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第四十九章 火海再现 ...

  •   周围火势犹如异兽爪牙蔓延极快,不到一会儿,中部院落四周被大火封死,夜间风变成了推波助澜的凶手,让橘黄色火焰雀跃跳动地遍布每个角落,无声吞噬着整座江南别院,发出噼啪的响声在夜间格外清脆,像对着被困二人炫耀。

      “小心!”
      话音与咻咻声同时出现,上一刻蔺不言被浓烟呛地捂着口鼻咳嗽,下一刻被陆行知往旁边推开,一齐落下还有带火的三支箭矢。

      屋顶上的黑衣人行动了,紧接着跳下来一人,正是破庙那夜的沈天权。
      “好久不见啊,两位。”沈天权左肩扛着刀刃,视周围大火不见,悠哉悠哉打招呼,口气与人熟稔得很。

      陆行知边走过扶起蔺不言,边毫不客气地回道:“我当是谁偷偷摸摸地放暗箭,原是北斗阁走狗啊。”

      “乳臭未干的小子,你如今被困在这儿,逃都逃不出去,放什么大话。”沈天权嫌恶地啐了一口,肩上大刀落地,“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春杓之名的虚实。”

      沈天权双手握刀一挥向陆行知砍去,银白色剑刃与锋利刀刃相交碰撞,发出铮铮声响,空中飞来带火的箭矢更是助力沈天权,原本未被火势蔓延的中部院落,此刻已有星星点点的火苗。

      既要躲避空中时不时出现箭矢,又要与春杓高手沈天权对战,陆行知就算是绝顶高手也吃不消,因而蔺不言立即前去帮忙,乌黑剑身从后方刺去,但沈天权挥手一卷,适才落在地上火星瞬间乘风来到刀刃之上,下一刻又被送出,火焰涌起飞向陆行知时,沈天权转身接下了蔺不言这一剑。

      铮的一声响,刀剑相击,蔺不言未作罢,调转剑锋,刀光剑影之下,拆掉了四五招。

      正当此时身后传来一声“躲开”,蔺不言委身躲去,银白色剑刃从侧面刺入,接过锋利刀刃,而陆行知的身影于空中翻转来到前方,随即扬剑一记上挑,长剑连续突刺,再与蔺不言相配合,一左一右攻人命门。

      若换作普通高手,二打一理应有绝对的胜算,可沈天权是什么人,先在春杓历练摸爬滚打,后又历经前朝北斗阁,接下两人招数是游刃有余,剑光与刀芒在橙红色火光中激烈交锋。

      沈天权抵挡着两柄剑,大刀蓦地一旋,手腕竟扭成不可思议地角度,他大喝一声“着”,再度重复适才那一招,这次刀气来得更加猛烈,宛如千钧之势。

      不愧是春杓高手,蔺不言忍不住心中感慨,这刀法凌厉凶狠,以一刀之势抵挡两柄剑毫不吃力,若破庙那日不是提前布局,她与陆行知很难敌过沈天权。

      蔺不言半滑向后退了几步,长剑抵在地面站直身子,捂住心口,前后疼痛交加,她内里不适呕出一滩血,而陆行知同样被这凌厉刀气所震,半低着头。
      他尚还能分心问道:“不言你的伤如何?”

      蔺不言摇摇头,说道:“打不过,另想办法。”

      然而沈天权此人的嘴与那柄刀一样不讲道理,根本不会给人留喘气机会,大刀反手一旋,扬起风卷走火星,噼里啪地砸在蔺不言与陆行知的身上,二人几乎只能选择测滚避开。
      随即,他骂骂咧咧开口道:“一打二便是你们正派人士的做法,太不公平。”

      二打一是有些不道义,但沈天权这话如同放屁。对阵春杓高手一不留神便会送命,何况是眼下这种需火海逃生的境遇,谁和你讲究几对几,公不公平啊。蔺不言心道:脑子被火烧坏了吧。

      她开口道:“听闻春杓沈天权刀法一绝,没想到脸皮比刀厚。”
      陆行知扯开嘴,配合道:“我可不是正派人士,没沈前辈这么高尚的道德。”

      随后蔺不言与陆行知相对视一眼,提起泛海手中一挥,空中袭来箭矢一分为二,她继续道:“沈前辈连一打二都怕,当年北斗阁莫非真养的是只会叫的狗?”

      沈天权回道:“你这小妮子的嘴好生厉害,看我不剥下来腌酒。。”

      这人多年混迹江湖,言语多难听,没等她行动,便见陆行知伸手轻弹剑身,发出一清脆响声,说道:“前辈为江湖高手,竟与我们小辈斤斤计较的人,怪不得北斗阁的下场都是死无全尸啊。”

      沈天权双指一抬,捏住根银针,冷哼道:“本想留你二人一条性命,玩偷袭?既然如此,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落下,沈天权再度袭来,每一招都奋进全力,直取人的性命,铮铮数声回荡夜间,与时不时响起噼啪火焰燃烧声音,竟组成诡异和鸣。

      三人缠斗好一会儿,蔺不言与陆行知完全落下风,估摸最多还能撑两三刻钟,可沈天权竟开始喘息,身体四肢关节酸痛,立即反应过来是中毒,刚刚那根银针有毒!

      飞出那枚银针从头到尾涂满了毒,蔺不言提前服好解药,手指隐藏在袖间,看准时机,只要沈天权碰到即可。而且此毒由情绪牵动,无情绪则无毒发,若情绪起伏变化越大,中毒越快深,方才她与陆行知特地以言语挑衅催动毒素。

      可沈天权不清楚其中问题,只道自己行走江湖多年被两个小辈摆了一道,总是不太爽,他先封住几处穴道,心底怒火腾起,忽地变招,大刀连绵不断地来势斩断夜风、火星,排山倒海之势袭来,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全赶在一块儿,面对此等攻势几乎是强撑着,陆行知横剑挡在面前,迎下沈天权的攻势,被划出好几道刀痕。

      这几招沈天权的步伐开始虚晃,蔺不言心想:还需要一会儿,得撑住。

      这时,顶空中传来一声“废物”。
      随后箭矢如雨点般密集落下,院里三人只好调转手中兵器阻挡,这箭雨逐渐由少变多,最后竟像是找到下棋般的乐趣,寻点接连落下,等到箭矢停下,院中已被划出许多大小不一的火带。

      只听沈天权朝着屋檐上骂道:“他娘的,你该不会想趁机杀了老子吧!”

      屋顶上的黑影飞来一瓷瓶,骂道:“睁大狗眼瞧瞧,我是帮你还是想杀你。赶紧服了解药,封穴位对她的毒无用,否则别说一打二,你马上会败下阵来。”

      沈天权低声骂了句什么,快速服解药。

      借着二人一番对骂的间隙,蔺不言寻声四处探查而去,院落中燃起不少火带,唯独她一人被分隔在西侧,沈天权与陆行知都在另一头,正巧中间隔着一条不大不小的火带。她打算纵身越过,接连而来的几支箭硬生生地逼她回了原处。

      远处陆行知声音传来:“无须担心我,若寻得机会,尽快带此物离去。”
      语罢,他再次与沈天权打斗。

      蔺不言没放心上,若她真独自离去,仅凭陆行知一人既要应对解毒的沈天权这等高手,又要应对箭雨,还要寻机会逃生,简直做梦!
      而且这些箭像刻意阻止她前往陆行知的位置,真是奇怪,蔺不言想着便寻箭矢飞来的方位望去,屋檐上除了围攻的黑衣人们,不知何时还站着一位戴着面具的领头者,这人手中所持弓箭表明刚刚那几支箭矢是他所为。

      这位领头者飞身而下,紧紧盯着蔺不言,一直没有动手,只见他踱步上前说道:“鲛人珠交出来,你可以走。”

      蔺不言心道:有这等好事?
      行,她信了。

      她左手刚摸上腰间的荷包,脚下一动,身形轻转似烟波移到面具人前,借这虚晃一招,泛海向面具人刺去。
      面具人迟迟未出招,仅闪身躲去,两人掠过一瞬间,蔺不言反手拿剑,趁机不备挑掉此人的面罩。

      一些无根据但直觉很准的猜测总会在某些时刻得到证实,比如火光之下这一张脸她格外熟悉。
      不久前她曾扬言若查清母亲之死后,参与其中会亲手杀了的沈瀛。

      她冷静转身,面对此人:“沈瀛,你是来替陈家出面吗?沈家在其中到底扮演何种角色?”

      面具被挑开时,沈瀛有机会防下,他选择放弃继续遮掩,只因不言与盗贼厮混在一块儿,让他心火更旺,为何宁愿与声名狼藉之人合作,也不愿信他。
      沈瀛不解,可后来这份由不解转为恨意。

      “看来不言从大理丞那儿套出不少话。”面对心上人的质问,沈瀛置之不理,反而挑起闲心与她慢慢地解释,“人总会身不由己,我生于沈家,与你一样永远脱不开‘蔺’姓这一字束缚,但我不会害你。”

      蔺不言回道:“一个人如果言之无物,那不如闭上嘴,少说些。”

      世人陷入泥潭想为自身行为开脱时,往往会向外去寻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给予所有恶行一个合理正当的理由,所谓的身不由己。
      那段话,沈瀛给自己寻到正当且不得不做的理由,又想让她念及“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境选择他,她何曾听不出话中意,只可惜谁跟他是“沦落人”。
      蔺姓从来束缚不住她,她不需要借口,更不想要所谓的身不由己。

      沈瀛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再一步向人逼近道:“不言忘了吗?你幼时至今的噩梦全与火海有关,此刻心底该是有些害怕吧,只要把东西给我,我保你安全离开此处。”

      听他以幼时偶然得知的弱点相挟,真是应那句“有人心易变,死人更安全”,蔺不言心想:陆行知真是一张乌鸦嘴啊。
      她不慌不忙地反问:“沈瀛,你知道闲话多半句是谎话吗?”

      沈瀛阴恻恻地笑道:“怎么?那位大名鼎鼎的盗圣告知你的吗?”

      蔺不言懒得搭理这话,心中猜测得到证实,确信道:“而那夜偷袭者果然是你。”

      两人谈话到此,东边忽然传来沈天权声音:“沈公子若是舍不得心上人,我帮你一把如何!”

      沈天权的刀刃卷着火焰向此处送来,炽热刀气直冲蔺不言而来,这招在话音没落之际袭来,她完全来不及躲闪,只好提起泛海硬挡下,但春杓高手内力数十年,远远高于她,下一刻,蔺不言整个人狠狠地撞到身后的假山。

      此前探湖底洞穴,背部撞出乌青不少,现在硬接这招后,蔺不言的背硬生生破开了好几道口子。这处假山临水,带火箭雨使得池中漂浮的藻荇燃烧起来,周围岸边缘一侧早被点燃,这时蔺不言身后变为一片火海,炽热气息与夏夜燥热双重冲击,背部汗水淌过伤口,疼痛遍布全身的每处神经。

      王家大院中的火势终于烧到中部院落的阁楼,燃成一片,浓烟迫不及待地从楼阁翻滚而出。

      蔺不言忍着疼痛,脸色苍白的半撑着长剑起身。
      叮当一声,一颗光白珠子从衣襟滑落,她扑向前抓住这颗鲛珠,握在手心,翻身向一侧闪去,正好躲在临近假山出口的内侧。

      前方的沈瀛踱步过来,居高临下地说:“不言,把东西给我。”
      “火势这么大,想起当年的阴影,你定是很害怕,只要给我,我带你出去。”

      沈瀛的话絮絮叨叨,蔺不言听着烦。

      周围火势越来越大,对于一个常年做走水噩梦而惊醒的人来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蔺不言万事喜藏心底,即使身后是熊熊大火,眼前是万千悬崖,她会害怕也会犹豫,却不会轻易表露迹象让他人察觉,今夜当然远达不到进退维谷的境地。

      高温中几番打斗,与恐惧共同加剧了汗水流下,如今一双眼快被水珠掩盖,她就着衣袖抹去,视线仍有些模糊,朦胧之间眼前浮现三四岁时母亲领她回江家的场景。

      那也是一个仲夏季节。

      临安夏季多雷雨,她尚且是一名幼儿时,夜间每每雷声大作,蔺不言会被惊醒四处寻母亲,可母亲此人并不是一个遵守常规,日落而息的人,将幼年蔺不言哄睡后,还会捣拾其他的事,比如独自坐在院中观星、练剑、乃至什么都不做的发呆,因此她常常醒后跑去找母亲抱着人哭泣。

      就在离开临安前一夜,前半段空中雷电交加大雨将至,后半段一口气呼啦下完后突然放晴,蔺不言从屋内跑出来,边揉着双眼边小声啜泣跑到院中寻母亲。

      那时,母亲揽她入怀中,轻声细语道:“不言别怕,我尚在院中哪有什么鬼怪敢来。”

      “看,雷雨后阴云走了,星辰也出来了。”江之贻指着夜空几颗稀疏悬挂的星星,拨开幼年蔺不言的额间碎发,“世上万千险境,避无可避,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不言要记住,恐惧深植我们的内心,与人相生相伴,只要我们活着就无法避免,最好的方法不是逃避它,而是面对。”

      原来并非有人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只不过在千锤百炼后造就了一颗顽固的心。

      嘶哧——
      又一声火星迸裂的噼啪声,破开了蔺不言的神思,这时身后来人仅几步之遥,沈瀛的声音再度传来:“给我,我不会害你的。”

      蔺不言不作搭理,低头注视这颗平静地躺在掌心的珠子,火光映照得光洁白亮,熠熠发光,不知是高温还是落下撞击的缘由,底部裂痕相对刚拿到时加深了些,整个珠子甚至快裂开。
      她掌心合拢,闭上双眼,背后的痛觉让意识格外清晰,手中又用力握紧几分,来人脚步声不断逼近,最终她摊开这颗摇摇欲碎的珠子,反手压在心口,一个念头涌上脑海:

      这东西决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下一刻,蔺不言故意提高音量道:“想要鲛人珠?那就自己去拿吧。”

      她伸手往上一抛,珠子轻松从假山洞口跃出,白色光亮弧线从空中划过,扑通一声响,落入湖水中。

      与此同时,又听见两道落水声。

      那与陆行知缠斗的沈天权一直留意这处动静,见鲛珠被抛入水中,竟然放弃攻势,一同入水去和沈瀛争夺那颗鲛人珠。
      如此行为,蔺不言心道:猜对了,同行不同心啊。

      沈天权的动作瞒不过与其打斗的陆行知,这时他脱离缠斗,一扫蔺不言身处境地,发现假山、池水、燃烧的大火,心中惴惴不安愈发强烈,只因当下完全复刻了昔日李家走水的境况。

      陆行知飞身而来,半扶着人道:“走!”

      靛蓝色天空整个燃烧了起来,烈火喷出浪潮般的火星一阵压过一阵,方圆几里的天空逐渐杂糅成蓝橙相间,院中滚滚黑烟袭过来。
      两人起身刹那,传来轰然一声,这假山终于在几次打斗撞击与火海高温之下支撑不住,轰然坍塌倒地,其后方连成的一片火海与前方庭院泾渭分明。

      陆行知手中紧握着浅色荷包,盯着眼前坍塌的假山,以及被围困在后方火海中的少女,不知何往。
      这荷包内正是他求而不得的另一半白玉壁。
      荷包之上绣着两只飞鸢,被火光衬得活灵活现。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