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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拥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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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之行确实是被吓到了。
在这之前，他都是在睡梦之中无知无觉地来到这里。就算路与山向他描述过他出现时的奇妙，他对此也没有特别深刻的代入感。
在今天之前，他都像是一个在看故事的旁观者一样。
可是这次不一样。
他清醒地感受到自己眼前一黑，随即便失去了意识。然而下一刻，他便听到了路与山的呼唤，就像是每一个从睡梦中醒来的清晨一样，他睁开了双眼。
可是明明上一刻，他还是清醒的。
不只是空间转移的问题，在他凭空多出那段记忆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连他的身体，他的大脑，都会被控制。
可他们对此毫无办法。
无边际的恐慌和无力突然蔓延了上来，许之行再也隐藏不住。
他脸色苍白，浑身都在冒冷汗，耳鸣，眩晕，眼前的世界扭曲变幻，光怪陆离。好像有谁在唤他的名字，像是隔了好几层厚厚的玻璃罩，听不清楚，也看不清楚。
好冷。
在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的下一秒，屏障就被人打碎了。
世界不再扭曲陌生，而许之行被路与山抱在怀里。
人在寒冷的情况下总是会本能地追逐温暖。所以哪怕知道这是路与山，许之行也没有立刻避嫌退开。
就一会儿，再待一会儿就好。不会被发现的。
这个怀抱太温暖了，许之行抵不过内心的渴求，贪恋了一秒又一秒。
明明是他带来的麻烦，如果不是他的打扰，路与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多了个甩不掉的大麻烦。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在向自己道歉——只是因为他觉着，自己是受到了这次实验的影响，才会被吓成这样。
不是。
许之行反应过来，有些急切地想开口，却因为嗓子过于干涩紧绷，一时间没能发出声音来。
不是你的错。
许之行用力张口说出这句话，声音却低的却几不可闻。
“什么？”路与山还在耐心地安抚，手上动作不停，却变得更加轻柔起来。
许之行此刻才感觉到了后背的摩挲。像是过电一般，他的背一下子弓起，想要逃离，却整个人更加栽进了路与山的怀抱之中。
痒意后知后觉地蔓延开来。
许之行以为路与山会顺势放开他，可路与山却没有动，仍维持着这个拥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手臂不但没有松开的意思，甚至收的更紧了些。
身体在回暖、软化。路与山察觉得到，悬了许久的心也暂时安放了下来。
“我说，不要道歉。”许之行终于能发出声音来。他紧咬了一下牙关，从两人相抵的温度中汲取到了从未有过的莫大勇气。
“这不是你的错。”
所以不要自责。
许之行抬起了双臂，环住了面前人的腰背，炙热感从身体相接触的部位传来，没有紧贴的胸膛，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有力的跳动。
砰砰，砰砰。
这下终于是一个完整的拥抱了。
***
这是路与山第一次这样修改自己的实验方案。
他删去了之后几乎所有的以许之行为变量的实验，只保留了几项与自己有关的。至于备用的实验方向，他暂时还没有决定好。
肉眼可见的，这件事本身应是以许之行为主体，所以实验的主要内容也是围绕着许之行来的。
就算路与山要求许之行继续执行这个实验，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相较起来，他应算是更深的受害者，也是更迫切于解决问题的那个人。
可是路与山此刻仍在自责。
这些年，他不知设计过多少实验方案，也主持与参与了不知多少实验项目。从可行性验证到多条实验方向并行的大型项目，从实验室阶段到临床……
可许之行不是个长期从事相关科研工作的实验人员，见惯了各种生死与无能为力，也不是困囿于病床的病人，自愿献身于医学事业
只为搏一线生机。
他还是个象牙塔里的学生，是个喜欢画画又富有情怀，浪漫又敏感，可怜又可爱的，小画家。
路与山比他更早地意识到，在这样足够颠覆人类科学认知的事情面前，他们是渺小又无力的。他一直没有同许之行谈起有关所谓梦境的事情，也不光是因为他们在那些描述的的亲密，会导致现在的两人无所适从。
其实更多的是担心。
可路与山不知道，许之行面临的情况与他更不相同。尽管他猜到了，许之行也和他一样有所隐瞒和保留。
可是因为他自己面对的是每天都有的梦境，所以他不会想到，许之行所描述的，像记忆一样真实的梦境，会是真的记忆。
被控制的梦境与被植入的记忆，带给人的是完全不同的恐怖感。一个像是被摆在橱窗里展示的娃娃，一个是站在舞台上表演的提线木偶。
在路与山的坚持之下，许之行答应了尝试留宿一晚。
“这也是实验计划里的内容吗？”许之行有些疑惑地问。
路与山则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这确实是计划中的一项。既然不知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不知道该如何改变和阻止。那么我们可以尝试，让你一开始就在这里。”
“闪现这样的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一旦被人发现了端倪，比如你每天回家，却没有人看到过你离开，你每天早上从我这里离开，却从来没有人看到你进来过。”
“这是个被天网覆盖着，监控之下无所遁形的社会。一旦被有心人注意到，通过监控很容易就能发现这件事。”
路与山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这种几率很小，现在几乎没有人会对左邻右舍的行踪感兴趣，也很难有精力留意这种事。但是，危险性仍然存在。”
“我们现在既然没有办法通过变量干扰来解决，就只能先尽量地规避风险。”
许之行被说服了。
他当天先赶去学校，替在外地出差的老师处理了一些工作。
许之行的师姐何晚比他大一届，上个月，他带着一束花去参加了师姐的毕业典礼，正式地告了别。
当然，两人的联系几乎没有断过。只是这些天许之行实在有些焦头烂额，何晚又过于放飞自我。两人的空闲时间常常错开，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过面了。
今年他的老师没有收新学生，于是手底下的学生就只剩下了许之行一个。吴老师是个难得一见的神仙导师，脾气好能力强，从不为难学生，肯提携也肯教真本事。
只是他收学生像是收徒弟一样，眼光过于高了一些，别的导师一次收了三四个，而他至多不过手上一个，有时候还想今年一样，一个也收不到。
但高门槛可挡不住学生们的前仆后继。
吴可臻，临川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临川市美术家协会水彩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同时，他名下还有一家颇具名气的画廊。
许之行当年也是得益于一场比赛，让自己的作品入了吴可臻的眼，这才能在保研之时，被吴教授挑走当徒弟调教。
若说当初的作品还过于青涩，只能凭着一腔灵气吸引人，那么现在许之行的画作，按照吴教授的话来说，已经算是小有所成。
色彩与技巧的把控都可称为上乘，只差了些许沉淀，半分火候。
但这些都需要时间的磨炼，是急不来的。
吴教授是个正经的小老头，做不来自卖自夸的事情，即使他内心对这个学生满意极了，对外还是那些个老生常谈。
他年纪还小。
不不不，还差得远呢。
怎么能跟您家的青年才俊比呢？
比不来比不来。
众人眼睛雪亮，审美也没问题，许之行这几年参加的比赛不在少数，国内的大小奖项也拿了不少。
他的作品就在枕石，也就是吴可臻名下的画廊里挂着。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如今拍卖的一幅比一幅高，这是他们师生共同努力和运作的结果，也是众人对许之行作品和能力的肯定。
五月底时，临大一年一度的毕业展就开幕了。
这次毕业展涵盖了绘画、雕塑、设计、建筑、艺术理论、跨媒体艺术等多个专业领域。因其涉及专业多规模庞大，因此，前期的准备工作也相当繁琐。
因为这段时间过于忙碌，许之行只去最近的那个小展馆看过一眼，那里只展出了一部分摄影和雕塑。他心里惦记着看展，却迟迟腾不出时间，看来只好等到考完试只好的空档了。
匆匆吃了午饭就继续工作，待结束时，已是太阳西斜了。
许之行收拾了一下桌面，确认了办公室里还有人之后，匆匆就往外走。
刚刚路与山给他发了消息，说他今天到这边有事，可以顺路接他一起。
有事？一想到路与山如今已然入职了临大医学院，许之行了然。
从美院红墙黑瓦的仿古小楼出来，走过一小片竹林，沿着种了垂柳的湖边小道一直走，就到了医学院的双子楼。
再往前，就是停车场。路与山就在那里等着自己。
在经过双子楼时，正巧赶上一波学生出来，胳膊上还搭着一件白大褂。许之行忍不住看了一眼，脚下步履匆匆，心跳却忍不住停了一瞬。
这条路他走过许多遍，雪落时，下雨时，春花漫烂时，落叶纷飞时。但从未有过一次，像今天这般，让他心绪难安。
因为从前他当自己是过客，哪怕为了偶遇，刻意千百遍地走过这条路，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遇见那个人。
但今天不同，他知道在此刻，这条路的尽头，有个人在等他。
而他也为此欢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