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与身违》_秋澄

62、Vol.61

　　想起过往的小事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安寄遥起身准备倒些水，MSN却突然又传来消息。煜阳像是攸地想起什么，很简单地问了句，“下周三是馨馨一周岁的生日会，你来吗？”

　　你来吗？

　　你来吗。

　　你来吗。

　　很简单的三个字却仿佛渗入海绵的水，看不见摸不着却徒增了想念的重量。安寄遥停顿了几秒，不急不缓地在键盘上敲下一段话，“不来了，illy的课程排得很紧，我休年假时再来。”

　　那边很快有了反应，不偏不倚，不多不少，简单一个字的回复，‘嗯’。

　　安寄遥盯着对话框里的这个字出神，反复琢磨着它的深层涵义。再算起来，自己同煜阳也有隔上半年多没见了，上一次的见面还是因为圣诞节，他特意将年底前的工作提前了去了大半，直接飞来米兰为的只是见自己一面。

　　这两年来，只要静下心一个人独处时，她就会静静地思索自己同煜阳的关系。有时候一想便是一整天，任谁也喊不回她的魂灵。

　　分离，丝连，羁绊，想念……

　　谁也道不明彼此之间真正的关系。

　　她已经二十八岁，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自命清高，爱玩爱疯的女孩。看着身旁的好友一个个相继迈入婚姻的殿堂，惊觉舒嘉的女儿已经开始咿呀学语的时候，她的心总会木讷地停跳半分。

　　但是，他也仿佛不再是当年那个时时牵挂着自己的他，他不再说想她，不再过问她的琐事。只是偶尔在工作到很累很倦，或者应酬到酒精冲脑的时候才会主动拨她的电话，稀稀疏疏地说上一堆她并不非常懂得的话语。

　　变了，终究什么都是会变得，安寄遥这样想。

　　她一直在等，在等他说出那句话，或者像从前一样，固执地携起自己的手，承诺着遥远的未来。这一次，只要他开口，她便会答应。

　　可惜……什么都没有。

　　她不敢说自己是忘了过去那个牢刻于心底的男人，但她已然能够羁傲地抬头告诉全世界，她是放下了，彻彻底底的放下了那段随着时间流逝的爱情。

　　是否她已觉悟的太晚，幸福的风筝线早已挣脱束缚，往更蓝更澄澈的天空飞去。

　　强烈压抑住心底涌出的浅浅失落，安寄遥打了一句，“不想我回来？”

　　他难道就不想见到自己，不希望看到她。

　　“想，却又有什么用？”

　　这句话仿佛折射着浓浓的自嘲，安寄遥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犹豫片刻，她还是老实地坦白道，“其实我早已定了飞下周三的机票。”

　　刚按了回车发送，下意识等待着那边的反应，高煜阳却迟迟没有回复。安寄遥怔仲地对着对话框发了会呆，半分钟过去见仍没有应答便起身准备倒杯水去。

　　正在这时，搁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瞬间打破屋内的静谧。一看果然是煜阳，她赶紧接了起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对方就已急促地开口。

　　“真的吗？”他的声音隔着遥远的北半球一波波抵在她耳边，夹杂这几分隐忍和浅淡的欣喜。“我掉线，刚才拨了好几次电话却一直打不通，然后就一直重试。”顿了顿，像是不确定地补上一句道，“你下周三真的回来。”

　　“嗯，真的。”她笑得时候牵动了眼睛的笑纹，微微晕开，美得令人移不开眼。“你来不来接机呀？”

　　“真不凑巧，那天刚好有一单两百万的生意要谈。”高煜阳用好不认真的口吻回答。

　　“谈生意哪有见美女重要呀，”安寄遥厚着脸皮笑了起来，“对吧。”

　　“唔……”似乎在很认真的考虑她的话，“两百万可以包养好几打美女了。”

　　她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竟有些紧张起来，“咳咳咳……你可别真谈生意去了。”

　　听见她的语气他方才适缓下来，‘哈哈哈’的笑容性感而低沉，继而带着几分道，“到机场打我手机，随传随到行不行？”

　　“必须的。”安寄遥得意地伸了个懒腰，几乎想象得出他此刻正穿着睡衣靠在阳台边，对着夜空打手机的俊挺模样。下意识地瞥了眼时钟，竟然已经快五点了，快拨六大格想必他那里已经十一点多了，忙沉下声音催促道，“我之后再打给你，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去公司。对了，我回国的事情，不要告诉舒嘉和小鬼，我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哦？”他有些诧异，“那若是问起来怎么说？”

　　“吹呀，就说我回不来了，用上你敷衍于官场酒席的那套说辞。”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耐心提醒道，“你该吃饭了。”

　　“今天吃水饺，你不说还真差点忘了。”她举着手机边走边道，“晚安。”

　　“好。”

　　“对了。”在挂机的前一秒，犹自叫住他。

　　“嗯？”

　　“mimanchi。”非常流利地扔出一句意大利文，安寄遥立刻结束通话，顺手将手机放在一边走出了房门。

　　手机在桌面上泛着白色的光，空气中缓缓流动几分温暖的因子，搁在一旁的米兰花低低地掩在绿色枝叶中，宁静温煦。

　　——mimanchi。

　　意大利人喜欢用这句话来传达自己的感情，‘mimanchi’意为‘我想念你’。

　　至于这两年之间，到底改变了什么，或许亦唯有自己才知道。

　　当两年后再次重回这片仍旧熟悉的故土时，安寄遥仰头深深吸了口B城的空气。雨后的气温潮湿而严冷，却清新到另人难以忘却的地步。

　　远远地，就望见那几抹眼熟的身影。

　　安寄遥只觉一股眼底莫名涌上一股暖流，不由得加快步子朝那个方向跑去。

　　牵着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女孩子手的女人缓缓抬起头，眼底闪过一瞬惊喜的光芒，伸手高高地扬着。身旁一个高瘦皮肤黝黑的男人放下打了一半的电话。另一个身材略显微胖的男人吃力地喘着气，松着勒紧的领带。

　　她更上前几步，人们提着行李箱从身边缓缓经过。

　　终于看见那站在最后面的俊逸男子，一头黑色的短发干练地贴在后脑，浓眉的剑眉将一双温煦柔和的眼眸衬托的更为明亮。藏青色西装贴合着完美瘦高的身板，比起从前更多了几分商场历练后的成熟稳重。

　　高煜阳伸手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抵着眼睑的睫毛打下一排好看的阴影，“欢迎回来。”

　　近海公寓。

　　“你呀你呀，当真不把我当朋友了是不是。如果不是昨晚煜阳突然打电话告诉我同小鬼你今天回国，我还真被你俩给糊弄过去了。”已经升级为人母的舒嘉，不但没增添多少成熟女人的韵味身材更是娇小纤弱，简直不像一个一岁孩子的母亲。

　　安寄遥笑着摇头，趁机调侃小鬼，“怎么还是这样瘦，老实交代，是不是小鬼虐待你呀。”

　　“哎哟，姑奶奶我哪敢！”别的没啥，耳朵却特别灵活的小鬼一听到这句忙忙从厨房跑出来，身上围着粉色带蕾丝的花边围裙，一脸的哭丧表情求饶。“我宁可饿了自己，也不敢亏待自家老婆呀。”

　　“你这臭猴子就你最贫嘴！”坐在一旁啃瓜子的阿彪突然横眉冷眼地插上一句。

　　“忒，死肥猪你不是还有case要忙，赖在这里干什么，想蹭饭啊！”

　　“怎么了，蹭饭怎么了，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家，我是来看嫂子的，不行啊！”

　　“你个死肥仔……”

　　望着净忙于斗嘴的两人，安寄遥会心一笑，这两个活宝啊，永远都是如此有精力。

　　就在这时，一双温热绵软的小手轻轻搭上她的侧脸，寄遥弯下眼睛就瞧见一张白皙通透的可爱小脸蛋，圆滚滚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姨姨……”嘴里呢喃着含糊不清的词语，眸中泛着显而易见的喜爱。

　　说来她这个小侄女馨馨还当真喜欢自己，见到第一眼起似乎就与她特别有眼缘，一步不停地跟在安寄遥身后追着喊‘姨姨’，看得舒嘉作势吃醋，不停地抱怨，“真是白养了个胳膊肘净往外拐的女儿”。

　　小鬼将苏瑾皓留下的修理厂接手，这几年生意做得有头有脸。舒嘉将咖啡店坚持开了下去，独具一格的新风格竟使得店面在整座城市都有了名气，另外煜阳若在节假休息日也会负责经营打理。阿彪竟然入了一家外企公司上班，变成一名天天着正装打领带挤地铁的白领，生活过得很是滋润。

　　那么……

　　“你呢？”

　　撞撞高煜阳的手肘，男人的背顿了顿，微微侧过身子，好看的侧脸转过来应道，“嗯？”

　　安寄遥朝他浅浅一笑，“你好吗？”

　　愣了半秒，高煜阳却突然大声笑起来，眼睛眯成了曲线，竟是格外俊秀。“你俗不俗，我好不好你自然是最了解的。”不然这隔三差五MSN上网聊天，是聊假的？

　　她好脾气地耸耸肩，只是笑笑，坐在身旁的馨馨却突然耐不住寂寞一般地努力想要盘上她的身子。安寄遥怕她摔着，赶紧手忙脚乱地稳住她，一边招呼煜阳帮忙。高煜阳毅然放下调了一半的电视遥控器，走到沙发旁，将馨馨轻轻地抱在怀里，耐心温柔地看向粉嫩的小脸蛋，哄宠着，“馨馨乖，小舅舅抱好不好？”

　　“我要……姨姨……”只见馨馨眼中迸射着希冀的光芒，一心只望着安寄遥，高煜阳有些好笑地在寄遥身旁坐下，准备把女孩交给她，怀里的小东西却又娇娇一声，仿佛在表达不满，“我要……小舅舅……”

　　安寄遥的表情微微一滞，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笑意，扭头朝高煜阳笑道，“看来她真的比亲生父母来得更喜欢我们。”

　　男人好看的鼻梁抵着光线，嘴角缓缓上翘，“可不是。”

　　坐在两人身上的小姑娘却仿佛得到了致好的奖励一边，满足而惬意地眯着眼睛，呵呵笑起来。

　　厨房里，时不时可以听见男人同女人的对话声。

　　“啊呀笨蛋，鸡汤都溢出来了你没有看锅啊。”

　　“死小鬼，我切菜都来不及哪有闲心思看锅！”

　　“谁让你切菜了，笨手笨脚的，上次切到的手指还没愈合吧，出去出去，越帮越忙！”

　　“你丫的真不想活了，还不快出去看女儿。”

　　“舒肤佳，看孩子是女人的活儿好不好！”

　　“我了个去，难道就不是你生的种？有胆子你就再重复一遍！”

　　“好好好，我去看我去看，怕了你了……诶，小心烫！”

　　格调雅致的屋内，似乎有什么在空气中悄然辗转。当时的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清楚不过地体会着，这一种奇妙亦不可言说的东西，名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