见底的眼眸，只要瞥到对方一秒，就立刻被勾了魂似的心跳加快。

　　和她有过一夜春宵的男人都称之为‘妖精’，慑人魂魄汲取人鲜血，但偏偏又心甘情愿。

　　这时，崭新平整的两百元出现在她眼前，举着钞票的是一双有着纤长手指的手。这男人的手正属于苏瑾皓。

　　安寄遥微怔，垂眸淡淡扫了他一眼，有一丝不解。他突然出现在酒吧，平白无故的要给她两百块钱算什么意思？

　　“还你。”苏瑾皓并没有坐下，抿了抿薄唇上扬。“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向你借的，你忘了？”

　　安寄遥恍然，似笑非笑地摇头，伸手接过钱。“我以为你忘了，之后在咖啡吧你并没有认出我不是么。”

　　他自来熟地伸手取过她先前未喝完的酒杯，微抿一口道。“我不是忘记，只是懒得去认。”不论是语言还是动作表现得都极为轻佻，但她却不觉厌恶。仿佛这个男人做起这些来就是天生的一般，随意不羁，无人能够掌控。

　　“你很漂亮。”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关系，这男人笑起来竟是无比的妖娆，晃得安寄遥有一瞬失神。

　　她亦是波澜不惊地回答。“我一向如此。”说话不客气，该有的自信她从来不缺。

　　随意和他寒暄了几句，她目送着他转身，来到一个打扮得同样时尚，却略显花哨的女人身边。苏瑾皓俯身在那女人的脸颊上亲昵地啄了一口。

　　安寄遥扭头不再看他们，看来他又找到新女友了。嘈杂的舞曲，尽情舞动的男女们，炫彩的灯光……都被她远远地隔阂在一边。

　　命运就是这样一个奇特的东西，有的人注定将要在未来遇到，那便是任谁都摆脱不了的劫数。

　　这日咖啡屋的生意不算特别好，安寄遥忙里偷袭，挑了个最靠窗的位置坐下，晒着午后的阳光，静静地看书，倒也乐得清闲。

　　舒嘉在里屋调制新咖啡的口味，店员们在店里忙活着，高煜阳带着一脸和煦的笑容穿梭于吧台之间，时不时地仰头看看不远处的安寄遥。

　　宁静的下午本该如此度过，猛地一声尖叫划破上空，引来咖啡吧里的顾客们频频侧目。

　　“啊——咖啡里有虫！”

　　听到这声音，顾客中响起一片揶揄，高煜阳皱了皱眉，走上前去细心地查看情况。“发生什么事？”

　　“拜托，先生，你看看你们的咖啡里面！有虫诶，让我怎么喝啊。”一个尖利的女音响起，有些刺耳，安寄遥淡定地坐在原位，盯着那个看似长得很漂亮的女人不语。

　　高煜阳职业化地举起咖啡杯看了看，道。“小姐，这不是虫，是一根打了结的头发罢了，不如我们帮您换一杯可好？”外加一个明媚的微笑，他的素养是天生的好。

　　那女人大概是觉得自己有些下不了台，嘴硬着。“有头发也说明你们这里的东西不干净！你们老板呢，叫你们老板出来！”

　　“小姐，话可不能这样说。我们老板不在，这件事完全可以解决，何必搞得不愉快。”高煜阳的脸不禁暗沉了几分，“我还是帮你换一杯吧。”

　　“诶，你这家伙怎么听不懂话啊！我说叫你老板出来。”女人蛮不讲理地拍了拍桌子以泄心中不满。“老板呢！叫、老、板！——”

　　安寄遥无奈地在心中叹口气，合起书起身朝那女顾客走去。她极友善地朝她笑笑。“我是这里的老板，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女人带着一脸嫌恶地表情上下打量了一遍安寄遥，语气依旧尖酸。“你这里的咖啡里面有脏头发，店员态度又不好不能解决问题，叫个老板又这么慢，你说该怎么办？”

　　安寄遥心里已有几分眉目，这年头找茬的顾客还真是不多了，何况还是个漂亮的女人。她的笑俨然带了几分寒意。“这样的话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们只能为您调换咖啡，或者你想吃蛋糕？”

　　“谁要吃蛋糕了，我要讨个说法。”对方不依不饶。

　　“说法自然是没有了，我这儿都是不会说话的人。要找说法请出门右转第四条街就是人民法院。”安寄遥的口气开始刻薄，想必这女顾客定是第一次来喝咖啡。她的宗旨就是胡搅蛮缠的顾客一律不接待，然而她这家店还经常会有老顾客关顾，实则是因为这里的环境雅致服务态度也极佳，还能出现如此的差评，实在是在没事找事了。

　　“你这老板怎么这样说话，你店面地址是多少，我要去消费者协会告你！”

　　“请便，店面地址你出门抬头就可瞧见。”安寄遥淡笑，不慌不忙的说道。“消费者协会的电话要不要我帮你调出来？”

　　“你……”女人已是气结，长长的指甲指着安寄遥，她顿了两秒，很快从包包里拿出华丽的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安寄遥的眸子闪过一丝嘲讽，高煜阳看了她一眼，她回他一个淡定的笑。她倒是要看看，这女人还能唱出什么戏。

　　空气似乎凝结了一般，漫长的几秒过去，电话通了。女人气愤的举着手机嚷道：“喂。槿皓，你快到‘安逸咖啡屋’来，那里的店员和老板合伙欺负我，你快来！”挂了手机，女人似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拽得二五八万的双手环胸等着他们。完全的气势汹汹。

　　安寄遥蹩起细眉，只觉太阳穴开始无意识的突突突地跳跃。这又不是在演偶像剧，她简直要怀疑是不是早先就安排好的戏码，最近这个男人的存在感强烈到令她无法去忽视。似乎走到哪里，都听得到关于他的事情。

　　苏瑾皓，竟然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