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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端倪初现 ...

  •   寂静深夜,岸两侧树丛茂密生长,梢头挂了点点金光。

      上京城外水系环绕,北边一条河正缓缓流动,约莫近期刚下了一场雨,河底又长着不少青荇,一眼瞧去,水面黄黄绿绿相间,谁也不愿融合谁,好似一锅没煮熟的烂叶子汤,而浑浊河面上停留两三条船舶,其上放的密密麻麻的东西也不知是何物,整条船虽稍稍向下沉,但吃水深度不似货船那般重。

      蔺不言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而她正处于其中一艘船上,身后还有四五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大概是许温口中暴露的那批货。
      所有人的手脚都被绳索困住,四下皆是水面,她巡视周围几艘船上情况,有不少蒙面人搬着木桶匆匆忙忙地走向船的边缘,泼洒不明棕色液体。蔺不言眯起双眼,想要辨别是何物,可惜船上光亮昏暗,视线受限,实在看不清。
      只不过,从方才起空气中一直弥漫着刺鼻气味,这味道让蔺不言十分熟悉,好像曾在那个日夜萦绕的梦魇里闻到过。

      会是什么?
      她低头思索,不由想起梦中红光滔天的场景,也是这一股味道呛地让人窒息。

      是什么,究竟会是什么?

      这一瞬间,梦中场景突然延续到眼前,不知何处而起的熊熊大火,让她的眼睛渗出泪水,喉咙间似有万千蚁虫攀爬撕咬,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
      蔺不言想起来了,这东西是火油。

      雀楼的幕后之人打算抹去这批被提刑司抓到的线索,今夜恐不太平。

      蔺不言原以为许温会将自己带回去,再考虑如何灭口,若是并未这么做,那么许温是想要让自己与这些少女一并消失。
      她心中不解,这等小事让许温冒着暴露风险亲自出面,未免说不过去。

      此刻,一旁不怀好意的声音传来:“蔺姑娘为江家抚养长大,想必是学了些本事的,即使我不说,你也能猜到我们身在何处吧?”

      蔺不言抬头一瞧,站在船头的许温踱步前来。

      见人沉默不语,许温自顾自地说起来:“此河名为泾水,乃是上京八水之一。泾水为八水中最深最长的一条河,位于上京城北郊侧偏西的位置。”

      她却反问:“许大人,想给我安上个什么死因?”

      “五姑娘真是会抓要害。”许温半蹲下身,盯着这张清雅秀丽的脸,“既然如此,不妨猜猜。”

      蔺不言没心思与他猜谜,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她大有“天塌下来当被盖”“被绑都被绑了”的心态,可不得从中捞点线索,便转而挑起另一番话头:“比起这个,我想知道冬魁高手去了何处,毕竟单凭许大人一人,今夜追兵来了,还跑得掉吗?”

      “五姑娘常年离京,自然不了解这上京周围,那小人不介意说说。”许温未搭理她的第一个疑问,“我们现处的这段流域距城最远,从城外赶来至少要一个时辰,蔺姑娘的救兵今夜恐来不及。”

      此番弯弯绕绕的话,蔺不言是听进去了,但着实很讨厌,天下当反派的人莫非都喜欢啰啰嗦嗦一大堆?

      又见此人故意不答,蔺不言心想:看来沈天权去办别的事,她想通后抬头望了眼天色,月牙躲进云层,万丈苍穹之上徒留黑色冷冷地俯瞰苍茫大地。
      她心道:从破庙到此处,大约过去半个时辰,差不多了。

      正当此时,一阵马蹄声如夏日里惊雷由远及近,举目望去,树林尽头出现了一群黑衣侍卫,远远奔腾而来,领头之人便是沈瀛。

      提刑司的人马到了。

      与之伴随而来的是接二连三惨叫声,岸边飞来箭矢如雨点一般,穿过船上每一名黑衣人,一一倒下。
      见状,许温心中骤然一惊,抬手抓起身侧的蔺不言,用剑抵在脖子上,以作人质朝着前方,大声喊道:“沈瀛,你看看这是谁!”

      对面岸边领头人翻身下马,走到临河边,阴沉声音传来:“许大人,深夜至此,不解释解释为何吗?”

      “放我离开。”既然已经被抓到,许温便打算破釜沉舟,一句废话不打算与人多说。

      而河对岸沈瀛只是向身后打了个手势,提刑司人马分成两队,弓箭手一齐蹲在河岸边,只待一声令下。

      许温低声自语:“怎么会…”

      对方丝毫不顾及手中人质,许温开始慌了,以至于忘记这位人质与他的距离十分近,这些话一字不漏流进蔺不言耳中。

      正当他焦急万分,听见蔺不言发出一道低低的笑声,不是讥讽奚落,不是认命,落在耳边反而像来自远方的叹息,这一声让许温感到极其不适。
      许温低头看了一眼,见少女仍无惧意,配上适才那阵笑声,他更有些愤愤不平,带着怒气喊道:“你笑什么?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远方人马已是濒临城下之势,河面的三四条船舶燃起大火,浓烟弥漫在整个河面,漆黑夜空更染上土黄色,变得混浊不堪,橘黄色火焰无声席卷世间一切生命。
      蔺不言额间两侧穴位一突一突跳动,眼前出现与梦中大火相重影,为保持清醒,她猛地咬了舌头,血腥味在嘴里化开,直冲天灵,意识这才清醒,她开口说道:“许大人,还没想明白沈瀛为何会如此快寻到这儿吗?”

      只听许温回道:“果真有诈。”

      “你想要的太多了。”蔺不言忍着头痛,继续与人周旋,“许大人真觉得白衣子鼠走了吗?”

      伴随话音落下,河岸两侧陡然出现一团团包裹,一齐向燃火的船舶飞来,落下时散成清水与扑火所用面粉末,全是油囊与溅筒,而岸边聚集的灭火人,正是居住在北市郊外的一众村民。

      眼见船上大火逐渐被扑灭,许温此人再傻,也能想通了这局面,他轻笑一声:“蔺五姑娘与白衣子鼠,一明一暗,布得一手好局。”

      先以自身作诱饵,再让陆行知独自离开降低他的警惕心,可就算如此,提刑司单凭这一条暴露线索应当只查到破庙,绝不可能短时寻到此处,许温不由得怀疑:莫非真的渗入探子了?

      “许大人怕是在想,即使我以身为饵来到此处,又怎知提刑司一定能找到。”蔺不言一语道破许温心中疑惑,“大人纵横官场多年,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吗?”

      许温下意识接下她的话:“什么?”

      蔺不言说道:“身处上京,又有何人是自由的。”

      许温似是而非留下一句:“看来宣平侯倒也不是很信任你。”

      “时局至此,许大人不妨考虑说些别的,作为临死前有用之语。”蔺不言停顿了一下,“笠泽一战,李将军究竟是死在敌人之手,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此番话语气并非带着质疑,因为蔺不言需要的不是一个答案。

      许温听到时,整个人如同被惊雷劈中,神色骤变: “你……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从那场大火逃生之际,我无意看见了放火者,那人在李家翻找什么东西。”蔺不言正一步步加深许温心中恐惧,短暂沉默后,接上一句,“或者说是在找鲛人珠。”

      “你你…你怎么会,蔺家那个女儿不是死了吗?明明是我亲眼所见!”许温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一抹诧异浮现在脸上,额头汗水如夏日雨水不停滴落,在暗淡夜光灿亮,持刀的手甚至微微颤抖。

      此刻,一支泛着寒光的箭矢破开空气,直奔此处而来,蔺不言手肘向后一挥,趁人持刀手不稳,推开许温,侧身向一旁闪去。那箭如潮涌至,掠过她耳鬓一缕发丝,“嗖”的一声轻响,箭矢穿透许温的左肩胛,毫不吝啬钉进血肉,鲜红色液体汩汩流出。
      许温本就不大站得稳,此时已跌坐在甲板上,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痛哼,眼中尽是惊慌之色,哪还有先前泰然处之的模样。

      先前便猜到这人会慌乱到失了分寸,只是没想到连刀都拿不稳,大概是多年来做贼心虚所致吧。不过她只是一赌,没想到许温当真对李家之事存有愧疚。

      蔺不言微微侧头瞧了眼岸上情况,提刑司一行人正准备以鹰爪勾使船靠岸,船虽未处于河中心,但离岸尚有些距离,时间上来得及。
      想到此处,她抬手就着衣袖擦去伤口,开口询问:“许大人还没想清楚吗?”

      许温半捂着胸口,“今日是我不察,中了你的计。”

      “你们之间如果是一块牢固铁板,我的计无处可施。”蔺不言摇了摇头,背对半蹲下,单手撑着下巴,注视眼前人,“李家之事,大人是参与者之一吧。这两年圣人追查鲛人珠,摸到不少线索,步步紧逼之下唯有让当年的知情者永远闭嘴,于他们才更有利。”

      “猜忌之心一旦生根,便很难拔去。何况许大人曾追随过李家,而今夜你与沈天权分头行动,不就是将你当做弃子了吗,或许你的同盟从未信任过你。”

      听到此处,许温眉毛拧作一团,眼珠快要夺眶而出。

      世人骨血中天生蕴藏不可遏制的欲念,每逢落到无知里,会以自身度量一切世间事物的尺度,每当以己度人时,也是易失去戒心时。
      一切万法,唯心所现,放不下的越多,便看见的越少,越会忽视近在咫尺的阴谋。

      许温又哪里是被蔺不言和盗圣做局,此时此刻,他已幡然醒悟。
      数年以来,他身处这方大局,早已身为局中者,一旦被局外之人点破,自己便能将过往一切缀合。

      蔺不言并不留给他喘息机会,进一步逼问:“当年那匹军需由户部负责,说的是因路途中遭叛军袭击,没能及时送到,还是明明已送到,但被人做了手脚。许大人,真相到底是什么样?”

      见人脸色煞白,急促呼吸致使鼻翼一张一翕,她知道自己猜对了,漫不经意补上后半句:“无论哪一种,如今只要你死了,这事便永远找不到证据。”

      “蔺姑娘好大的本事。”许温有些认命,神色不似先前惊慌,嘴角硬扯出一抹笑,“知道太多,会像我一样活不长。”

      “死前带着秘密,未必太累。”蹲着太累,蔺不言索性起身,俏丽脸上扬起一抹天真好奇,“许大人不如现在告诉我,有关当年真相与雀楼背后之人。”

      话音落下,对岸树丛中突然闪过一道黑色光影。
      有人躲在附近暗处,想要灭口!

      短箭接连而发,来势汹汹,此时蔺不言手中无抵挡的兵器,她运功抬脚,踢掉几支,可有两支箭矢掠过她,直冲甲板上的许温而来,她被箭矢逼入另一侧,来不及跑过去,心里暗叫糟了,却见箭矢快到达之际,“啪嗒”一声响落地,旁侧正躺另一支长箭。
      她立刻走上前,踢了几脚,这支长箭哐的没入河水,不见踪迹。

      与此同时,船只即将靠岸。

      好险,蔺不言松了一口,还好所站处位于岸上沈瀛的视线盲点,正好能挡住,她绝不能让提刑司察觉到陆行知在附近,否则今夜又平添其他麻烦。

      听身后许温幽幽开口:“蔺姑娘的秘密不比本官少,这箭非宣平侯发出,想必白衣子鼠还在附近。”

      “李家已无后人,你们又为何对这事穷追不舍。若是为了鲛人珠,许某可明明白白地告知,大火之中他们也未曾寻到此物,说不定此物只是个传说。”

      蔺不言正想再度开口,船却在此时靠岸了,身后提刑司的人蜂拥而至,她如一滴水疾速融入滂湃的长河,再次沉寂下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端倪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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