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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八十八章 守月 ...

  •   眼前两道身影,蔺不言熟的不能再熟,一个是她决定夜探陈府时极力阻止者,另一个是几日来全无音信,未留任何消息者。

      今夜,竟一同聚在此。

      然而危急时刻,丝毫未留下反应的时机给她,左边持刀的蔺不迟眼神示意右者,低声道:“人马上要到!”

      话音刚落地,刀向内收回,而银色剑刃变换攻势,瞬间挑起苗刀,再顺势一剑翻过,压上苗刀,用力前送,逼得埋伏者连连后退。

      眼见银色剑刃又要来袭,而背后倒地的蔺不言已然起身,埋伏者起势正准备破招之时,面前剑势戛然而止,陆行知急忙撤剑,向后退去,旋即半搂着人,脚尖借力一跃而起,消失在了漆黑夜幕。

      埋伏者心道:上当了。
      他立即使出全力,变换招式,下一刻,这柄苗刀被方才消失的刀刃钳制住。

      蔺不迟道:“兄台手中刀刃好生眼熟,让我猜猜你是陈家人还是……”

      回应这句话是铮的金属撞击声,蔺不迟忙回刀,拆掉对方招式的同时堵住追击的路口,随即只见埋伏者扬手,苗刀于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刀柄的金属扣环相撞,发出叮当声响。
      伴着这阵清脆声,苗刀横削而过,埋伏者直接转成猛烈攻势。

      狭隘街巷内,二人霎时过了数招。

      月华之下,修长苗刀反衬刺眼的银光,由谁来看都能分辨出苗刀更胜一筹,可最后双刀相击半空,胶住不动,埋伏者的刀尖竟无法向前推出分毫。

      缠斗近一盏茶工夫,蔺不迟不落下风。

      僵持之下,蔺不迟借机仔细打量起此人,一身夜行衣,整张脸被面罩遮住,徒留一双浑浊的眼睛,随后他嘴里语气又十分惬意道:“还不走吗?”

      只听对方沉声道:“阁下的身份暗中勾结盗贼可是大事,该走的是你。”

      “说得不错。”蔺不迟扬起眉毛,神色自若地逐字逐句道,“可惜我是作为缉拿盗贼出现在此,阁下可没理由。”

      语罢,蔺不迟反手以刀去挑开此人的面罩,埋伏者闪身躲开。
      正当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厉声:“打斗声和信号就是从前方那条巷子传出!快!”

      见势不妙,埋伏者衡量二三,认为既已失手,又看破对方故意将自己困于此处,坐实盗贼之名的打算,留在此处继续缠斗只恐引火烧身,得不偿失,不如早早离去的好。

      此人当机立断,一挥手中袖,白雾渐起,笼罩小巷。

      蔺不迟连忙屏息,捂住口鼻,按记忆里的方位发出三枚小刀,顿时起了两声响。

      冬夜寒风肆起,须臾之间吹散雾气,但对方武功高强,也足够逃脱,巷内已无踪影,蔺不迟低头看了握刀的右手——在抖,食指磨出了出血。
      刚刚他为阻挡此人几乎用尽八成的力,面上看着轻松,可心里未敢松懈。

      没等他细思,一群迟来的巡夜者出现在巷口。

      面对来势汹汹的众人,蔺不迟亮出身上佩戴的令牌。
      这个令牌一眼便明了身份,为首巡夜者上前,恭敬行礼道:“原来是蔺公子。”

      蔺不迟收好令牌,假装不知他们为何来到此处,故作询问:“神色如此匆忙,发生了何事?”
      为首者道:“陈府今夜遭了贼人。”
      蔺不迟道:“你说的是那个年初遭了回盗窃的陈府?”
      “正是,陈家护卫说盗圣去而复返。”
      “我刚刚与一名武功不低的贼人交手,不知是否为你们在追之人。”
      “敢问蔺公子,那人往何处逃?”

      “那边。”蔺不言伸手指向东南,正为那埋伏者逃走的方位,“此人中了我的暗器,多留意沿途是否有血迹。”

      为首者躬身道:“多谢,我们先去追贼人。”

      “等等。”蔺不迟立即叫住他。

      为首者转头让两队人马先行出发,留了三四人在此,颇具耐性地问:“蔺公子可还有别的事?”

      “容本公子多嘴一句。”蔺不迟走上前,抬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弹开夜间雾水,不疾不徐地开口,“近年关了,多加强戒备和夜间巡逻,出事的话……”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话并未说全,为首者连声应下。

      蔺不迟沉默地一挥手,这人赶紧躬身行礼离开。
      瞧着一群人远去的背影,他心想:原来陈家将妹妹误认作那小子。这倒也不算坏事,至少短时间内怀疑不会怀疑妹妹身上,今夜探望溪儿便不会被发现。
      那这名埋伏者近身同不言交锋,不可能没觉察端倪,莫非是故意?

      揣着此般不安心情和琢磨的蔺不迟站在冷风中吹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明日再去探听口风,见机行事。
      随即,他转身走出这条街巷,朝着与不言离开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另一侧,上京江宅——

      陆行知一身轻功登峰造极,毒影响内力,可逃跑手段绝对是一流,早在蔺不迟与埋伏者打斗期间,二人安然回到府中,此刻房内,一扇屏风和翠色纱帐分隔内外,蔺不言正倚靠在内室床畔,就暖色烛火处理腹部淤青。

      外室,陆行知未坐,站在屏风前静待。
      一直没听有声音传出,他开口道:“不言,伤势如何?”

      “还好。”
      里头传来一声模糊的应答,幸好从语气来听无异状,陆行知稍微安心。

      约过半炷香功夫,蔺不言换好衣衫,撩开左侧罗帷,喊道:“进来说。”

      这一刻,陆行知竟然生出犹豫,刚迈出一步便停住。
      不是第一次进不言的闺房,也非第一次独处,偏偏二人关系今时不同往日,此刻他心底犯起嘀咕来,思量自己的这种行为貌似不合乎世家礼法。

      可这一路行来,哪件事合了?

      左右脑两个答案,陆行知便在入不入之间难以抉择。
      明明是行走江湖各地,经验颇丰之士,唯独在遇意中人时,恐思量不详。

      而蔺不言心思敏感,尤其屋内剩二人时,对方一举一动变化均十分显眼,陆行知这短短的一顿被她察觉。她转身道:“你要别扭,去外室说也行。”

      恰是这个转身让陆行知留意到蔺不言的掌心有一道长长的血痕,什么犹豫、不合规矩云云全然抛到脑后,他快步走入,问道:“手怎么回事?若为那人暗器所伤,怕是有毒。”

      见人神情如此紧张,蔺不言笑着举起右手晃了晃,用十分轻松的口吻说:“不严重。四姐把我当陈斐,意外划伤,这会儿快结痂了,刚刚忘了还有这伤。”

      陆行知:“正巧我带了金疮药,处理一下伤口。”
      “好。”蔺不言借答应的机会,顺势把纠结的陆行知带了进内室。

      二人维持处理伤口姿态,低声交流。

      蔺不言道:“那人杀意虽重,却不想置我于死地,更想我落入巡夜者手中,让官府来处置,此人是不是陈家人,有待商榷。”

      陆行知思索道:“待会儿问问断后的蔺兄。”

      “他今日不会来了。”蔺不言摇头断定,“夜间动静不小,倘若这会儿再来江府会引人注意。”

      陆行知没接话,专心挑开伤口,轻轻吹了口气,慢慢将药粉倒在伤口处,到包扎这一步后继续说道:“世家之间利益纷争,抓住一丝机会就想置对手于死地。若此人已识破你的身份,又为陈家人,会立刻带人上门抓人。”

      “我也是此般想法,明日找阿兄问问情况。”蔺不言赞同道,话音一转,“说说近日你去哪儿,一点儿消息没留。”

      陆行知系好纱布,抬起头,认真道:“鲛人珠的秘密解开了,我跟着孟老暂时离开上京一趟。”
      一听事关重大,蔺不言连忙问:“是什么?”

      “鲛人珠内藏了一条线索,指向鬼市五里外一处庄子。”陆行知解释道,“一是走得太急,没来及,二是京中人多口杂,此类消息不便留下,怕走漏风声。”

      蔺不言问:“你们去庄子见到了什么?”

      “一名非军中之士非朝廷之人的女子。不过……”陆行知顿了顿,“算是当年之事的重要证人。”

      “算?”蔺不言捕捉到一个极为不确定的用词。

      陆行知握住不言的右手,试图传递暖意,随即娓娓道来:“阿霏姐母亲曾教过两三名徒弟,虽无一超越其技艺,后也均能自立门户,其中一位名唤‘朱姑’,便是我们去见的这位。有人曾寻朱姑打造一批武器,那会儿世道不算全安稳,她只当普通江湖人防身用,后来发现来者是陈家人,便意识到不对劲。”

      蔺不言:“可惜为时已晚?”

      “江湖里消声灭迹是常事,无人会去细究。”陆行知接着道,“朱姑死里逃生,为鬼市中人所救,却落下残疾,后来由鬼市主牵线见到了江伯母,告知陈氏一事。”

      “陈氏这事儿我娘亲知道?”
      “不止。”

      蔺不言恍然大悟,“李伯父、娘亲和姜氏等人都知道?”

      “是。”陆行知点头道,“朱姑手里有一册账本记录,以及当初与陈氏往来信件。”

      话到此处,一切走向是好的发展,而那个“算”字又是为何?
      蔺不言偏头道:“这些东西现今何处?”

      “藏匿地点的线索在另外半颗鲛人珠里。”陆行知苦笑道,“所以我才说只能算作证人,至少我们只缺证物。”

      “和我猜的一样,鲛人珠一分为二是别有用意。”蔺不言的另一只手覆了上去,双手反握住陆行知的手,“算是半个消息,说不定姜姐姐那边也会有好消息。”

      此前的谈话,蔺不迟已转述给陆行知,如今两边线索意料之外地连了起来,只待姜霏那边回来再行商议。
      同样有此想法的陆行知便应下。
      只是越临近真相,那颗轻松乐观的心消失了,这会儿竟轮到蔺不言来宽慰他。

      陆行知抬头看着蔺不言,笑了笑道:“总会有办法。”

      事说尽,伤口也处理完毕,外面响起打更人的梆声,提醒此刻至深夜。

      蔺不言这才惊觉得歇息,说道:“今夜城中会戒严巡查,这个时辰出行多有不便,若无急事,你暂时留在江府过夜,等天亮再行动。”

      “差点儿忘了这回事儿。”陆行知倏地一下起身,咳了两声,“好生歇息,我去外面守着,以防后半夜有人来袭。”

      语罢,陆行知便走出内室,还顺手放下撩起的纱帐。
      霎时间,内外再度被分隔。

      透过素色屏风,蔺不言隐约能看见陆行知的身影,“外面有张小榻,你暂且将就一晚。”

      “无须担心,寒夜林间我都睡过。”陆行知又道,“对了,还有一事忘告诉你。”

      蔺不言往前走了两步,“何事?”

      “鲛人珠秘密已解开,我留着无用,给孟老拿去配制新药。”陆行知说道,“近日便能配出,虽然仅有半颗,药效会减弱,但至少能先稳住你姨母的病情。”

      “多……”
      “你我何须言谢。”陆行知没让谢字说出口。

      “还是要谢。”
      只见话音一落,翠色纱帐被撩起,少女忽然行至面前,恍如一阵微风拂过脸颊,犹如蜻蜓点水般吻在他的双唇。
      陆行知神魂恍惚,不知所措地道了一句:“……好。”

      早已回到屏风旁的蔺不言见他神态,噗嗤笑出声,道了一声“谢礼已至,早些歇息”,便越过纱帐回内室。
      徒留一位傻愣未回神的盗圣站在此处,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唇瓣,扬起笑意慢慢走至小榻。

      另一侧,蔺不言见陆行知的身影行至那处小榻,才吹熄烛台,半侧身躺好,望着前方一片漆黑,盈盈月光偷溜入内室,映在轻纱屏风,勾勒出了一圈银白。
      静谧天地间唯剩二人呼吸声,她轻喊了一声:“陆行知。”

      “在。”

      过了好一会儿,蔺不言又道:“陆行知。”

      “我在。”
      这一句回应几乎是贴着刚落下的话音。
      得到两次应答,蔺不言闭上双眼,困意随之来临,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月落星沉,他真的在外守了一夜。

      次日,蔺不言早早醒来换药,留住陆行知一同等候阿兄上门,而先来此处的是巧月。
      昨夜怕生变故,她派巧月守在姨母院中,嘱咐一有风吹草动立即放信号,然而今晨巧月说完一切安好,禀明“姨母用过早饭,出门去衍水居,让姑娘勿忧”这一消息,随后摆好吃食落座,便及其不善盯住身旁这位盗圣。

      蔺不言刚想出声问问“你俩是结仇还是咋了”,只见巧月忽地指着对面的陆行知问:“你,昨夜没趁我不在欺负我家姑娘吧。”

      陆行知的食指敲了敲杯沿,“你家姑娘武艺高强,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那倒是。”巧月若有所思地点头,“面对我家姑娘,连狐狸来了也得栽个跟头才能走。”

      蔺不言:……
      听着越发不像好话是怎么回事?

      她起身,伸手捏巧月脸颊,凑近道:“你这小妮子一天到晚在干什么!”

      “哎,疼疼疼——”巧月急忙认错,连声喊痛盗,“以前姑娘刚来上京,独自生存当然要有谋划,我这是关心和称赞嘛,”

      蔺不言戳了戳巧月额头,想着还是告知她和陆行知的关系变化,一个“他”字刚开口,门外传来一声轻笑道:
      “大清早,不言院子里就这么热闹。”

      半掩的门被推开,蔺不迟拎一方木盒走进,视线扫了圈,落在饮热茶的陆行知身上,“陆兄来得早啊。”
      陆行知回:“蔺兄起得太晚了。”
      “给妹妹带东市的馎饦,这不能怪我。”蔺不迟笑笑,未揪着不放。

      蔺不言接过食盒打开,里头躺着四碗热腾腾的馎饦,她招了招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阿兄和我们一块坐下边说边吃。”

      得了这话,蔺不迟走到二人中间位置落座,“姨母呢?”
      蔺不言道:“去衍水居找孟老。”
      蔺不迟笑道:“那这碗馎饦要便宜陆兄了。”

      “先谢过蔺兄。”陆行知不客气地拿过最后一碗馎饦,先吃了起来。

      蔺不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问道:“你没陪同?”
      “我倒想去,她清晨早起出门,特地避开我。想来是说病情一事,怕我担忧。”蔺不言顿了顿,接着道,“其实昨夜陆行知给我说过了新药方一事。”

      一听后半句,蔺不迟瞬间会意,转头注视右边的陆行知,直言道:“陆兄失踪多日,定有不少秘密,不如从陆兄开始说起。”

      几人一同围坐桌前,要谈之事皆不用隐瞒,便将昨夜情形和相关之事互相阐明。待最后一位说完,桌前众人已食饱。

      这时,蔺不迟正色道:“近日须多加小心,陈家动向我派人监视,剩下未有证据,切勿轻举妄动,圣人那边如今……摸不准。”

      陆行知问:“圣人对陈家态度不明晰?”

      “与其说不明晰,不如是想将与陈家暗通款曲的皇家人连根拔起,”蔺不迟否认,“圣人或许在等,可我怕生变故。”

      说到这,他刚想叹口气,又觉着这会儿尚是在用早膳之时,叹气着实坏一天的心情,忍住道了句:“四妹的婚事……这个风口想和离怕是不太容易,我会再想办法。午时我还要去看那名陈家犯人,若无事,先行一步。”

      “阿兄等等。”蔺不言叫住他,“我有一事要你相助。”
      蔺不迟起身走近,问:“何事?”

      蔺不言先是低头招呼左边巧月,说完后便见巧月跑了出去,接着她附耳用两人可闻的声音说了些什么,蔺不迟会心一笑,说了个“行”字。

      然而陆行知见状,问道:“你们兄妹二人有什么鬼点子?”

      “不言让我……”蔺不迟欲言又止,收声踱步跟前,突然冷呵一声,“与你何干。”

      语罢,蔺不迟抬脚离开了。

      面对未来大舅子的看不顺眼,陆行知习以为常,悠哉走到桌前坐下,垂头趴在桌前道:“什么事要瞒着我,果然昨日新欢,今时旧爱。”

      看着他装模作样的神情,蔺不言反而感到有趣,偏头眨眨眼道:“真想知道?”
      陆行知认真道:“当然。”

      “我让他去蔺府下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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