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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Vol.62 ...

  •   这次回国赶得匆忙,安寄遥并不准备在B城多逗留。仅仅两周时间,便还是要返回米兰完成学业的。

      咖啡店已经焕然一新,全米白色的淡雅基调衬托这店面宽敞而明亮,丝毫看不出从前失过火的痕迹。

      看来……这里经营的很好。安寄遥勾了勾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伸手唤来前台的舒嘉道,“我倒是第一次做这里的顾客,麻烦来杯摩卡吧。”

      舒嘉愣了两秒,很快笑了笑,将她引至窗口的位置,“请稍等。”

      靠坐在那熟悉的位置,午后倦懒的阳光洋洋洒洒地沐在周身,暖暖的,仿佛度过了极致严寒的深冬最终迎来春日的感觉。

      记得曾经,也爱每日坐在这里翻看一本杂志品一块抹茶蛋糕,然后一抬眼,好似那个人便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如今……

      如今,也总算时过境迁。当记忆通过时光的漏斗渗透而下,余留的残渣或许只是那些难以忘却的流离片段与划在心头深刻的印记。

      微微将视线在店内转了几圈,伴随着‘叮铃’声作响,一个高大颀长的男人迈着步子走进咖啡厅,熟稔地捡了最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

      安寄遥猛地一怔,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眼神更是死死地慑住来人。一袭军绿风衣很好得体现出男人提拔的身材,高挺的鼻梁以及理至板寸的头发……

      范立臣。

      竟然是他……范立臣。

      两年未见,他似乎看起来更为成熟稳重。掰指算算,他应该也已二十八岁了,不知结婚了没有。安寄遥抿了抿薄唇,细细念想见他这么老道的架势,难道经常来咖啡店喝下午茶?

      依稀记得当初在飞机上看到那张报道苏瑾皓自首的新闻晨报时,她煎熬了整整十多个小时,一下飞机不是立刻打电话给舒嘉和煜阳报平安,而是拨了手机给远在B市的范立臣。

      直觉告诉自己,这所有的一切并不如表面上来得那样简单。苏瑾皓的突然变心以及决然离开,应与这件事有八九不离十的关系才对。

      忙音无力地回响,安寄遥握住手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接啊,拜托,快接……

      “喂?”范立臣的声音通过手机从另一端传来,显出几分掩饰不下的疲惫。

      “范立臣,苏瑾皓自首的事情,你一定知道吧。”电话接通得太过突然,导致一肚子的疑问堵在吼口,一时间,她竟不知该从何问起。

      那段愣了半响,约莫过了半分钟男人才沉沉问道,“你在哪?”

      “我在……”顿了顿她回答道,“我在米兰。”

      “你出国了?”语气带有几分惊讶。

      “嗯。”艰难地喘了口气,安寄遥感觉米兰的空气潮湿得让她莫名心涩,“你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行不行?”

      “其实我并不打算瞒你,但是我没有料到,他竟然会选择自首。”几乎轻微地叹了口气,范立臣缓了缓一转话锋犹自问道,“你见过苏瑾皓的画吗?”

      “画……”她拧起眉头,心脏下意识地猛烈跳动,“我没有见过,但我知道他很会画画。”

      范立臣几乎是嘲讽地浅笑了两声,“他何止是‘会画画’,像他这般极具有艺术天分的人,已经很少了。”

      “什么意思?”

      “他曾经画得一副仿VanGogh的‘sunflower’,传神堪比原作,曾有洋人收藏家想要出一百万美元拍下那副画,却被他亲口回绝。那对夫妇赞他有一双上帝赐予的手,每幅作品似乎都能流露出自己对艺术特别的情感。

      “不知为何,不久以后苏瑾皓开始大量模仿起名画师隐匿在世间的画作,几乎都能以假乱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而且最后这些拍品卖掉的钱款都是汇进一个叫做‘季向清’的账户里。他可能是受人指使亦或是自己甘愿,这一点至今也无人能够理解。”

      安寄遥的心俨然已经停摆在半空,心里被‘苏瑾皓’三个字给充斥地满溢。

      “警方从半年前开始着手调查这件案子,他们两个的行为已经严重侵犯了著作权罪。当时我致电提醒你离开他,为的也是这个原因。”范立臣的声音越发低沉,“谁知道季向清被确诊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况且年底她已身患绝症在C城的某所医院离世,按法律的角度来判决,季向清可以获得无罪释放,但苏瑾皓不行。我们准备年初将证据全体搜罗好,将他逮捕归案,却不想他自己先向警方自了首。”

      “然后呢。”安寄遥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瞬间心头似乎有几块巨石堵塞,喘不来气。

      “涉嫌非法营利、严重侵犯著作权等罪名,苏瑾皓被判有期徒刑七年,”淡淡道出这句话,范立臣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七年行刑在著作罪中其实判得不轻,但远比无期徒刑或终身监禁来得好些。”

      巨大的真相被揭开伤疤的那一瞬,安寄遥还未愈合的伤口又沉沉泛出血肉,污秽不堪。她险些捏不稳手机,更是沉默了足有一分钟之久。

      七年……

      七年……

      就这样不辞而别被判刑七年,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为什么当初他不能坦诚地告诉自己,为什么到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无力承担这一切。难道她不值得他信任,她不值对吗?

      苏瑾皓,我还真不想恨你。

      “寄遥?”迟迟得不到回应的范立臣有些担忧喊了声对方的名字。

      嘟——嘟——嘟——

      通话已经截然而止,枉他再如何拨打号码都接不到她的任何回音。

      猛地从回忆中抽回现实,安寄遥怔忡地盯着眼前舒嘉刚端上的摩卡咖啡,静静出神。

      距离苏瑾皓正式出狱还有五年之久,只是隔了这么多日夜,再如何都与她无所羁绊了。

      望着那熟悉的后脑勺浅浅在心底打下深刻烙印,安寄遥低头啄了口摩卡,并不准备上演一出老友会面的场景。

      她同范立臣……

      早早便是两个陌生人。

      如今能够有幸坐在同一家店里共饮同一种咖啡,已算得上是缘分尚尽。舒嘉在照顾生意,时不时地拨几通电话给小鬼叮嘱他照看好女儿,晚上想吃些什么什么之类的。安寄遥让她不用太在意自己,忙她的便好。

      杂志看到中页的时候,坐在角落的范立臣迈步去前台付账,抬手对了几眼时间便携着黑色手包匆匆离开。

      望着门口悬挂的风铃叮当作响,略微在空中摇曳的模样,安寄遥下意识地合起书,视线盈盈朝窗外追去。

      载着那个男人的跑车已经驶离很远很远了。那么——

      就此,别过。

      她和他,于这一秒开始是散落在天涯毫无牵扯的陌路人。

      回国日子悄然将至,因为不知道下一次回国又将是几年以后。送机那天阿彪向公司请了半天事假,小鬼把修理厂暂停营业带着舒嘉和女儿馨馨一同赶赴机场,高煜阳则是将手机和公事先交给秘书打理,直接从公司开了车过去。

      短短两周的时日,用来重聚实在是显得太少太少。安寄遥笑着同他们每个人告别,声称自己一定会打工攒够机票钱,拼死都要回国年初来看看他们。

      馨馨似乎察觉到这个漂亮的小姨将要离开的意愿,死活不依地从小鬼身上蹦跶去寄遥肩头。小小的粉脸上挂满泪痕,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安寄遥看到小姑娘这模样又心疼又怜惜,抱着好一会连连哄她自己一定会带巧克力还有玩具来看她,现在就放自己回家可好。

      广播已经一遍遍放着机械的女提示音,提醒乘客们快些去候机大厅准备登机。无奈馨馨却怎样都不肯从她身上离开,小肉手扒着寄遥的脖颈一副誓死不放手的阵势。

      “馨馨听话,姨姨真的要走了,以后就来看你好不好?”安寄遥怕伤到孩子,只得耐心地使用温柔攻势。

      广播持续播报,身边不时有乘客拿着登机牌纷纷擦身而过。

      “不要……姨姨……”馨馨的眼眶中储满了泪水,似乎只要稍不留意便能绝提,口中不断地喊着‘不要’,粉嘟嘟的小手胡乱挥舞着。

      阿彪见状贼兮兮地凑过去,试图诱拐她,“馨馨,哥哥带你去吃糖糖。”

      小东西瞥了一眼阿彪的肉脸,屏息三秒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高煜阳带着典型的招牌微笑道,“走,小舅舅带馨馨去动物园玩。”

      馨馨含着泪,似乎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他的话,又不放弃地望了寄遥一眼,终是不放弃地抓住安寄遥的衣领,呜咽道,“姨姨……”心中的天平左边为‘动物园’右边为‘姨姨’,显然现在姨姨的那一方已经失了比重,呈现压倒般的胜利。

      安寄遥受宠若惊,连连轻拍着可爱的小脑袋希望她不要再动用眼泪攻势埋没自己,不然她真的会忍受不住把这小东西绑架回意大利的。

      眼看同一航班的乘客已经陆续赶往候机大厅,安寄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真的该走了。”

      小东西一听更是不得了,张着小嘴继续嚎啕大哭。一时间场面显得沉默而有些好笑,小鬼终于按耐不住使出蛮力几下把女儿拽下来和阿彪两个人嵌住她,回头催促道,“快走吧不然真的走不了了。记得到了那边打通电话给我们。”

      “嗯。”她不忍再看自己那怪可怜见儿的小侄女,一一同他们简单道别,捏着登机牌扭头便走。

      “寄遥。”蓦地,身后那道温煦清和的男音喊住她。

      安寄遥不敢停住脚步,却在等待他未出口的话语。

      他将要说出的话……

      嘭咚、嘭咚、嘭咚。

      一声声,是心脏在重重敲击耳膜。她的脑袋被抽空一片,没有回头,却偏执地等待他的下文……

      留下来。

      留下来好吗。

      那一瞬,广播不断鸣响的声音,嘈杂絮乱的脚步声,人头攒动的吵闹声……似乎都化为虚无。

      有的只是他和她沉重绵薄的呼吸。一个在前,一个即后。

      终于,高煜阳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下,随即嘴角扬起几分浅淡地薄笑来。

      他说,“路上小心。”

      路上小心……

      四个字宛如一块投入清泉的石子,若有似无卷起层层涟漪荡漾。安寄遥几分酸涩地怔住,淡淡应了声便继续往候机厅跑去。不禁嘲讽起心底异样的情愫与失落来,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

      煜阳,我已无从得知。

      幸福这种东西,于她,是否早已失去了回应这份爱意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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