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Chapter 142 卓玛的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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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着侧坐鞍的小黑驴，跑起来怎么比得过瑟兰督伊的座骑？
卓玛咬着牙使劲甩动马鞭打在小黑驴背上，身后响亮的蹄声却仍是越来越近，不过一会，谈赫勒已经策马奔近，赶过了小黑驴的驴头。只听他低低喝了一声，兜转马头，横在黑驴身前。小黑驴吃了一惊，立时停步。
谈赫勒随即跳下马背来，伸长了手就去抓小黑驴的嚼口。
“我嫁了。就算我没嫁人，也绝不会跟你的。你听不懂人话？要不要对你说黑暗语？”
谈赫勒摇了摇头，就当没听见她说的，只是轻轻拉着卓玛的辔头，把小黑驴往自己的方向兜。
“做什么？”
“怕妳再跑。”谈赫勒答得倒干脆，伸手拉她手臂示意要她下来，“来。”
卓玛哪会去理他，手上一挣，“快点滚开！”
谈赫勒左手按在小黑驴的头顶上，眯着一对晶亮细长的凤眼盯着她瞧，突然间笑起来，语气异常地笃定，“如果我的话，没有说完……妳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
“跟来做什么？”
“把话说完。”
卓玛的性子执拗霸道，跟温婉柔顺的兰姬可谓相差十万万八千里，要她低头，难如登天。但听了这话，不免也有点气沮。
“……有什么鬼话快说！说了快滚！滚了就别让我再见到你！”
卓玛越怒，谈赫勒笑得越是静谧笃定。见她坐在小黑驴上、马鞭用布条缠在手上，随时可以催驴掉头就走，便大着胆子伸手一抱一提，把她抱下驴背来。
“你……你做什么！我是有丈夫的人……”
“还当他是？”谈赫勒温和的脸上难得现出怒意，“兰姬说了，妳是被迫。”
“这丫头口没遮拦！”卓玛涨红了脸，挣扎着下地，“这关你什么事？少多管闲事。”
谈赫勒也犯了执拗，放开了手，“不是闲事！”
“我就算没嫁给苏纳瑟，也不会去喜欢你。”卓玛心里烦躁，只想快快摆脱他，“那丫头难道没跟你说吗？我心里有人的。别说我已经嫁了，就是没嫁，也没你的份。”
“妳……”
谈赫勒一时错愕，连嘴唇也哆嗦着，却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卓玛见他脸上那种明显失望、忿懑而又痛楚的神色，竟隐隐感觉到快意，“哈！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不滚，妳跟我走。”
“我不是说过了？我就算不回到苏纳瑟身边，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妳不去，就不用吃苦了。妳不喜欢他，在他身边，心里难过。”
卓玛听他语意像是同情，只觉得被看扁了，“那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要你多管闲事？”
“妳不会难过。”
“那是我的事。我只问你，那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谈赫勒仍是这句，“妳不会难过。”
卓玛怔了怔，随即听懂他的意思。若她心里安适，对谈赫勒来说，就是天大的好处。
“我只要妳好好的。妳心里……对谁倾心，我都……”
“所以我才说你们精灵全都是疯子！”卓玛咬牙切齿，捏着马鞭的手指虽然无力，倒也颇有一点气势，直像是要将马鞭捏断，“你们命长，大可花大把时间发疯。”
谈赫勒望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就是我明天要死，也想见到妳今天快活安乐。”
“谁来理会你的鬼话……”卓玛两道柳眉倒竖，神色恚怒，站在谈赫勒身前静了片刻，声音却也低了下来，“我的身子给了苏纳瑟，我的心给了葛罗芬戴尔，你忙乎什么？什么也得不到。”
“妳喜欢……葛罗芬戴尔？”
“哼！怎么样？喜欢便喜欢了。我早说了，你……”
葛罗芬戴尔俊朗英气、丰采逼人，又神通广大，中土无人不知。谈赫勒只觉得像是被养在心窝里的毒蛇咬了一口，妒意转盛，心里隐隐酸楚。随即压抑了心思，低低开口，“葛罗芬戴尔很优秀，但他性格不太好。卓玛，妳别去喜欢他，喜欢他……是要吃苦的。”
“你别说他坏话！他对我怎样，那是我的事！”
谈赫勒听懂她没说出口的言外之意，淡淡地笑起来，“好，我不说。但妳别把他对妳的……态度放在心上……他心肠很硬。”
他心肠很硬……
卓玛眼眶一红，“我心肠也很硬，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
“啰哩吧唆！我说过你什么也得不到。”
“我什么也不要。”谈赫勒神色平静，轻轻地抬起手把卓玛脸侧被风吹乱的黑发拨开，见她那张黝黑却明艳的脸上，满是执拗的神色，忍不住叹息，“妳这脾气，要吃亏的。”
他说完，便安静下来，怔怔地望着卓玛。卓玛张开了口，却答不出什么来。
“妳聪明能干，遇到不好的事，也总是想自己解决。妳喜欢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旁人便帮不了妳……我倒希望，妳能别这么聪明能干，可以把妳身上的担子，移一点到我身上。”
卓玛听了这话，立时想起她跟兰姬从铁丘陵突围之前的对话。
‘强者是不需要被保护的，只有弱者……’
‘弱者没人保护，就会成为强者。’
卓玛从懂事以来到现在这十八年里，她所遭遇过的，心酸的、痛楚的、沉重的……那些事情刹那间在从心底一一流过，最后却只汇流出一个结论。
她并不是生来就要做强者，是这一切逼着她非坚强起来不可。
“卓玛？”
“你别理我。”卓玛匆匆扔下一句话，回头就要上驴背。
谈赫勒见了她那神情，也猜到八分。心里一酸，连念头也来不及转，毫不考虑地伸出手就将卓玛一把搂住。她穿的那一身妥贴合宜的洋红绸黑纱长裙里头，躲着的却是出乎谈赫勒意料，那样瘦削且无依的身子。
卓玛伸手推他，轻轻挣了挣；谈赫勒虽没松手，却也没太使劲。
一时古怪地安静下来，由着他拥着。
“你不知道。我杀过很多精灵、很多人类。我坏透了。”
“我都知道。”谈赫勒用左手轻轻揽住她肩膀，“我长年，在格拉顿平原，西哨驻守着，偶而才到南边。我听说过妳，很多次，也远远见过妳，好几次。从妳……还小的时候。”
“那你该知道，我杀过许多幽暗密林的精灵，全是你的同胞。”
“不是妳的错。”
卓玛摇摇头，“是我亲手杀的。我做的事，我承担。”
“上一次，是葛罗芬戴尔，出面保妳。之后，妳并没做坏事，还帮了兰姬。我去求王上，妳一定没事。相信我。勒茍拉斯……我们王子殿下，上次也帮妳，说好话。兰姬也会帮妳。”谈赫勒原本已不太连贯的西方通用语，给这么截成一段一段的，听起来虽然相当吃力，却也听得相当明白，“我们幽暗密林，不会为难妳。妳跟罗斯洛里安，没有瓜葛，妳不对付兰姬，哈迪尔不会追究。妳放心，待在任何地方，妳喜欢的地方……”
“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谈赫勒不由得一怔，一时答不出话来。他的个头可比卓玛高得多了，卓玛被他搂在怀里，脸孔对着他的胸口，倒看不见她的神情。
“我只是告诉你，我坏透了……是一个坏透了的坏姑娘。”
“卓玛？”
“我有什么好？”
“不知道。”谈赫勒的语气带着一些甜蜜、一些酸楚、一些无奈，“我觉得，妳什么都好。”
“我不会喜欢你的！”
“妳会，”谈赫勒略略推离她的身子，眨着那双水亮修长的凤眼望着她的脸，“妳会的，妳会喜欢我……妳已经……开始喜欢我了。”
“你说话不要分成一截一截的说，好好说完。”
“我有残疾……说话不清楚。”
“那我呢？我是人类，寿命短，而且心肠歹毒，还破了相、双手残废……”
“我知道。妳已经吃了很多苦……”
卓玛一股气往上冲，“你不知道！”她藏在心里的委屈再也无法忍耐，抬起她扭曲变形的双手便用力往谈赫勒身上捶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派半兽人来侍奉我，然后便要我拿那些跟我相熟的半兽人来练习巫术，越是殷勤妥贴的半兽人就死的越惨。打我四岁起就把我关在不见天日的石室里训练，硬要逼着我专心学习巫术，我要是分心了，我亲生的妈妈就拿冷水泼我……”
“……卓玛？”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外婆的妈妈就是这样逼我外婆，我外婆又这样逼我妈妈，等我出生后，我妈妈就这样逼我……她们一心一意要灭了刚铎替战车民报仇，拿子子孙孙每一代的女儿跟多尔哥多去交换巫术的秘奥，拿我的命运去赌战车民的荣耀！你知不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我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我第一只也是唯一的一只宠物，是我六岁时偷偷养的一只肮脏恶臭的老鼠！就只有这种脏东西不会逼我整天练习巫术、剑术，就只有这种脏东西在我心里难过的时候陪着我。但你知道它怎么样了？我妈妈发现我偷偷养着它，当着我的面前，把它活剥了，生吞下肚。我的妈妈不要我有一丝一毫的任何感情！”
谈赫勒惊得呆了，连话都说不出，只觉得怀里的卓玛不断地剧烈颤抖。
“我在秋园被抓，除了哈迪尔折断我的手腕以外，没有谁来打过我一下。但我亲生的妈妈，她用带着尖刺的皮鞭狠狠地打我，她说我给她丢人……半兽人全都恨我，我也恨他们。他们怕我什么时候用巫术对他们处刑……你知道不？你不知道！我第一次遇见兰姬，就好恨她。哈迪尔那样不要命地护着她，可是从来没有谁像他那样护着我！我身边一直就只有这样的妈妈跟这样的半兽人……”
“不会再这样了……”
“是啊，”卓玛有些恍惚，全然没听懂谈赫勒对她说什么，“后来又有一个苏纳瑟……”谈赫勒只察觉到她的身子古怪地软下去，竟然抱也抱不住。好半晌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手上也失了力道，虚虚软软地跟着她一起跪下来。
“苏纳瑟心肠倒是挺好的，只是我怎么也想不通……他的新婚之夜，他的新娘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会说，没有任何动作，他竟然也能……”想起那个荒谬可笑的夜晚，苏纳瑟是怎么样用那种忘情的驰骋来回应她心里激烈的反抗，享用她的柔软与甜美。卓玛冷不防打了个寒颤，闭上了眼睛，表情平静得可怕。
作者有话说
第147章 Chapter 142 卓玛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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