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占庭]公主今天登基了没？》太空玛莉

42、静默的舞台

　　安娜对于在圣索菲亚大教堂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热闹的书房里此时正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正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皇太后驾到！”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讨论中时，书房外传来尤法拉达斯拔高了声音的通传，听起来，就像是某种提醒。

　　他的话音话未来得及落下，达拉西妮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而伴随着这道身影的，是一阵焦急的，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似的话语。

　　“阿莱克修斯，听说你打算向教会征收军费？！我不同意你是做法，这样太冒进了，会让本就脆弱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和混乱的。”

　　看着书房里纷纷向自己行礼的男人吗，达拉西妮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可那一成不变的严肃脸上，却在看到安娜后，终于变了颜色。

　　“阿莱克修斯，我竟不知你现在还要肩负起保姆的职责？”

　　“母亲，请您息怒听我想您解释。”阿莱克修斯对于母亲的职责，却并不为所动，只是语气温和地向她解释起安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的女儿安娜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并非是因为伊琳妮无暇照看我们的孩子，而是因为我们接下来关于军费的处理方式，正与安娜有关。”

　　说着话，想起女儿的提议，他的脸上不由带上了些许的得意，牵着安娜的手，走到了母亲的面前。

　　“母亲，我们已不打算再强行向教会征收军费。安娜告诉我她愿意出资筹办一次赛车比赛，并将比赛的全部收入作为军饷。”

　　达拉西妮挑眉，有些不解地反问道：“赛车比赛？”

　　那能产生收入？她对于赛车比赛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些令人困扰的喧阗上，达拉西妮打从心底里不喜这样过于张扬的娱乐活动。

　　“皇太后陛下，请您过目，这是我们根据公主的提议推算出的收入。”利奥·卡斯卡利斯在这时递上了一卷誊抄得十分工整的羊皮卷，上面记录着经过演算后，比起安娜给出的数字更为精确的营收和成本数据。

　　达拉西妮动作自然地接过了羊皮纸，认真观看了起来。

　　书房里安静极了，安娜忽然感觉父亲的手在自己的身后推了推，又抬着下巴往皇太后的方向努了努嘴。

　　安娜立刻就意会了父亲的意图，他希望自己去向祖母阐明如何运作这场赛车比赛，他们究竟是打算去让它运作，并实现他们的愿景。

　　父亲想要让自己在祖母面前，能够尽可能的露脸，争取到祖母的好印象。

　　虽然即便父亲不提醒，安娜也打算如此做，但是父亲的心意还是令安娜的心中一暖。

　　她没有推辞，也没有犹豫，平静地上前几步，走向了自己的祖母。

　　“祖母，请允许我为您讲解，这场赛车比赛并非只是一场寻常的娱乐，我们确实准备将它分作几个明确的步骤来确保能够成功的举办。”

　　达拉西妮从羊皮卷中抬起了头，看向站在了自己的孙女。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神色自信，正准备侃侃而谈的小孙女，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但是，她并不是一个专制武断的人，甚至，她有些好奇，自己的孙女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毕竟，单从这张纸上看到的数字，达拉西妮感到满意。可是，这些数字还不足以在她的脑海内构建出一场精彩的比赛。

　　“首先，父亲将发布诏书，宣告这场‘为帝国祈福，为前线献礼’的慈善赛事。诏书会强调，这并非强加在公民头上的额外战争赋税，而是所有罗马子民自愿的，出于对帝国和身份热爱的表达。

　　他们将花费一点钱，观看到一场精彩非常的赛车比赛，而他们的钱不会进入任何一位权贵的钱袋里，而是会用在那些此时坚守在前线，守护着帝国边境，与蛮族人奋战的同胞们的身上。”

　　达拉西妮听着孙女的讲解，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做法确实比皇室强硬地要求教会交出钱乃止圣器来充作军费，手段要温和，也更容易让教会和百姓们接受得多。

　　实际上，达拉西妮来此，也并不是为了反对儿子先前透露的，打算向教会强征军费的打算。

　　只是这些年来，监国摄政的经验告诉她，越是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他们越不能冒进。

　　冒进便容易犯错，而犯错往往容易被对手们抓住了把柄。历史上有太多的重大事件，无不起于一个微小的失误。

　　但是她没想到，在她提出自己的担忧之前，这个问题就已经被这个，在此之前并没有她并没有倾注太多注意力的孙女，以这样的方式解决了。

　　“继续。”她听出了孙女的停顿，催促道。

　　这态度并不像一个与孙女闲谈的慈祥祖母，而像一个上位者正在等待自己的下属继续向自己报告接下来的计划和部署。

　　达拉西妮微妙的态度变化让安娜心中一喜，虽然难以窥见这个心思深沉的皇太后内心的真实想法，但至少她知道，祖母对自己的计划感兴趣了。

　　“售卖门票和纪念品的规划，您可以查看卡斯卡利斯大人呈上的羊皮纸，如今已经调拨的军饷还足以支撑边防军支撑至多两个月的时间。

　　而从君士坦丁堡前往多瑙河前线需要半个月的时间，组织军队调度粮草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与此同时，父亲征召雇佣兵的敕令还在路上。

　　我们认为在这个月的月底前，赛车比赛必须召开，否则恐怕前线的战况会变得不利于帝国。

　　鉴于此，我们规划了在赛事开始前，君士坦丁堡里能够生产出来的纪念品的数量，并以此来计算了最终可能产生的收益。

　　一共是12万8千金诺米斯玛，祖母，我想您比我更清楚，这笔钱对于此时的帝国而言，意味着什么。”

　　达拉西妮当然知道，有了这笔钱，他们就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征召到足够的士兵，甚至是那些要价不菲的诺曼雇佣兵为帝国卖命。

　　最重要的是，这样做不会引起教会的不满和反弹。这两日，虽然皇帝已极力控制，但关于帝国边境的变故还是难免在帝国的上层小范围的传播了开。

　　就在上午，牧首尼古拉斯已经委婉地向她表达了自己对于皇帝决策的不满，而她，也正是为此而来。

　　只是没想到，才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阿莱克修斯的决策就已经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向。

　　想到这，她不由看向了自己的孙女。小姑娘口中的话还未停下，她正说道自己此前最关心的地方：

　　“父亲之所以如此做，正是担忧直接向教会征收军费的风险太大。而就在下午，牧首座下的狄奥多西修士参与了我们的讨论。

　　他已向我承诺，会将我们的意愿和细化完整的向牧首转达。我们推测，教会很可能不会反对，甚至会愿意以某种形式参与进来，例如为赛事祈福，或者鼓励信徒视此为践行信仰的善举。”

　　达拉西妮略一思索，便立刻肯定了安娜的推测，她比在座的所有人都更加了解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牧首。

　　尼古拉斯是一个拥有野心和极大权力欲的牧首，可以说，他就是东方教会的专制君主。

　　她扶持他，可不是为了让他来与皇室抗衡的。她要利用他对与权利的渴望，与西方抗衡，同时也将东方教会的信仰，传播到更远的，仍未蛮族所占据的土地。

　　就像帝国正与来自西方的拉丁人争夺着罗马的故土，东方教会也正在与它的基督教西方兄弟们争夺着信仰世界的话语权。

　　“他会同意的，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

　　达拉西妮点了点头，出声肯定了安娜的推测，她的声音已经温和了下来，再不复刚进门时的冷冽。

　　“那可真是太好了！有了教会的背书，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亲眼看到无数的民众自愿走入竞技场，他们的欢呼和奉献，将被传到边境士兵们的耳中。

　　而我们将能够团结各个阶层，从平民到贵族让他们在双头鹰的旗帜下，凝聚起来。这场比赛下来，皇室将不仅能够收获我们需要的军费，还有民心，团结和声望。

　　我相信，这些东西会让父亲的统治在之后的时光里受益匪浅。”

　　达拉西妮皇后听着孙女兴奋的话语，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年仅三岁的孙女。

　　“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达拉西妮仍有些怀疑地看向安娜，可若非由安娜提出，她又委实想不出理由，自己的儿子会让自己的长女参与进这样重要的讨论中。

　　哪怕他再溺爱自己的女儿。

　　“我只是提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但大部分的具体事宜都是父亲与几位大臣敲定和演算出来的。”

　　安娜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我真的太想帮父亲的忙了，才求他让我在书房里旁听的。”

　　“不，我的小星星，若没有你的提点，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样一个绝妙的主意的。”阿莱克修斯适时出声，肯定了女儿的话。他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无比自豪地说道。

　　达拉西妮不得不承认，和伊萨克的儿子们比起来，安娜拥有着更加缜密的思维，还有着远超寻常普通儿童的政治洞察力。

　　虽然，她将安娜此时的表现归结于方才阿莱克修斯与亲信们的讨论中，她所听到的观点。

　　可即便只是鹦鹉学舌，这样的理解和表达能力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而言，也已足够令人惊艳了。

　　她确实偏爱男性继承人，那代表着时人眼中根深蒂固的传统和期望。

　　可归根结底，她首先是科穆宁家族的掌舵人，是帝国的皇太后。家族的稳固和帝国的利益，永远要高于个人的偏爱和情感。

　　良久，皇太后终于缓缓开了口：“这是一个相对周详的计划，即然教会那边将会出现转机，而此事又确实利大于弊。那么，就按照你们的想法去准备吧。”

　　说罢，她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孙女。

　　这一次，她的目光停留在安娜身上的时间要格外长上一些，仿佛是想要重新认识这个一直以来或多或少被她所忽视的小姑娘。

　　“安娜，这一次你做得很好，好好协助你的父亲。”

　　随着达拉西妮的话音落下，书房总这对父女的脸上几乎同时出现了欣喜的神色。

　　安娜知道，这一次她不仅在父亲的重臣面前证明了自己。更在这位性情刚毅而固执，以家族利益为最高准则的祖母心中，投下了一颗分量不轻的石子。

　　那条通往未来的路，又被她拓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