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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Vol.56 ...


  •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在经历这么多的漫长黑夜之后,再次出现在她耳边,就如同一道打破黑暗的强光。牵动着她的心弦,将她顺势扯入万劫不复的黑暗之中。

      安寄遥抿起嘴角,溢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果然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完全释怀。若真尝试要释怀,又怎能那么简单?

      苏瑾皓没有再出声,沉默到几乎让她怀疑难道刚才的声音只是她的幻觉,不过是她的假象而已?很快,他的呼吸隔着手机瘙痒着她的耳鼓,似乎身处什么极为嘈杂的场所,背景听上去吵闹而凌乱。

      “苏瑾皓?”几乎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情绪发问,安寄遥的内心颠簸得无以复加,语气却仍保持着沉寂到冰点般的宁静。

      “嗯。”半响才换来他一声沉沉的应答。

      她正想问他是哪里搞来自己的号码,手机和磁卡全部扔给了他,若要搞到现在这个号码应该要花上些功夫才对。又转念一想,现在如何都与她不相干了,何必去过问那么多琐事?他早已不是当时的苏瑾皓,如今的他可是身为黑市组织‘狼枭’的一分子,是某富家千金女花大钱被包养着的男人。

      心里仿佛被什么狠狠划了一刀,却渗不出任何血液,安寄遥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压得更冷。“如果没有要说的话——再见。”

      “恨我吗。”

      什么?她顿了顿,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耳朵遗漏了什么。恨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他难道不会觉得很可笑么,当初那样伤害她的明明是他,说要结束的也是他,说不爱她的更是他。凭什么都已经隔了这么久,突然打通电话再没头没脑地问自己,恨不恨他。岂不是很造作?

      “恨又怎样,不恨又怎样?”安寄遥只是默然一笑,答得轻巧而绵薄。

      他定了两秒,忽然笑了起来,这笑声听上去异常扎耳。然后,他继续道,声音已悄然收拾好潜伏的情绪,冷漠依旧。“我刚就在想,认识你……似乎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失败的一件事。”

      安寄遥又是一怔,这是什么意思?这算什么意思?他果然还是不放弃要来她身上再补上几刀吗,他当真以为她会容忍自己一次再一次地任由他践踏?深深吸了口气,安寄遥垂下眼冷冷回敬。“我也在想,为你这种人白白折腾人生还真是犯贱,偏偏我以前就扮演过那种傻逼的角色。不过仍然谢谢你苏先生,我想通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所以请你别再来打扰我,再也不要。”

      “你以为我愿意?”苏瑾皓低声骂了句脏话,背景音嘈杂不堪,几欲要压过他的声音。“我他妈的就是想不通,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同你交往!妈的,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你为什么偏偏要出现在我身边!”

      听着他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安寄遥紧紧地抓着手机,似乎一不留心就会将它坠落在地。

      不对——

      苏瑾皓从来都是隐忍的,他不会这样。就算他变心了,就算从前的他都是伪装,全部都是一场假象,他也从来不会这样……

      将耳朵更为贴近手机,她恨不得直接跳进那头,看看这个伤她伤得如此彻底的男人此刻脸上带着的到底是何种表情?

      “你在哪里?”她冲口而出的第一句竟然是这番话,原先在心里打着牢固的城墙全被这通电话给轰然炸毁。人的一生在真正意义上只能输给一个人,她想,或许她早就输给了他。

      “为什么不恨。”他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仿佛在反问又反复在独自呢喃。安寄遥蹩紧了眉,低头看了眼手表,22:21分,正是暗夜降临至城市的时刻。他到底在哪里?

      “你在哪里?苏瑾皓,回答我你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他玩味地回味着这几个字,蓦地话锋一转,“但我只想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恨我。”

      “我恨你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啊,可能这样心里就会好过一点吧。”

      奇怪……实在太怪异了。安寄遥咬着下唇,脑中飞快思索着他可能出现的场所。一边下意识地问道,“你喝酒了?”回应她的只是一方沉默,不过从刚才种种的迹象表明,苏瑾皓喝酒了,并且喝了不止几瓶,他现在极有可能在某所酒吧里面酗酒。“你到底在哪?”

      “我不会让你找到的。”苏瑾皓低低笑了起来,声音显得不实而阴冷。“我不过是想拨通电话,正巧你被接到了,就这样而已。”他的情绪转换得这般自如,好像先打电话质问对方种种不是的人,是她才对。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在哪里?”瞬时间,安寄遥心里疯狂的涌升一股预感,全身的血液似乎顿时都往头顶上冲,快要贯穿她的头脑。有个强烈的声音心底在叫嚣,叫嚣——

      这次不见到他,他们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不要来。”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点性感,却还是毅然重复着。“不要来,不要来。”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安寄遥静下心绪,努力维持着头脑的最后清醒。他已经醉了,她一定要知道他现在所处的方位。凝神聆听着手机那端的背景,除了震天巨响的乐曲声外,还有什么,一定还有什么才对。

      这时,那边响起一个干净清冽的嗓音,带着几分倦蜷慵懒,声声唱着情歌。安寄遥猛地睁大眼睛,她知道他在哪了!一定是那家酒吧没错。

      她记得那个驻场歌手的声音,当时的自己很喜欢每晚十点半去那家酒吧点上一杯果酒,静静地听着那个歌手唱满整场,每天每天却从不觉得厌倦。

      苏瑾皓现在一定就坐在那个当初她最喜欢的吧台!安寄遥朝着电话道了句,“等我”便匆匆掐断通话。也不管最后一班公车从她身边疾驰如何而过,她的眼里似乎容不下任何事物。

      孤自拦了辆出租,打开车门便迅速坐了进去。同司机报了准确地名,她望向窗外灯红酒绿的街区,突然觉得周身变得好冷好冷。死死地捏紧手指,以自我取暖的方式让自己换来心安。她晶亮的眼眸被笼上一层薄雾,使人探究不透。

      苏瑾皓,既然命运注定要让你我分开,我无从选择。

      那么就请允许我再放纵最后一次,只需一次就好。

      她不知道自己是以多快的速度跑进酒吧的,站在门口的安保甚至来不及反应,她已经疯了似地往最靠近舞台的吧台冲去。

      一个长相美艳妖异的女人坐在吧台买醉,身边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上班族,再隔壁是一对时尚青年正在激吻,再旁边坐着一个胖胖的少妇……

      没有,显然没有她要找的人。

      安寄遥一遍遍拨打着苏瑾皓刚才打来的号码,却被一次次地告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砰——一拳砸在精致的吧台上,她浑身颤抖不已。酒保带着几分狐疑地眼神上下打量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安寄遥转了转眼睛,突然扒着对方迫切地追问道,“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长得很好看约莫二十七八岁,大概这么高,有没有看见?”说着她比划了一下自己头顶之上十五公分的位置。

      “有,他一刻钟之前就坐在这个位置喝酒。”酒保惊了一跳,怯怯地指了指安寄遥跟前的台桌。

      “一刻钟之前?”她不禁蹩起细眉,他已经走了,早就走的那样彻底。也许在她挂掉电话的同时,他已经离开了。

      苏瑾皓,你还真是说到做到。

      我的确没有找到你,的确没有。

      “你就是Ann吧。”酒保放下手中的酒杯,盯着眼前这个漂亮得令人不敢贸然直视的女人,忽然淡淡询问道。

      “对。”安寄遥一瞬不瞬地回视对方,仿佛怕错过了些什么。

      “请等一下,”酒保说着转过身子打开黑色牛皮本,在里面翻了翻,抽出一张小纸片,将它整齐地摆在桌面上推至她跟前。“这是你要找的那个先生写的,他交代我,如果有个女人来找他,那么就把这个拿给她看,如果没有,就烧了它。他说……有些话是无法用语言说得出口的。”

      安寄遥狠狠愕住,忙垂下头往那张小纸片看去。一行字迹潦草的英文简体赫然呈现在眼前——

      Ann,goodbye。

      Goodbye?再见?这算什么意思?他难道要同她说再见?安寄遥抓住纸片的力道不断收紧,心里干涩得令人想要拼命大吼以示宣泄。

      酒保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自顾自地擦着水晶高脚杯,继续道,“你应该是这位先生的女朋友吧?我刚才见他那个样子,拼命地抽烟不要命地喝酒,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异样,这位负责的酒保似乎一心只想快点将要说的内容传达完整。“离开的时候我问他,‘刚才你是不是打电话给你的情人?’,你猜他怎么说,他居然一脸肃然地纠正我,‘不是,她是我的亲人’。”

      她是我的亲人……

      她是我的亲人……

      她是我的亲人……

      眼角突然被一种温热的液体侵袭,使她猝不及防,心中好比有千万根麻绳在牵扯着,缠乱成一团,理不得剪不得。

      酒保的声音仍在上空盘旋,“……然后我就问他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再等一会呢?她兴许就在来的路上了啊。’”那位先生只是笑了笑,‘我不能再等了,见到她,我会走不了的。’”

      酒保的话语仿佛一把无形的刀,硬生生地割开她尚未愈合的伤口。眼前的酒保似乎和记忆中的苏瑾皓重叠为一体,那个男人带着一脸沉郁的表情,狭长妖异的眸子似乎沁得出水来,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这样说着。

      “我不能再等了。”

      “见到你,我会走不了的。”

      眼泪终于一颗颗相继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安寄遥的肩膀抑制不住地抽动起来。为什么心里会这样难受,这到底是为什么?明明是他不要自己的,明明是他把自己当做廉价的玩物。到头来,这又是什么!

      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的酒保,手忙脚乱地掏出白色手帕递给她,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多嘴了。我只想快点告诉你这位先生要我说的话,没有体会到你的感受。先别哭了,还是快去找他吧。”

      可她终究只是哭,只是哭,仿佛要将这一生的眼泪都在这一夜流尽才甘愿。

      依稀中,她明白了一些事——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舞女绕着钢管扭动着性感的身躯,男女们喧哗着在舞池跳动,聚光灯打着强光满室环绕,叫好声尖叫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纤瘦的女人伏在吧台上,嘶哑的哭声被一层一层接踵而至的乐声给掩盖住。她想她会永生记住,曾有一个男人,在某个黑夜中向她真挚地传递过这样的话语。

      尽管她没有机会,真切地听见他亲口这样说。

      ——恨我吗,为什么不恨呢。

      ——我不能再等了,见到你,我会走不了的。

      ——从来不是什么情人,你是我的亲人。

      ——Ann,goodbye。

      ……

      安,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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